方野一眼就認出了何涑的卡牌。
兩人在被派來當保鏢的路上,曾經短暫交流過卡牌圖案的話題,何涑說,蜂鳥的圖案像一隻嘴巴很長的飛蛾。
六棱鏡的圖案也很明顯,是一個規整的幾何圖形。
剩下還有五張卡牌,他就有些摸不準含義了,尤其野獸圖案最難辨認,因爲圖形過於抽象,一隻狼的圖案可以被認作是鬣狗,也可以是狐狸,甚至要看成一隻獾也不是不行。
方野的目光從每張卡牌上逐一掃過去。
那些意義不明的卡牌,他不敢冒險,而蜂鳥和六棱鏡之間,六棱鏡對他的誘惑更大,因爲他曾親眼看見灰鼠使用這張卡牌戰鬥,在污染體沒有出現之前,灰鼠幾乎是以一打十,遊刃有餘。
這會不會是星光的陷阱?故意讓他看到六棱鏡的威力,而後誘惑他做出選擇?
……可他能抵擋住誘惑嗎?
一張高階卡牌,別說在獵星國際,就算是在資源更多的監察局,也需要經過申請、審批,層層考覈,還要一點運氣,加上漫長的等待,纔有機會得到這麼一張。
但現在,高階卡牌就在他眼前,唾手可得。
方野深吸一口氣,五指張開,將懸浮的銀色卡牌徹底抓握在手心裡——
他最終選擇了六棱鏡。
白毛又一揮手,剩餘的卡牌全部收入體內。
星光笑道:“選的不錯,白毛,帶他去休息吧。”
白毛似笑非笑看着方野,“跟我走吧。”
方野心中五味雜陳,默默跟在白毛身後。
他們穿過廠房中間的過道,繞到後門,出去後是一棟老式的筒子樓。
這裡是木材廠的職工宿舍,有四層樓高,樓道里安裝有感應燈,看上去已經空置了很長時間了,樓梯扶手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上樓的時候,六棱鏡在方野體內消化完畢——
六棱鏡的能力被大大削弱了,複製能力從六張卡牌的上限,削弱到只能複製一張,且污染值漲了8%,這說明六棱鏡和人魚的契合度不佳。
方野的心情愈發消沉,甚至忍不住懷疑這種結果在星光的預料之中,所以星光纔會大方地讓他挑選卡牌。
白毛邊走邊說:“樓下的蚊蟲比較多,上面稍微乾淨點,每個房間都可以住,廁所在每層樓的走廊盡頭。”
方野隨手推開一扇房門,裡面的陳設無比簡單,一張桌子外加兩張雙人架子牀,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牀褥枕頭也沒有。
不過他也不是來度假的,異種安排他怎麼住,他就怎麼住。
白毛看見他手臂上帶有一條血痂,好奇地問:“胳膊怎麼弄的?”
方野抿了抿嘴脣,把自己怎麼被扭斷手臂,然後僥倖活下來的小插曲,簡單說了一下。
星光給他用了異種的恢復藥劑,所以手臂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白毛聽了發笑,揶揄他:“再接再厲。”
方野垂着頭,頹然地低聲說:“你們爲什麼不乾脆殺了我……”
白毛抓住旁邊的鐵藝爬梯,輕鬆跳到上鋪,翹着腿回道:“沒有爲什麼,星光不想殺你,我們就不殺你。”
方野皺起眉,仰頭再次問白毛:“星光爲什麼不想殺我?不但不殺我,還給我卡牌,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不管怎麼對我,我都不會反抗,是嗎!”
白毛先是啞然,片刻後樂不可支,坐在上鋪哈哈大笑起來!
她笑得前仰後合,牀板跟着吱呀吱呀的響,方野羞惱地攥拳喝問:“有什麼好笑的?!”
白毛笑得眼淚快流出來,“你這個人類真有意思,聯想太豐富了,你想反抗就反抗好了,我之前說過,什麼都瞞不過星光,如果你真想反抗,星光會知道的,你可以試試嘛。”
方野黑沉着臉,沒說話。
白毛看他這副憋屈的樣子,難得耐心地解釋道:“給你卡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你不聽話,殺了你不就行了?卡牌不會消失,無非是從一個人的身體裡轉移到另一個人身體裡,灰鼠的下場你不也看見了嗎?”
她側躺下來,單手撐着臉頰,譏諷道:“養條狗而已,心情好的時候,給狗穿上漂亮衣服戴上貴重項圈,狗也還是狗。”
白毛的話,讓方野心中的憤懣一點點消失。
他忽然沒了憤怒的力氣,情緒頹到極點,失魂落魄地坐在下鋪的牀板上,一言不發。
白毛看了他一會兒,再次開口:“星光他呢……是個心氣極高的人,雖然嘴上總說以任務爲重,不用理會隱藏Boss,但其實心裡一直想比出輸贏,那個叫風翎的人,馴服了玩家和管理員爲自己做事,星光就想馴服人類,他通過馴服你來獲得心理上的優勝感,如果他殺掉你,就相當於認輸,所以我認爲星光不會殺你——至少在隱藏Boss沒死以前,他不會殺你。”
她的語氣裡少了譏諷,多了幾分認真。
方野擡頭看她一眼,聲音低低地說:“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白毛回道,“既然星光把你交給我,有些事早點跟你說清楚也好,免得你一天到晚問東問西。”
方野便真的大着膽子問了,“接下來的行動是什麼?”
“把剛纔那批玩家送去樂園,別問我樂園是什麼,我也沒去過,聽說是個好地方,以後去了就知道了。”白毛回道。
方野遲疑地問:“我……也要跟着你們,一起去那個樂園嗎?”
“不知道,或許吧,反正星光會安排的。”白毛不太操心這些事,無所謂地道,“等拿到人偶師這張卡牌,我們就會離開這裡去樂園。”
方野忍不住潑她冷水:“今晚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附近幾個城市的監察分局一定會支援荊南市,往荊南市增派人手,而且還有那隻污染體在,你們還是放棄吧。”
白毛閉上眼睛,說:“你不用操心這些,星光已經安排好了。”
方野愣了愣,“……安排好了?他安排了什麼?”
“你不知道嗎?”白毛撩開眼皮,輕飄飄瞥他一眼,“不急,明天你就會知道了,現在我累了,要休息了,晚安。”
白毛翻了個身,側躺在牀板上睡了。
方野怔愣片刻,側過頭望向窗外的夜空,回憶自己這些天的經歷,他無比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