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青的天穹下,他機械般走着。
他不是獨自一人,在不遠處有着一個個似他這樣渾身污泥的人。
從枯木七彩林出來,他們這些人就分成了三股,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他不太懂,自己爲什麼要往東方走來,似乎是一種命運的召喚,他隱隱覺得前方有着什麼在召喚他一樣。
夏日涼爽的風撲面而來,將他臉上乾涸的泥漿吹落一層細微的粉塵。
他一邊走着一邊環視四處,野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我是誰?
他心中不可遏制浮現這樣的想法。
他僵硬的腦袋似乎變得有些靈活起來,他隱隱想起自己好像姓……林?
姓林嗎?他又有些不太敢肯定,腦子依然好像一團漿糊一樣。
他只能繼續往前,如行屍走肉般往前。
天變得越發清亮,一輪紅日從高山躍起,普照大地。
暖意朝他襲來,他微微眯眼,已經有好久……好久……沒見過太陽了。
與他同方向的人遽然奔跑了起來。
他也跟着狂奔,沿着青黑的尺道狂奔,風聲從耳邊呼呼而過,他跑動的速度快得讓他暗暗驚訝。
隨着近乎不會疲憊的狂奔,他隱隱看見了被林木掩映着的泥房子,他停下了腳步,看着那無比熟悉的村落。
記憶緩緩復甦,他想起來了,他是三丘村的一個書生,三丘村的林書生。
可是他早已經死了纔對的,那他現在是怎麼回事?
林書生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的雙手赫然由灰色的泥漿構成,不僅是他的雙手,他的身體都是由灰色的泥塵塑成。
他又奔跑了起來,然後他看到了在尺道上蜿蜒得好像水蛇一樣的人.流正在遠離三丘村。
他想起他爲什麼要來這裡了,他是來將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拉下地獄的!
他的心裡升起暴虐的情緒,左臉頰有着細小的七彩孢子鑽出,瞬間將左臉覆上,他與他的同伴們飛速朝着不遠處的人.流撲了過去。
……
“有怪譎!”殿後的魯魁最先發現撲來的怪譎,他厲聲喊了起來。
這些怪譎與人一般,但有着泥臉,左臉上鋪滿密集得好像黴菌一樣讓人感到噁心的七彩孢子,他們朝人羣發出了咆哮聲,跑動起來迅疾如獵豹。
遷徙的人羣出現了騷動。
“不要停,繼續保持陣型往前走。”黃符師大聲喝道,他的臉色無比凝重,這纔出村多久,就遇上了怪譎,而且這些怪譎很爲陌生,但臉上的七彩孢子,讓他想起了那七彩光圈內附在樹上的黴菌。
人羣加快速度往前疾走,可是車馬牛等東西太多,尾部難免匯成了圓形狀,在巡邏隊員呵斥下,才勉強維持住陣型。
魯魁手中長矛貼上了小焰符,他帶着數名巡邏隊員朝那十數個怪譎衝了過去。
在中段維持秩序的周凡也發覺尾端的異常,他朝着尾端疾衝而來,手中直刀出鞘的同時,左手已經取出兩道小焰符拍在了刀背上。
當週凡跑到尾部的時候,魯魁的長矛已經朝着衝到最前面的一個怪譎疾刺而去。
嘭!
長矛直接將那個七彩泥人的臉刺爆,一陣粉末爆開,深紅的火焰噴吐而出,將這七彩泥人燒得坍塌下去。
魯魁暗下鬆了口氣,這些泥人怪譎不難對付。
七彩泥人依然在疾奔,只留下幾個對付魯魁等人,他們想越過防線。
可是周凡與兩位符師也已經到了。
周凡一刀劈出去,就將一個泥人的頭輕鬆切了下來,他揮刀的速度很快,星霜鏽刀劃出一道道眼花繚亂的火線,一下子就斬殺三四個泥人。
直至星霜鏽刀上的符文消耗殆盡,周凡才又取出兩張小焰符補充。
不過已經不用他動手了,十來個七彩泥人已經被全部斬殺殆盡。
不遠處慌亂的村人,見巡邏隊將怪譎斬殺了,他們臉上露出了喜意,爲巡邏隊歡呼了起來。
“呼,只是黑遊級別的怪譎。”茅符師張籲一口氣,臉色輕鬆道。
魯魁手持着長矛臉色怪異走了回來。
“怎麼了?”周凡收刀回鞘問。
魯魁猶豫了一下道:“這些怪譎的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陌生的怪譎,它們可能是因爲綵衣體變異而來的。”黃符師出聲判斷道,“我們速度要再快一些,我怕還會有什麼變化。”
只是帶着這麼多東西的遷徙人羣,想快也快不起來。
衆人沒有多說,而是開始跟上長長的隊伍,周凡隱隱聽到背後有什麼響動,他向後看去。
後面那些被斬殺死去的泥人怪譎,原本已經化作了泥塵,可是現在那些泥塵變得黏稠蠕動了起來,它們赫然正在緩緩重組。
周凡臉色微變喚了衆人一聲。
魯魁他們看過去,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殺不死嗎?”茅符師沉聲道,“別管它們,我們快離開這裡。”
殺不死那就不要跟它們糾纏下去。
周凡等人回到隊伍中,開始騎上準備好的馬來回奔走催促遷徙隊快速前行,人羣難免害怕起來,有人把走得太慢不肯走的豬給扔在了路上,用鞭抽着牛馬,讓它們拉着載着糧食老人小孩的車加快前進。
不到一刻鐘,後方果然又有七彩泥人朝這邊疾追而來。
周凡這些護衛隊的人又迎了上去,將這十數個七彩泥人斬殺。
這次擊殺七彩泥人的武者中有羅裂田,他持着斧頭,恰好看到周凡將一個泥人劈成了兩半。
羅裂田快步走了過來,他臉色愕然喚了一聲:“爹?”
周凡怔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羅裂田不是叫他,而是叫泥人。
因爲羅裂田正盯着那泥人的半張臉。
“他是你爹?”周凡看着漸漸脫落灰塵的泥人。
“不會有錯的,我爹死了很多年,但這張臉我還有印象。”羅裂田臉上露出了迷惘之色。
周凡與羅裂田將情況告訴了黃符師等人。
“難怪我覺得這麼熟悉,這些人都是村裡死去的那些人。”魯魁臉色有些鐵青說。
這是死人復活了。
“可是他們不是早就死了嗎?爲什麼還會復活過來?”羅裂田有些難過道,他爹居然成了怪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