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封兩人走到近前,纔看清楚這是一場不太平等的對峙。
一個穿着樸素的年輕人守關一樣站在病房門口攔住了幾名帶着相機和筆記本的男人,旁邊還有一名護士在嘗試勸說着什麼。
“狗垃圾……”
“嗯?”
耳邊傳來一句滿含厭惡的低語,洛封下意識轉頭一看,就看到崔珺手裡拿着幾張單子向他們走來。
“你去幹嘛了?”
“做好事。”
“說人話。”
崔珺衝站在病房門口的那個年輕人揚揚下巴,“人家家屬走不開,我替他去交下醫藥費。”
就是她嗎?
洛封回頭望了望那邊還在爭吵什麼的雙方人,又想起什麼:“不過,‘狗垃圾’是什麼意思?”
“就那邊,那邊那個道貌岸然的傢伙你看到沒有嗎?那就是‘狗垃圾’。”
沒等崔珺回答,一旁的唐喬覺倒是先一步給出了答案。
順着他指出的方向看去,洛封這才注意到有一名戴着半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人羣的後方,安靜地審視着那名攔在病房門口的年輕人。
中年男人的身上同樣背了一臺相機,整個人的姿態卻較爲鬆散,有時看看病房裡面,有時又左顧右盼地瞧瞧四周。
“韓日遲,那個八卦新聞報道網站《全民日報》的頭牌。也是在嘉禾警方內部,以及同行中間有名的人渣。”
唐喬覺雙手插兜,胖臉上的一雙小眼睛眯起來,原本應該顯得相當滑稽,眼下卻給人一種十分肅穆的感覺。
“又是那種爲了得到新聞不擇手段的傢伙?”
“不止。”
聽到洛封的話,崔珺搖了搖頭,“他比那種情況還要惡劣。舉個最近的例子……前幾個月那個全家自殺的新聞你還記得嗎?”
“那不是在西野發生的事嗎?”洛封略顯詫異。
“所以這傢伙別名也叫‘野狗’。”唐喬覺聳聳肩,“一聞到氣味,不管好的壞的只知道衝上去咬兩口。”
“那個西野市全家自殺新聞最早就是《全民日報》在網上曝光出來的,這件事本來也沒什麼,問題是,韓日遲這傢伙後續爲了繼續吸引流量,死抓着那一家人不放,中間更是故意煽動輿論,導致那家人在網上被很多網友質疑和圍攻,結果……”
崔珺偏頭看向洛封,小臉上涌動着一種洛封從未見過的冰冷。
“結果本來被那家大女兒救下來的父母又自殺了,這回,人沒被救下來。”
唐喬覺感慨地接了一句,目光緊盯着不遠處的韓日遲,雙眼微眯,“當然,也有人認爲是因爲那家的小兒子在第一次自殺中死亡了,所以那對父母纔會承受不住打擊二次自殺。”
“全他媽是屁話!”
崔珺直接爆了句粗口,冷着臉道:“這個垃圾天天帶着人堵在人家父母的門口,還故意把網上的那些評論放給他們看,他至少要承擔一半以上的責任!”
“也對。”唐喬覺嘴裡嘖了一聲,“這個狗垃圾……”
洛封站在兩人中間,左右看看兩個人,皺眉道:“所以你們兩個就在這邊幹講着?不上去幫忙嗎?”
“行了,能幫忙我們早就幫了,問題是對付韓日遲不能這麼來。”
唐喬覺伸出胖手拉回了想要走上前去的洛封,“你知道像韓日遲這類新聞界的渣滓最擅長什麼嗎?我們現在上去,沒準這傢伙下午就出一篇報道,說什麼病人家屬在醫院囂張傷人,掐頭去尾砍中間,我保證他通篇寫下來的東西只有他那個署名是真的。”
“要不然這傢伙的外號爲什麼會叫‘狗垃圾’呢?”崔珺也無奈地拍拍洛封的胳膊,“這傢伙就像野狗一樣到處尋找垃圾,偏偏他吃進嘴裡的垃圾最後全進了我們這些民衆的肚子裡。”
話說着,她還做了一個噁心反胃的表情。
“那總不能這樣放着吧?”
洛封也總算是聽明白了。
在兩位好友的解釋下,他看向韓日遲的眼神中同樣多出了一抹難以掩飾的冷意,只是這世界終究不能靠個人的喜惡來做事,眼下還是得先解決問題。
“我剛剛已經讓人叫保安上來了,在醫院裡也只能這麼做了。”
聽到唐喬覺這麼說,洛封也只好暫時站在一邊觀望。
很快,在唐喬覺的參與下,一隊醫院保安就乘坐電梯上來,那羣由韓日遲領頭的記者也自覺地轉身離開。
直到電梯門關閉爲止,被洛封三人盯住的韓日遲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爲,他甚至都沒打開自己攜帶的那臺相機。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個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走進電梯裡,洛封總覺得對方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報道與“出租車連環殺人案”有關的新聞。
他的模樣,更像是對其他什麼東西感興趣。
“愣着幹嘛?快過來啊。”
唐喬覺的一聲呼喚讓洛封回過神來,他壓下心中的疑問,和崔珺兩人一起走向正站在病房門口等待他們的年輕人。
……
“真的非常謝謝您,要不是您的幫忙,我姐姐可能就……”
“其實我也沒做很多,人沒事就好。”
其實洛封很不適應這種接受人家感謝的場合,但看到躺在病牀上的那名受害者儘管虛弱不堪卻依舊明亮的眼睛時,他的內心還是感到一陣緩和下來的寬慰。
“那我們就不繼續打擾了,讓病人好好休息吧。”
“那個,我送送你們。”
“不用了不用了,你就坐着吧。”
洛封三人剛起身準備離開,他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櫃子上放着的一個相框,結果腳步頓時停住。
“請問……這位是你們兩位的父親嗎?”
“啊,對。”
一邊的崔珺悄悄用手肘捅捅洛封的腰部,用眼神進行詢問。
怎麼了?
洛封神色複雜地抿抿嘴,又看了看相框裡的那張合照。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全家福,一對兒女微笑地簇擁着父母,問題是,站在中間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認識……他前不久纔剛跟人家坐同一架飛機回到嘉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