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縱橫星點亂,琴絃戛擊玉聲寒。
風,掠拂雲夢。
楚辭立於上品樓之巔,望向蒼龍大街。
在那登仙台之上,無垠「血炁」一方從天,一方自地,天地猶如龍虎之爭,強大的血色之「炁」充斥於整個烈陽城,視覺衝擊極其之大。
甚至就連楚辭,在這股威壓之下,亦是都感覺到了些許壓抑。
而在其身側,小白呲着小虎牙,顯然在這兩股威壓之下,同爲魔軀,她感覺很是不舒服。
楚辭微微擡手,袖中幾枚銀針而出,飛落小白幾處大穴,用以鎮壓她體內魔性,免受始皇與雲中君的影響。
至於那近百萬的嬴軍,此時在姜越和白鬼的軍令之下,這些嬴軍皆是以極快的速度往城外撤離,他們兩個都清楚。
若是在這個時候還圍在周遭。
這般威壓造成的衝擊,就算只是餘波,都足以讓軍隊遭受重創。
“棋子。”
楚辭掠過己身識海中的那一道發光面板,此時的他莫名有着一種自己是被天道選中來到這個世界,爲了完成某種使命的存在。
說好聽點是天選之人,說直白點就是天道棋子。
這種想法,只是在楚辭心中剎那掠過,並未深想,畢竟以現在楚辭的實力,想去求索天道,實在是太過於遙遠。
有些事,在實力不夠之時,想深了亦是無用,反而是爲自己徒增煩惱,等到時機到來之時,該來的遲早會來,該知道的終究都會知曉。
‘這兩個傢伙的勢,凝聚的差不多了。’
隨着始皇與雲中君蓄勢,縱是彼此還未出手,但這凝聚而出的血炁,在接觸的邊緣之處,陣陣衝擊,爆裂而散。
楚辭披着的這件黑衣大氅,在這勁風下掠掠飛揚。
於他眸中,此時始皇帝手中的那柄掌心祖龍巨劍,其上之威勢,已然到了極致,這是連楚辭都倍感壓力的一劍。
而云中君那一枚以地底血炁凝聚而出的血冷骨箭,亦是凝聚完畢,其上傳出的壓迫感,幾乎不遜色於始皇祖龍之劍。
隨着這血冷骨箭凝聚,只見在雲中君的身前,一張黑弓以氣態之狀出現,氣態弓弦則是白雪之色,凝聚而出的這一枚血冷骨箭落於弓弦之上。
“跳梁之醜。”
始皇帝踏空而立,眼眸睥睨,淡漠之音,若天威降臨。
其若星辰一般的眸子,掃過登仙台之上的雲中君,全然沒有將那張弓,那支箭放入眼中。
掌心祖龍劍,此刻再無任何停留,悍然斬下。
當祖龍巨劍落下的那一刻,整個烈陽城上空的「血炁」都是頃刻間被引動,這上空「血炁」亦是如同一柄血炁之劍,朝雲中君所在,墜斬而落。
同一剎那。
雲中君身前的這柄黑弓白弦,弓弦瞬間滿弓,剎那鬆開。
這一支血冷長箭,裹着從地底涌出的無盡「血炁」,箭身花舞環繞,尾曳若璀璨塵火,穿風裂雲,音爆炸耳,直衝天際那一柄落下的祖龍巨劍。
百萬雙眼,目光都是凝落在這一幕。
這一戰,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目前這個世界的最強之力,不論是始皇帝還是雲中君,這一擊都是直逼極道七重天之力,直逼這個詭異版本的戰力天花板。
轟…嗡!
當劍鋒與箭尖接觸的剎那,一股撼動天地的餘波驟然散出。
這一圈音波瞬間覆蓋整個烈陽城,那退至城牆之地,近百萬的嬴軍,儘管已經隔了如此遠的距離,然在這一道音波的衝擊之下,無不是一個個被震得頭腦發矇。
縱然是姜越與白鬼兩人,這二人瞪大着雙眼,死死注視着那交鋒之處,在這一道音波傳出的剎那,亦是未有心理準備,不禁頭腦發昏。
‘就是現在!’
早苟在不遠外觀察着形勢,目光一直都盯在人屠白鬼身上的黑白無常,在這一道音波響起的剎那,根本不顧這音波對自身的損傷,強行運功,拼着內傷,驟然衝向了白鬼所在。
幽冥無常步,若兩道幻影從白鬼身側掠過。
‘不好!’
白鬼沙場多年,其對危險的意識本能早已深入了心魂深處。
若是在平時,他完全可以避開。
然此刻,因爲這一道音波的存在。
縱然是他提前意識到了危險的出現,但是這幅身軀,卻是在剎那間不受掌控。
而當他終於能夠感受到身軀存在之時,還未等運氣出手,其經脈就已然被封,身形更是從馬上消失,被黑白無常挾持而去。
“大哥!”
同樣是從音波中回過神來的白蕭然,當看到空空如也的馬背之時,瞳孔猛的一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折身便是一躍而去,朝着遠處的兩道殘影追去。
且不說白鬼是他大哥,就算是拋卻兩人間的親族關係不言,白蕭然是白鬼的親軍長,其唯一的任務就是護衛統帥白鬼,而現在白鬼卻是在他的眼前被兩個宵小之輩擄走,這等事情若是傳出江湖上去,實在是莫大恥辱,他白蕭然也不用在道上繼續混了。
旁側的姜越眉頭一皺,凝目望了眼白鬼空蕩的馬背,顯然他也沒想到,黑白無常這兩個小鬼竟是這般大膽,連人屠白鬼都敢盯上。
在他身側的少年阿一,有了白蕭然的前車之鑑,對姜越的戍衛不敢再有分毫大意,身後揹着的刀匣盡開,就連那「天地玄黃」四柄飛刀都是齊出。
十二柄飛刀環繞在姜越周身,爲其御住一切有可能被鑽的死角。
嗡…嗡…!
於此時,半天之際。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道又一道音波接連傳出,在這烈陽天地響徹,因爲有了心理準備,這後面幾道音波的衝擊並未再引起騷亂。
姜越凝望着那半天一幕,眉頭緊緊皺着,就目前來看,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誰勝誰負。
那兩股力量之間的對抗,似是僵持住了,僵持下的一道道餘威,讓整個烈陽城的虛無都是隨之震顫。
勁風,掠過上品樓之巔。
楚辭面若秋水,平靜望着始皇祖龍劍與雲中君血冷之箭碰撞的中心,感受着這一波又一波的音紋衝擊,身上的黑衣大氅瘋狂飛舞。
‘差不多了。’
楚辭目光如炬,這種層次的力量對撞,不可能一直處於僵持。
轟!
驟然間,交接半天之處,轟然炸開。
刺目的光,瞬間覆蓋整片烈陽天地,讓這入了夜的星辰之幕若白晝。
而楚辭,雙眸沒有絲毫避開這光,依舊是望着那交戰中心。
作爲一個合格的漁翁,此時的他不能分心半分,他要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這一場鷸蚌之爭的勝負,如此纔可以奪其弱者。
就在此時,以天壓地。
在楚辭眸中,雲中君的那一柄血冷長箭,終是扛不住始皇祖龍劍之威,怦然爆碎。
屬於始皇帝的劍威,再無任何阻擋,以斬破風雲之勢,朝登仙台驟然落下。
轟…轟轟…轟轟轟!!!
這一刻不再是震耳音波,而是滾滾滔天氣浪,於這一刻,席捲整個烈陽城。
凡氣浪掠過之地,建築盡是崩塌,尤其是以這登仙台爲中心,方圓萬丈之地,放眼望去,一棟完整的閣樓都未曾剩下,皆是化作了廢墟。
包括楚辭足下所踏的這座上品樓。
楚辭縱身而起,腳尖塌落半空掠飛的崩碎木片,身形如幻影,最後落於最高的一處廢墟之地,距離始皇與雲中君所在的登仙台,亦是隻有千米之隔。
“朕橫掃六合,定四海九州,代天統御萬民。”
“汝以妖之身,豈敢戰朕,妄敢戰天?!”
隨着璀璨於天地間的刺目光芒逐漸散去,始皇之音,在這片天地響起。
當一切都歸於平靜之後,原先看不清的幕幕都是已然清晰入目。
退至城邊的近百萬嬴軍,當看到那依舊凌天而立,身軀化作半龍魔軀的始皇帝,先是短暫的沉寂,緊接着便是震天狂吼,山呼萬年。
而在九層登仙台之上,雲中君靜靜站着,亭然玉立。
其身,大致看起來並沒有絲毫異樣,但若是仔細望去,可見她之身軀,竟是有着一道道蜘蛛網般的裂縫,佈滿了整個身體,這架勢,看似身軀要原地崩碎。
狼嚎夜風,呼嘯而過。
雲中君這一副傾倒天下任何一個男子的婀娜玉軀,若殘燭,於風中搖曳。
這一刻,她緩緩擡起了頭,那雙魅惑萬千衆生的眸子透着落寞,望着天際上的始皇帝,此時的她猶如一朵殘敗凋零的花,妖美臉頰泛着絕望淒涼之意。
其周身環繞的飛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泛黃。
此般模樣,讓人不由想起一個詞:等死。
而在距離登仙台最近最高的一處廢墟之巔,楚辭平靜站立,目光望着登仙台正在發生的一切,黑衣大氅下的手則是微動,卷在小白箭尾上的「斬天」輕輕顫動。
於楚辭眸中,始皇之身正在緩緩下落,即將臨落登仙台。
楚辭在尋找機會。
一旦發現合適的時機,他會毫不猶豫出手,跨過千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下雲中君的頭顱。
只要斬下雲中君頭顱,「至惡之人」的任務便是可以完成,己身識海中的七星圖就可以點亮第五枚星辰,如此一來,在斬天破甲之力的加持之下,楚辭足可以斬出七重天之力。
若是如想象中這般順利,在收了雲中君頭顱之後,再出手把始皇帝之魂給收了,也並非沒有可能。
這樣一來,版本一的七道材料便是完成六道,最後一道「至嗔」,只需要等成熟之後便可收取,難度基本等於零。
斬天劍勢,飛速蓄積。
嗒。
九層登仙台,橫寬皆是三丈,合計九丈方圓。
始皇帝之龍爪,點尖落地。
化作魔軀的始皇,個頭比雲中君高去了兩個頭顱,俯瞰着跟前落敗的雲中君,始皇禹政眼中有着睥睨天地之意。
“殺!殺!!殺!!!”
城中將士,皆是執戟齊聲大吼。
他們中的許多人,親族都是被雲中君變作了魔物,對雲中之恨,已然入骨。
一步,一步,始皇踏着龍爪,朝雲中君踏步而去。
在始皇禹政的眼中,這位昔日仙師,今時妖人,在自己方纔那祖龍一劍之下,已然是嚇破了膽,心中失了所有的希冀。
如始皇帝所想的一般,此時的雲中君,嬌美的臉蛋上寫滿了絕望二字。
甚至於,可見她那副婀娜有致的天人之軀,隱隱在顫抖。
雲中君的這等模樣,讓始皇禹政感覺這妖人的生死,已然在他手心之間,爽炸的報復感,征服感亦是填充了心海。
‘不對勁。’
廢墟之巔,楚辭眉頭微微皺起。
當這一戰分出勝負之後,他便是一直在注視着雲中君,尋找着一劍梟首的機會,雲中君的這些細節變化,他自然都是看在眼中。
登仙樓,是楚辭來到這個世界的起點。
雲中君也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BOSS,從管理上來說,雲中這個死人妖還算不錯,沒有996和007,給下面人的KPI壓力也不大,還能摸魚苟着。
再加上後面的逐漸接觸,楚辭對於雲中君這個死人妖的性情,多少還是有幾分瞭解。
能被髮光面板定爲這個版本的「至惡之人」,足可見其心之狠,已然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恐怕縱是親族兄妹,這妖人爲達目的,也是能夠說殺就殺。
從她能眼都不眨,翻手就將烈陽百萬百姓化作魔物來看,這雲中妖人完全是惡到極致,一丁點人性都沒有。
這樣的一個至惡之人,怎麼可能會懼怕至此?!
除非。
楚辭眉頭猛的皺起,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除非不管是臉上的神色絕望,亦或是身軀發顫的細節,其實都是這雲中君故意而爲之。
而她之所以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爲了麻痹始皇帝,如同上一次在龍息殿那般。
可同一個坑,踩一次是失誤,再踩一次,那腦子就有問題了。
楚辭凝目望向登仙台,此時始皇禹政距離雲中君只有半丈距離,右手龍爪緩緩擡了起來,一根龍指點出,直指雲中君的眉心。
“從你背叛朕的那一刻,你就該想到今日之景。”
始皇之音,若神明審判,宣判着雲中君最後的宿命。
於始皇帝龍指指尖,一縷流墨光芒出現,這一縷光滿之內,蘊含着毀滅之意。
一旦入內,將會頃刻將雲中君所有力量廢去。
就如始皇禹政先前所言,他要先廢去雲中君的力量,然後將他的肉一寸一寸割下,將他的血一滴一滴放幹,讓其生死不能。
感受到始皇的指尖,雲中君之身軀,顫,止不住的顫。
“陛下。”
然,就在這時,雲中君的身軀突然停止了顫抖,銀鈴之音而出。
其烈焰紅脣,更是升起一抹弧度。
始皇星辰之眸,微微凝起,
轟!
周遭虛無,宛若爆碎。
驟然間,這登仙台之底,有着數百上前道血炁之柱,頃刻間沖天而起,這些「血炁」之柱變幻出數之不盡的觸手,瞬間綁縛於始皇之軀。
另有「血炁」之柱,硬生生插入雲中君的後身,洶涌不斷的炁滾滾而入。
幾乎在同一瞬間,雲中君之身軀完成了魔化,從她的胸口至腹,兩座高山之下的獠牙大嘴猛然張開,吸力瘋狂涌出。
這,纔是雲中君佈下這些陣紋的最終目的。
方纔一切…皆是幌子!
雲中君那雙魅惑衆生的眸子,得意至極。
“恭送陛下,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