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上躺在龍牀上出神的時候,有太監輕輕走到他跟前回道:“陛下,秋才人來了,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微微擡起了頭,嘴角一笑,道:“讓她進來吧。”
太監領旨下去,不多時,秋才人獨自提着一個小食盒慢慢走到了皇上的牀前。
“伺候你的宮人呢?怎麼自己提着?”皇帝有些奇怪的道。
秋才人今天束了一個流雲髻,頭上只綰着白玉簪,襯着瓷白的面容,身淺綠色的宮裝,外面罩了薄如蟬翼的黃色娟紗,望之清麗脫俗,賞心悅目。
她聽了皇上的話以後,臉上宛然一笑,將食盒輕輕放下,給皇帝行禮一禮,道:“也不是什麼重東西,我怕她們毛手毛腳的將湯弄撒了,皇上可就嘗不到我的手藝了。”
“你給朕熬了湯?”皇帝臉上一笑問道。
秋才人知道,在這後宮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巴結皇帝,手段自然也五花八門,親自洗手作羹湯的也不在少數,只是同一件事,在不同的背景和環境下,往往也會達到不同的效果。
“陛下日夜操勞,妾身也幫不上什麼忙,特意跟宮裡的老嬤嬤學着給陛下熬了一晚安息湯,聽說可以安神靜氣,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若是管用妾身便日日爲陛下熬製。”
秋才人一面說一面將安息湯從食盒裡小心翼翼的端了出來。
將蓋在湯碗上的蓋子慢慢取下,拿了湯勺先舀了一勺放到自己的嘴裡嚐了嚐。笑道:“剛剛好,是溫熱的,”她說着舀了一勺放到皇帝的嘴邊,道:“總比那些藥湯子味道好一點。”
皇帝低頭嚐了一口,忍不住讚道:“味道清新可口,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手藝。”
“既然可口,皇上便多喝一點吧,喝完了便好好休息一下,依臣妾看來,皇帝本沒有病。就是需要休息。”秋才人說着又舀了一勺放在了皇帝的嘴邊。
如此。不多時,皇帝便將整碗湯都喝了下去,還意猶未盡的道:“真是不錯。”
秋才人站起身,將皇帝背後的靠背抽出。扶着皇帝的肩膀將他的身子放平。笑道:“皇上休息吧。妾身就在旁邊守着,您一覺醒來便會神清氣爽的。”
“好,若朕能安安穩穩睡一覺。定然重重賞你!”皇帝說着便真的閉上了眼睛。
開始的時候,皇上還是時不時的睜開眼睛看看坐在牀邊的秋才人,漸漸的眼皮發沉,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皇帝睡着之後,秋才人將皇帝露在外面的胳膊放進了薄被中,就這樣面色平和靜靜看着他。
皇帝這一睡竟然睡了將近三個時辰,沒有夢到任何人,也沒有從夢中驚醒,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申時。
他慢慢睜開眼看到秋才人坐在她的牀前,一手支着下巴正在打瞌睡,在他看來,此時的秋才人如此可疼可愛。
秋才人今年只有十六歲,比皇帝小了三十多歲,若不是在宮裡,他們根本就是兩輩人。
皇帝慢慢坐起身,正要伸手去摸秋才人的小臉,秋才人似有所覺,擦了一下嘴角快要留下的口水,睜開了眼。
“皇上,您醒了,您睡得好嗎?”
皇帝指了指外面笑道:“你看,日頭已經西斜了,朕從上午一直睡到現在呢,這可是這些天來從來沒有的事,多虧了你的安息湯。”
秋才人一笑,道:“只要皇帝能休息好就是我們的福氣。”
他們正說着話,太監進來回話道:“陛下,左大人求見!”
秋才人微微一怔,旋即躬身給皇帝行了一禮道:“妾身告退!”
皇帝面上沒有說什麼,面上卻有不愉之色,道:“讓他進來吧!”
秋才人低頭往前走,正好與進來的左涅相對而過。
“下官見過小主!”左涅給秋才人行了一禮。
秋才人面不改色的還了一禮,“左大人好!”說完便匆匆離開了養心殿。
左涅是滿腹心事而來,自然不會多注意秋才人,見過禮之後便匆匆到了皇帝的跟前。
“陛下救我!”一見面左涅便先跪地給皇帝行了一個大禮。
皇帝一撩身上的薄被下了牀榻,太監趕緊從後面給他披上了金絲刻繡雙龍戲珠的披風。
“現在太子監國,有什麼事不能去直接稟告太子,卻來煩擾朕。”皇帝有些不耐的道。
左涅戰戰兢兢的磕了一個頭,道:“陛下,臣要說的正是太子之事?”
皇帝的臉色一變,道:“太子怎麼了?難不成太子做了什麼不和適宜的事情,還是你對太子監國有所不滿?”
“臣不敢,臣不敢!”左涅聽了此話連連磕頭,“是,太子好像接上次有人蔘劾微臣之際,想要清查十年前的楚王被殺一案,”他說到這裡之後便不再說話,只是跪在地上等待皇帝的反映。
皇帝聽了此話之後,慢慢踱行了幾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左涅見躲不過,爲了活命只好硬着頭皮道:“不滿皇上,當年有幾個漏網之魚,這些年來臣一直都在暗自查找,前段時間終於找到了一個,那廝已經更名換姓,還結婚生子了,但是卻逃不過臣的眼睛,被臣派人殺了,他的案子本已結案,太子卻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又要重申此案,若是真的被太子知道了那廝的身份,微臣該怎麼辦?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聽了他的話之後,狠狠的罵了一句道:“真是蠢貨,過去的事情便過去了,就好比已經沉入湖底的泥沙,只要你不去攪,這些陳年舊事誰還會再去提,越攪合越渾,真是蠢到家了。”
“臣該死,望陛下恕罪……”左涅聽了皇帝的話以後,嚇得不住的磕頭認罪。
“好了!”皇帝被他吵得心煩,出聲呵斥道:“你先下去吧,等朕想想再說吧。”
左涅還想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嚇得什麼都沒有說,後退着出了養心殿。
左涅走了不多時,便有人報慈寧宮派人過來了。
皇帝忙命傳進來。
來人進來之後,皇帝見竟然是太后身邊的老嬤嬤,不由的有些納悶?問道:“可是母后有什麼要緊的事差兒子去辦?”
來傳話的老嬤嬤道:“太后聽聞皇帝給楚王世子指了婚,派老奴來問問可有此事?”
皇帝一聽恍然,忙道:“是有這麼回事,這件事事出突然,指婚的事也純屬無奈,朕正要派人去稟告母后呢。”
說到這裡時候,他想了想道:“朕今天的身體很好,正想出去走走,便?索性到慈寧宮走走,親自跟母后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吧。”
老嬤嬤笑道:“如此最好!”
皇帝到了慈寧宮之後,太后正獨自生悶氣呢,見皇帝站在了她跟前,先是一愣,臉色頓時緩和下來:“皇帝的身體好些了?今天看着倒是精神的很。”
“勞母后掛懷,兒子的病已經好多了,今天是自己從養心殿走到這裡來的呢。”皇帝笑呵呵的道。
太后聽了這話也是高興,“這次寧可好了吧,不然哀家日日爲你懸心。”
說着便握着皇帝的手,拉他與自己相對而坐。
皇帝見太后此時高興,便將容熠的事情告訴了太后,臨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讓他白白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到底他是要負責的。
雖然這件事發生在宮裡未必傳到民間,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柳家的孩子若是不嫁給容熠,以後便再難找個婆家了。
您也瞭解容熠的性子,若是朕不賜婚,他定然當沒事兒人一般,只是白白糟蹋了柳家的孩子的名聲,母后說是不是?
這他還推三堵四的呢,若不是朕強壓着真的打一輩子的光棍。”
“話都讓你說盡了,哀家還有什麼好說的,只是苦了秀珍那孩子,當年若不是容熠也能找個好婆家,如今卻只能跟着一個商戶,整日瘋瘋癲癲的,不像個人樣子。”
太后嘴裡說的秀珍是她的孃家兄弟蕭仁心的孫女,當日被容熠壞了閨譽,傳到滿城風雨,當時皇帝也想賜婚的,可是容熠死活不要蕭秀珍,最後甚至鬧的要去廟裡當和尚,說什麼要做皇家第一高僧,被皇帝呵斥的一頓才罷了。
不過到底這婚也沒有指成,蕭秀珍最終嫁了一個商戶。
太后對此一直耿耿於懷,今日聽聞皇帝又給容熠指了婚,而且已經下了聖旨,心裡頓時大爲惱火。
這才命人去皇帝跟前問話。
剛纔聽了皇帝的話以後,太后的氣已經消了大半,又見皇帝今日氣色很好,也不想再給他添亂,便道:“指了婚便命容祿好好操辦起來,今早給他完婚吧,也收收他的性子。”
皇帝趕緊道:“是是是,母后說的是。”
如此安撫了一番太后之後,皇帝才離開慈寧宮中。
時隔不長時間,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柳御史的侄女被指婚給了楚王世子容熠,一時間滿城風雨。
不過,幾乎沒有人看好這門婚事,倒是那些家裡有女兒的都放心了,不用女兒一出門便提心吊膽了。
而柳府便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
京城各官家如今既不敢得罪柳府,更不願接近柳府,搞得柳家祿整日在家裡悶坐,幾乎都不出門了,石氏整日唉聲嘆氣。
柳珂與柳明、柳峰最終還是商議搬出去住。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人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