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正吹了吹紙上的墨跡,阿姊卻憂心忡忡地道:“你這是出的什麼題面,不是成心爲難周先生麼?”
我嗤笑一聲:“他若是答不出來,你們也別開門!”
阿姊嘆息一聲,似還要說些什麼,門外已熱鬧起來,我趕緊將扯下的蓋頭重新蓋上,又掀起蓋頭一角,對阿姊使了使眼色。阿姊笑着幫我放下蓋頭,連連應聲,語氣顯得無奈又滿是寵溺。
福多在門後問了話,在嘈雜的人聲裡,我聽到周彥華的聲音時,整顆心恍若要跳出胸腔般,一下一下,跳動得快速有力,以至於我並不能全神貫注地注意着外邊的一切。直到福多將寫在紙上的題面從門縫裡塞出去後,我才從混混沌沌的狀態裡掙脫出來,眼前的景色也更加真實了一些。
而這期間,阿姊卻一直陪坐在我身邊,我握着她的手心裡沁滿了汗粒。阿姊輕拍我的手背,在我耳邊輕聲寬慰道:“小魚兒,別緊張,姑娘家都要走這一遭的。”
我輕輕點了點頭,侷促不安地坐着。
福多上前在我面前小聲叫了一聲:“姊。”繼而,他便往我手中塞進了一張紙,正是福多寫有題面的那張紙,題面下有周彥華的兩行筆跡,清麗方正,讓人賞心悅目。
——你相信命中註定麼?
——與卿結縭,半分天註定,半分心意通。
——珠玉在側,愛其光華,藏之餘懷,此心甚慰。
看着這兩行字,我不禁又在心裡暗暗罵了一聲:“文縐縐的僞君子!”
然而,我卻是十分喜愛他的這番回答。
至今,從未有人這樣誇讚過我,甚至將我比作珠玉。
我將紙張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了袖中,在福多的詢問下,我對着他輕輕點了點頭。哪知福多卻十分不甘心地說道:“姊,周哥哥就說兩句好聽的話,就令你滿意了?”
我伸出手推了推他,阿姊也在一旁催促着他。福多雖有些不情不願,也沒有再多堅持,似乎有些氣惱地嘟噥了一句:“真好哄!”
我透過蓋頭下方看到他走到門邊,對着門外說道:“周哥哥,姊姊算你過了!”
我聽見開門聲,不由得擡頭看去,只看見涌進來的形形色/色的衣裙,目光定在突然出現在眼下的那襲豔麗的喜服上時,我不由得低下了頭。
蓋頭下,我看不見他的臉,卻見他向我伸出右手。我遲疑了片刻,緩緩地擡起左手,將手掌放入了他的掌心,溫暖寬厚,卻也如同我一般,手心裡有着細密的汗粒。
我隨着他起身,一步步走出房間,一步步走下樓,跪在阿爹的牌位前祭拜過後,福多便揹着我將我送上了院門外的花轎上,身後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耳邊喧鬧不斷,我卻猶似在夢裡。
拜過天地,揭過蓋頭,喜娘說了幾句祝詞,就往我與周彥華所在的新房內撒下花瓣,又在新鋪的牀榻上撒下了豆子之類的吉祥物,口中唱着“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的唱詞,聽得我不由得紅了耳根。
這一通鬧到天黑,院中酒席還未散,周彥華便被人拉去陪酒,屋子裡便是鄰近的婦女小孩在此打趣。好在阿孃與阿姊一直都陪着我,不然聽着這些人的打趣,我完全不知如何應付。而福多不在這裡,怕是跟着周彥華去了院中。
這一天下來,我始終拘謹。待新房內的人相繼離去,阿孃與阿姊陪着我又說了會話,臨走前還對我叮囑着男女之事,我不敢應聲。
折騰了一天,我腹中早飢,好在阿孃上午給我塞了兩個雞蛋和幾個橘子,我也得以暫時填填肚子。看到紅燭下的合巹酒具,我的心不由得有了幾分期待,等周彥華回來,我與他合巹之後,這一切儀式便結束了。
從此,我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蓋頭被他揭開,礙於有許多人在旁,我始終不敢正眼瞧他,從始至終卻是一直低垂着頭,都沒能好好看他今日的模樣。
等他回來,我再好好看看他吧。
院中仍有些吵鬧,我不知一個人在房裡枯坐了多久,聽到推門聲,我心中一驚。
放目看去,來人正背對着我,輕輕地關上了門。
正是周彥華!
我內心很想起身撲向他,卻仍舊端坐在牀沿,溫柔嬌羞地看着他,低頭抿嘴微笑。周彥華過來坐在我身邊,拿起我使勁抓着衣襟的雙手,放在他嘴邊親了親。我更是羞得不敢看他,從他掌中掙出右手,指了指桌邊的合巹酒具。
周彥華會意,起身往兩隻酒具裡斟滿清酒,又坐回到牀邊,將一杯酒遞到我面前。我伸手接過,彼此對視一眼,便仰頭喝下了這杯合巹酒。
而這酒是真正的酒,我從未沾過,此刻喝得有些急,嗆得眼淚直流。周彥華慌張地拍着我的後背,取過一杯清水送到我嘴邊,我艱難地喝下,緩了一會兒,才感覺胸腔內好受了許多。纔在牀邊坐下,我便聽見周彥華的一聲輕笑。
他又在笑話我!
我心裡氣不過,便坐得離他遠一些,一個人扶着牀沿不與他說話。而我,卻時不時偷偷看他兩眼。
明亮的燭光下,他一身紅豔豔的喜服,襯得他的皮膚愈發白皙,那張清秀俊美的臉龐,隔着燭火看過去,愈發柔和俊朗,帶着說不出的溫柔。
我竟就這樣看着他,出了神。
感覺到脣上一片溫軟,我張眼去看,他微閉的雙目下,睫毛輕顫,彷彿能在我心間盪開一圈漣漪。
我正閉眼感受着他的細緻溫柔,他突然離開我的脣瓣,聲音帶着些許慵懶:“看來,你趁我不在已填飽了肚子。我跟你說過,那東西吃多了,易上火,你卻不聽。”
如今,只要聽他提起“上火”,我便感覺一陣羞窘,也不知該怎麼去接他的話。對於他說的填飽了肚子,我心裡叫苦:被折騰了一天,就憑兩個雞蛋和幾個橘子,怎夠填飽肚子?
我剛想反駁幾句,周彥華已經將我抱起,替我脫掉了鞋。我不想他會這般性急,忙開口叫道:“我們先談談往後該怎麼過日子,好麼?”
周彥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微微蹙眉:“跟我一起過日子,你心裡沒底麼?”
我怕他誤會,忙搖頭澄清:“不是,只是……”
周彥華將我放在牀上,牀上的豆子、桂圓之類的東西硌得我後背生疼,我下意識地躬起了身子,周彥華已將被褥鋪在了我身下,按住了我仍在翻滾的身子,緊接着他的身子便壓了上來。在我驚措不已下,一下一下地親吻着我的臉頰。
這明明不是我與他的第一次,我卻顯得格外緊張,竟比那一次還要緊張害怕。
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安,周彥華撐起身子定定地看着我,柔聲問道:“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實在是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爲何會這樣緊張。
周彥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而後翻身躺在我身邊,指尖輕輕觸碰着我的臉蛋。我渾身僵硬,任由着他觸碰,他緩緩靠近我的臉側,輕聲道:“我也很緊張。畢竟,這次的意義不一樣。”
我不由得偏轉腦袋看着他,看着他的面容,我的心竟一點點安定下來,聽着他在我耳邊說了一句:“美珠,閉上眼睛就好。”
我聽話地閉了眼。
耳邊悉悉索索一陣,我費力睜開眼,感覺渾身上下痠疼無力,想起昨夜的種種,我不禁面頰通紅。
此刻,天已矇矇亮,屋內有黎明的曙光透過窗櫺射進屋內。屋內,紅燭燃盡,昏暗的室內,周彥華正背對着牀榻,從容地穿戴着,背影挺拔,我又不由得想起了夜裡的情景,忙拉過被子矇住了頭。
許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我從被子裡悄悄去看時,周彥華已回過身,面上帶着幾分慵懶的笑意。他傾身拉過我緊緊捏住的被子,笑着道:“醒了?還要不要再睡會兒?”
說着,他又靠着牀沿坐了下來,彎腰湊近打量着我。我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躲進了被子裡,才發現自己竟然是一/絲/不掛地躺在被子裡,更是羞得不敢再見人。
我並未留意周彥華是何時離開房間的,等從被子裡探出頭,屋子裡已沒有他的身影,我不禁又有些失落。想要扯過牀邊架子上的喜服先穿上,哪知摸索了半天也沒摸索到一件衣裳,我抱着被子起身去看時,架子上的衣裳都不見了。
定是周彥華將衣裳拿走了。
我無可奈何地躺在牀上,思索着昨日的一切,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我就這樣與周彥華成了夫妻?
周彥華再次進屋時,徑直走到牀邊,我趕緊矇頭裝睡。周彥華毫無察覺,推了推我,輕聲喚了我幾聲,我只不應,卻不防他突然連着被子將我抱起。
我慌了神,也不再去裝睡,紅着臉對他說道:“周彥華,你……你帶我去哪裡?”
周彥華神色平平地說:“帶你去洗洗身子。”
我道:“我自己來就好!”
周彥華無奈地瞅我一眼,好聲好氣地解釋了一句:“我只是送你去隔壁屋子,沒想過替你洗。”
我這才知自己會錯了意,羞紅了臉頰,沒有再接話。
簡單地做了份早飯,與周彥華對桌吃時,這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想到日後我便要與這個人同桌而食,我不禁彎嘴笑了笑。
原來,能與心愛之人坐着吃一頓飯,也是一件令人幸福愉快的事。
用過早飯,周彥華便去了院中修剪花草、餵養池塘內的魚兒。
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裡,我從不知他一個人時,是怎樣的生活狀態。如今見他溫柔耐心地關注着每一株花苗的成長,那神情專注而認真,在清晨的陽光下,溫暖明媚,好似一縷陽光照進了我的心田。
我不愛這些無聊又繁瑣的事,卻因嫁了這樣的人,在日後的日子裡,我不得不投其所好,只爲能與他多些話題,多教他歡喜一些。那時,我一心只想着讓他開心,讓自己更配得上他,即便做起來並不能如最初所願,也心甘情願地爲他付出這一切。
及至多年後,我才知,我與他之間的相遇,本就是一場錯誤,彼此的結合,更是錯上加錯。他那樣胸懷大才的人,又怎甘心埋沒於鄉野間,與我這樣的鄉野女子粗茶淡飯一生?
而我,卻從未真正看透過他。
這白水鄉里,唯一懂他的是陳秀梅。
所以,即便後來陳秀梅做出的事再不合他心意,他都不會責難她。他曾對我許諾,願與我在此做一對平凡夫妻,卻偏偏泯滅不了心中的初衷,最終在陳秀梅的苦苦哀求下,動搖了。
我的腦中構想出一幅和樂美妙的畫面,看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想到他已是我的丈夫,我的心口就涌過陣陣暖流。
我走下臺階,來到周彥華身邊,看着眼前的花苗,我對他說道:“你教教我吧。日後我也可以幫你料理這院中的花木。”
周彥華瞥我一眼:“你真要做這些?”
我點點頭:“身爲妻子,爲丈夫分憂解難,是妻子的本分。”
周彥華嗤笑不已,讓我回屋換件衣衫後,便帶着我熟悉了院中現有的花木。周彥華不愧是教書先生,對於我這樣愚笨的學生,也有方法讓我懂得他話裡的意思,而他也極具耐心地一遍遍教我識別那些花木。
因着這一緣故,後來我便讓他畫一冊畫譜出來,將這院中的一切花木畫進畫譜裡。周彥華起初不怎麼熱心,也沒有應下我的話,多日後,他卻將一本畫譜送到了我手中,精美非常。
我歡喜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而後坐下身去翻看畫譜。周彥華卻將我手中的畫譜推開,拉我起身,盯着我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要這本畫譜作何用?”
我避開他的目光,扭頭說道:“我成日裡在家無事,便想着要些圖樣,做些刺繡。這樣,也能拿到鎮子上去換些錢財。”
周彥華捋捋我耳際的髮絲,抱着我說道:“你若是閒不住,隨你怎麼折騰。不過,若去鎮子上,我不在,便叫上福多一塊兒去。”
我在他懷裡笑道:“你還真怕我會出事兒呢!”
周彥華卻一本正經地道:“姑娘家孤身一人,若遇上對你圖謀不軌的人,你當如何?”
我使勁擰他一下:“要說對我圖謀不軌的人,也只有你。”
周彥華低頭看我,眼中帶着笑意:“你倒提醒了我。”
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時,周彥華已經將我抱起,徑直朝臥房走去。
這段時日,對於夫妻間的牀笫之歡,周彥華十分上心,美其名曰“爲了孩子”,可一月來,我的肚子沒一點動靜。而周彥華並不灰心,反而安慰我要隨緣。
眼下,我被他抱進臥房,雖然已經歷多次,卻仍舊有些忐忑。
我被他放在牀榻上,剛要起身,他卻傾身過來,伸手去解我的衣襟。我猛地推開他的手掌,忿恨不已地瞪着他:“周彥華,我還得做晚飯呢。”
周彥華啞聲說道:“我不餓。”
我憋得臉頰通紅,推着他不斷靠過來的腦袋,軟軟地央求道:“你得尊重我的想法吧?若是你那些學生知曉你在家裡是這般,我看你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人?”
周彥華卻不解地看着我:“我們夫妻間的事,與旁人何干?”
是與旁人無關,但是,此時,我就是不想與他行夫妻之事。
我的這一情緒自然落在了周彥華眼中,他安靜地注視着我,許久,緩緩地吐出一句話:“抱歉。”
說着,他起身提起牀頭的鞋,蹲下身替我又套在了腳上,隨後,又替我整理着凌亂的衣衫。我看着他嫺熟地做着這一切,想起他的溫柔細緻,鼻子一酸,眼眶微熱,漸漸溼了眼眶。
說實話,此刻我對他心中有愧。
阿孃說,滿足丈夫所需,是身份妻子的本分。
而我,並沒有做到這一點。
周彥華擡頭看我泫然欲泣的模樣,擡手撫上我的臉頰,笑得溫柔:“你是不是餓了?”
我並未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也不再多問,轉身出了門。我跟出去,發現他徑直去了廚房,人登時清醒了大半。
我忙上前追上他,拖住他的手臂,惶恐不安地說道:“你別去廚房瞎折騰!”
周彥華尷尬地笑了笑:“美珠,熬粥……我還是會……”
我連連擺手,推他離開:“你整日面對那羣學生,若回來卻還讓你喝粥,你娶我做甚?”
周彥華輕聲道:“娶你,是想與你有個家。”
我紅了臉,最終仍舊是將他哄走了。
晚間歇息時,周彥華卻徑直去了隔壁的書房安歇。
我知曉其中緣故,即便不忍心他深秋寒露裡一個人睡在書房,也拉不下臉請他回房裡來睡。我瞅着外邊清冷冷的月色,隔窗探頭去看隔壁的書房,書房內仍有燈火,我知曉他還在看書,也就不再想着過去請他回來。
轉至牀邊寬衣歇息,卻是輾轉難眠。夜裡,沒有熟悉的溫暖在旁,這棉被似乎也冷冰冰得沒有溫度,我只能蜷着身子睡覺。
正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忽被躥進來的一陣風吹走了朦朧睡意。
因心中還是想着周彥華夜裡能回來,我並未鎖住門,此刻聽到開門聲和熟悉的腳步聲,我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卻不知如何面對他,只能蜷着身子背對着他,閉了眼。
腳步聲停留在牀邊,似乎有衣物掛在牀頭架子上的聲響,隨即,我便感覺被子被掀起一角,一股寒氣直撲背面,我不禁翻了個身,張開眼正看見周彥華緩緩地躺了下來。
“吵醒你了?”
我搖了搖頭,在被子裡握住他的一隻手,涼意透骨。我不由得一陣心疼,銜着兩滴淚故作冷淡地諷刺了一句:“不是不要與我同一個屋子睡麼?又過來做什麼?”
周彥華伸手攬住我的腰身,他的身子比他的手要暖和,我也因此十分心安理得地靠在了他懷裡。
他在我頭頂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一個人睡不着,一直在想你,便過來了。”
我揚頭看他:“你不怕我不讓你進門。”
周彥華卻看着我笑道:“你若不讓我進門,怎會不鎖門?”
我抿嘴笑了笑,又說道:“我沒能盡到妻子的義務,你不生氣了?”
周彥華一愣,而後才道:“我生什麼氣?是我沒能顧慮你的感受,怕惹你不高興了。”
我想了想,說:“我當時是挺不高興,現在想起來也不高興,因爲我怕你跟那些男人一樣,是因爲我能替你生孩子,才願意與我……這樣,你不如去找別的女人好了。”
周彥華的手掌輕撫我的頭髮,他長嘆一聲:“我娶你不是爲了傳宗接代。我也不會去找別的女人,除了你,我不會再與任何女人有瓜葛。”
對於他的這些話,我並不敢深信,卻偏偏相信他說出來的話是真心的。
“美珠,你信我麼?”
我笑着回答:“我當然信你。”
周彥華釋然一笑,抱着我便閉眼睡去了。而我,卻怎麼也睡不着,盯着周彥華看了看,心中暗歎一聲: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周彥華從未跟我講過他之前的情感經歷,而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對我的照顧體貼,駕輕就熟,彷彿無師自通一般。
佟亞羣那樣溫和細心的一個人,在對待阿姊時,也常常顯得有些笨手笨腳、不知所措。即便過了多年,佟亞羣對待阿姊也不如周彥華對待我這般細緻。
這本該是令我高興的事,我卻常常爲此惶恐不安,甚至猜測:在周彥華未來此之前,他那樣出色的人,身邊應該有很多姑娘愛慕吧?而他,心中應該也有着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吧?
如今,他將那份溫柔情深傾注在我身上,我卻甘之如飴。
聽着耳邊輕緩的呼吸聲,我小聲問了一句:“周彥華,你之前有喜歡的女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