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與賴冬青在滄水鎮分別後,赫連平又僱了一輛馬車,快馬加鞭地趕往縣城。
抵達縣城時,天已黑透,城門已關,守城的士卒見是縣老爺的車馬,立即放行。
城內,萬籟俱靜,只是偶爾從別的街道上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倒顯得這無人的街道愈發空曠了。
趕了半日路,馬車顛簸,周洲身子弱經不住這般折騰,哭了一路,總算在下車前消停了。
我與周彥華的這一趟,赫連平早有安排,雖說不知曉日子,卻也早已在參加周洲的滿月宴前就吩咐了府中人一切事宜。
車馬行至一座莊嚴樸實的府邸前,屋檐兩側的大紅燈籠裡火光明亮,將兩側的牆壁照得通紅一片。
門內,燈影交錯,寂靜一片,偶見巡夜的家丁自眼前而過,見到赫連平便恭敬地彎腰問候:“老爺回來了!”
赫連平只是點頭示意,隨後,緩緩地問道:“周姑娘與堂小姐都歇下了吧?”
那家丁答道:“周姑娘與堂小姐不知老爺今日就回了,都歇下了。”
赫連平也不再多說,揮了揮手,那家丁對着他福了福身子,又對着周彥華與我微微彎腰,便退了下去。
黑夜裡,我看不清這府中的事物,也便跟隨着赫連平的腳步慢慢行走着,穿過幾條迴廊和兩個月門便來到了一處種着花草樹木的院子裡。
院中,兩間屋子相對而設,赫連平徑直將我們帶到西面的那間屋子前,笑着說道:“這幾日就委屈你們住這兒,炤兒在對面。”
說着,他一指夜色下斜對着這間屋子的東面,東西兩面的屋子以青石小路相連,院牆內側是一叢叢翠竹,有涼亭、小溪相接,倒是一處清雅幽靜之地。
許是趕了一日的路,赫連平的話語裡總是帶着絲絲疲憊,我聽着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本想着讓他早些休息,他又先開了口:“嫂子不用拘謹,將這兒當成家裡就好。時候不早了,趕了一日的路也該累了,歇過一宿,我明日再來好好招待嫂子!”
我笑着點點頭:“你也歇着去吧。”
赫連平離去前,又特意吩咐府中的一名丫鬟裝扮的小姑娘進屋簡單收拾整理了一番,隨後,又有人送來了溫水供我們一家三口沐浴。
赫連平越是這樣安排招待,我心裡反而越不自在。自小,我就沒享受過被人服侍的日子,突然享受這般待遇,再觀周彥華一派從容自若,我心裡不知爲何又生出了自卑心理。
許是奔波了一日,的確是累着了,哄着周洲睡下後,我的眼皮已沉重得睜不開了,也不知周彥華是何時上牀躺下的。
一覺醒來,清晨的陽光溫暖和煦,透過窗櫺照在窗邊的綠植上,綠意盎然。
牀側,周彥華已不在了,想是已起了。
如今畢竟是在別家做客,我生怕自己起得遲了,趕緊起身穿戴,注意到周洲仍在熟睡,我俯下身靜靜地凝視了許久。
他睡着的模樣總是特別惹人憐愛,我情不自禁地在他臉上親了親,正要出門打些水清洗,昨晚的小姑娘適時地送來了一盆清水,絞了帕子遞到我手中。
我尷尬地接過,又接過她遞到眼前的鹽水漱了口,紅着臉道了聲謝。
她聽了靦腆一笑:“老爺吩咐過,要好好服侍這屋裡的客人,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見她如此說,我反而不知如何接話,又聽她說道:“周先生一早被老爺叫去了,老爺特意吩咐奴婢要好好招待你們母子。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可以隨時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追着她離去的背影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她轉過身,雙手交疊放於身側,低眉順眼地答了一句:“老爺給我取名‘巧兮’。”
我朝着她點了點頭,她再擡頭時,我才認認真真打量了她一番,倒是長得小巧玲瓏的模樣,瞧着也不過十五六歲,細眉亮眼,嬌嫩欲滴的臉上染着淡淡的紅暈,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巧兮巧兮,倒是不負這個美名。
周彥華回來時,身後還跟着一名身着素衣素服的女子,她肩上挎着藥箱,想來她便是這些日子以來,醫治周炤的女大夫了。
兩人進了院子,我坐在窗下,透過窗子看着那女大夫笑吟吟地與周彥華交談着,隨後她便向着對面的周炤的屋內而去了。
期間周洲醒過來一次,我餵過一次後,他又睡了過去。
我早就想去對面看看周炤,只是還沒來得及,如今見那女大夫進去了,我忙出屋對守在屋外的巧兮說道:“屋裡的孩子,你能幫着看着一會兒麼?我去對面看看。”
巧兮笑着點點頭:“您放心。”
說着,她便進了屋裡,周彥華也繞過一汪溪水來到了屋前,見了我奔下臺階,忙上前攙住我的手臂,急急地問道:“何事這般着急?”
我朝着隔着溪水竹林的屋子努了努嘴:“我想去看看炤兒。方纔與你一道來的,是大夫麼?”
周彥華笑着點了點頭,卻是沒多說什麼,只道:“我正想接你過去看看呢。”
動身走了幾步,我仰頭問他:“縣老爺一大早叫你過去做什麼呢?他這會兒人呢?”
周彥華輕笑一聲:“子舒這兩日一直待在白水鄉,回來自然得去衙裡處理公務了。至於他一早與我說的事,我會與你說。我們先去看看炤兒。”
他話裡話外皆有些奇怪,我不由得心生疑惑:難不成縣老爺與他談論的事與我有關?
這樣想着,已到了周炤的門前。
屋門敞開,我與周彥華跨過門檻,一道入了屋內。
這間屋內空間與西面那間屋子相差無幾,裡面卻是兩個天地,一應擺設格局倒顯得大氣了許多。屋內博古架上擺滿了字畫書籍,如意屏風後,正是臥房。臥房花架上擺放着魚缸,屋內充斥着淡淡的藥香,沁人心脾。
早在進屋後,在外室我就聽到裡面細細的交談聲,偶爾夾雜着幾聲銀鈴般的笑聲。
這聲音不是周炤,我也猜到定是那女大夫的。
我與周彥華的到來,最先看過來的是躺在牀上的周炤,見了我們,嘴角便扯出燦爛的笑容,高興地招了招手:“大嫂,想死我了!”
說着,她似要掀開身上的被子下牀,卻被牀邊的女大夫摁了回去:“老老實實躺着!你若是再瞎折騰,你的腿傷我便不治了!”
周炤翻了翻白眼:“我都躺了一個月了,你到底能不能治好?”
女大夫一挑眉,顯然對他人質疑自己的醫術十分不滿,冷聲道:“你再懷疑我的醫術,我讓你這輩子都下不了牀?”
“你的腿怎麼了?”周彥華上前,關切地問了一句。
我也記得周彥華說過,周炤那日摔到了頭部,身上也只是些皮外傷,並無大礙。如今竟然說因爲這腿傷在牀上躺了一個月,也無怪乎會着急了。
而周炤經周彥華這一問,立時指着女大夫,滿臉憤恨地道:“還不是她!這個黑心的大夫,她在我腿上做了手腳,堪堪折磨了我一個月。赫連平與她串通一氣,想將我困在他這府中,沒門!哥,你要爲我做主啊!”
我聽得糊里糊塗,卻是周彥華滿臉疑惑地盯着一臉淡定的女大夫看着。那女大夫卻是嬌笑連連,竟然絲毫不在意周彥華打量的目光,從容自若地整理着藥箱,隨後起身對着周彥華滿不在乎地說着:“哎呀,你放心好啦,我有分寸的啦!我這麼做還不是爲了……”
說着,她貼近周彥華,笑意連連地在周彥華耳邊說着什麼。
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我總覺得她對周彥華有着不軌的心思,那雙時常含笑的眼裡在看向周彥華時,那樣毫不掩飾的欣喜與愛慕,我就算想要忽略也是不能。
看她與周彥華貼得如今近,我心中不喜,見周彥華並不排斥她的靠近,內心又如打翻了陳年老醋般,酸澀澀的。
我裝作視而不見的模樣坐到周炤的牀邊,問了一句:“你的腿到底是怎麼回事?沒聽說你之前摔了腿呀?”
周炤卻是不答我的話,拉過我的手,指着並肩站在牀邊的兩人,對我提醒了幾句:“大嫂,你管好我哥!這女人不是好東西,她從小就對我哥糾纏不休!在你之前,我那大嫂不知受了她多少氣,可我那大嫂一向心胸寬廣,遇到這種事只會忍氣吞聲,也從不與我哥說起。今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得提防着她!赫連家的人,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那女大夫也是赫連家的人?
聞言,我不禁望向女大夫與周彥華。
女大夫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嘴角始終掛着輕鬆自如的笑容;而周彥華臉色卻有些難堪,聽聞周炤的話,他先是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隨後便將我拉起,笑道:“別聽炤兒胡說!”
周炤立馬辯駁道:“我是不是胡說,你心知肚明!在長安,誰人不知赫連雪瑩喜歡你,若不是她鬧出的事丟盡了赫連家的臉面,她也不至於被赫連家的人趕出長安了!真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了!”
“嘖嘖,我現在倒不明白我那傻堂弟爲何會死心塌地地對你了?真是潑辣!”這名叫赫連雪瑩的女大夫突然嘖嘖出聲,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最後竟似下定決心般,“我決定了,你的腿我不治了!如你所願,讓你一輩子下不了牀,一輩子做我家平兒的禁奴。”
周炤聞言,臉色煞白,周彥華更是面有不喜,卻又是換上一副笑臉對着赫連雪瑩說道:“雪瑩,炤兒一向如此,你不必與她較真。她受了這些日子的苦,也夠了,請你高擡貴手。”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再折磨她了。”赫連雪瑩攤攤手,無奈地道。
周彥華連聲道謝。
赫連雪瑩卻湊上前,笑嘻嘻地道:“道謝要有誠意。”
看她無視我的存在,就這樣湊近周彥華,我眉峰緊蹙,冷瑟瑟地開口:“赫連小姐,請自重!”
赫連雪瑩斂起笑容,對着周彥華嘟了嘟嘴:“燁哥哥,你新娶的妻子醋性好大啊!她這般不待見我,我以後是不是都不能見你了?”
周彥華道:“雪瑩,你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嫁了。”
“我想嫁給你,你娶麼?”
她竟然如此直言不諱地問了出來。
震驚氣憤之際,我聽到周彥華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不娶!”
“你們能出去談情說愛麼?”周炤冷不丁的聲音冒了出來,帶着幾許嗤笑,“我耳朵很遭罪。”
赫連雪瑩卻似聽到了極大的好消息般,對着周炤比了個大拇指,從我與周彥華交握的手掌中不由分說地推開我的手掌,拉起周彥華的手就將人帶出了屋子。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有些反應不及,心裡茫然一片。看着空蕩蕩的手心,我彎脣笑了笑,聽到周炤的一聲叫喚,我回過神,笑着問了一句:“你用過早飯了麼?沒有的話,我們一起用?”
周炤拿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滿臉擔心地問道:“大嫂,你沒事吧?我哥都被那壞女人搶走了,你怎麼也不去追回來?”
我牽動脣角笑了笑,卻有些想哭。
而周炤見我這副模樣,頓時就惱了:“我初次見你時,你可不是這樣忍氣吞聲的!你那時的脾性去哪裡了!”
“我……”我卻不知如何反駁周炤的話。
“去將我哥從那女人身邊帶回來。”周炤的語氣緩了緩,“這麼多年了,我哥對她遷就縱容,也不過是看在赫連家的面子上,如今也是看在赫連平的面子上。可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對於女人投懷送抱的事,從來都是來者不拒。大嫂,你現在不去,你會後悔。”
說實話,周炤爲我如此打抱不平,是我未曾料到的。
而她見我滿是感激地笑着看她,臉色有幾分不自在,嘟噥着:“你這樣看我作甚?莫不是氣糊塗了?”
說着,她煞有介事地擡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無奈地搖頭一笑:“我沒事。你就好好養着傷,別總是與人較勁。”
周炤卻是滿臉驚愕地看着我,憂心忡忡地道:“你真的沒事?”
我笑着搖了搖頭,與她叮囑了幾句話,便起身離開了。
我雖然信任周彥華,卻知曉那赫連雪瑩不是好惹的人。從周炤的三言兩語裡,我已然知曉周彥華與她有着我不知曉的過往,即便周彥華對她並無男女之情,可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並不反感那女子的親近。
若說不在意,那是自欺欺人。
我未曾想到先前離去的兩人會在赫連平爲我們一家三口安排的屋子裡,我還未進屋便從門外見赫連雪瑩正將一套銀針收起,聽到她對着周彥華說了一句:“較一個月前好了許多,少些思慮,注意休息。”
周彥華擼下衣袖,笑道:“謝謝。”
赫連雪瑩卻嘻嘻笑道:“燁哥哥跟我客氣什麼!只要你一句話,小女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周彥華乾笑一聲,目光扭向屋外,正與我的目光相撞,眼中劃過一抹驚詫,轉瞬又滿是歡喜,起身向我走來:“回來了!巧兮說你還未用早飯,我去……”
不等他說完,我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說地用嘴堵住了他的話。
周彥華整個人呆愣在原地,身體僵硬了片刻,便挺直了身子,從身後抱住我,近乎低語:“有人在呢。”
我自然知曉赫連雪瑩在此,而我方纔突然對周彥華做出的這番舉止更是令她驚得瞪圓了雙目。
我因她與周彥華過於親暱的舉止而吃味,更是在聽了她方纔那番毫不掩飾對周彥華的愛意的話而氣惱,所以才故意當着她的面做出了這份大膽的舉止來。
此刻,從周彥華的肩頭看過去,赫連雪瑩的臉色一片慘白,卻仍舊是咬脣低低地親暱地喚着:“燁哥哥……”
我聽不得這親暱的稱呼,也顧不得自己的舉止有多無聊多幼稚多不知羞恥,在周彥華將要回身迴應她之際,我趕緊緊緊抱住他,捧起他的臉,一口咬了上去,再次貼上了他的雙脣。
周彥華只是怔了片刻,便開始小心又溫柔地迴應着我。
赫連雪瑩無法忍受,背起藥箱,氣憤地跨門逃離了。
雖是氣走了她,我心裡仍舊有些不是滋味,將要推開周彥華時,他反而緊緊箍着我不放,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涼涼一笑:“利用我氣走了她,就想推開我?美珠,你令我很意外。”
他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聽得我心裡十分不好受,氣惱地推搡着他,他突然一把將我從地上抱起,徑直朝裡邊的牀榻走去。
我記得出門看望周炤前,我有請巧兮照看周洲,竟沒在此見着他,心裡不由慌了。
周彥華卻早已看穿了我的擔憂,輕聲道:“巧兮帶着孩子在前院耍,子舒安排的人靠得住,你不用擔心。”
不親眼見到,我便無法放心。
然,周彥華卻壓根不給我機會,將我放在牀榻上後,他也傾身而下,低沉着嗓音問道:“如今可願意與我一道搬來縣城裡?”
我不假思索地拒絕了:“我說過了不會……”
“你不怕我被人搶走了?”周彥華低頭咬住我的嘴脣,帶着幾分笑意道,“方纔反應那麼大,做出那樣大膽的舉止來,不是在拈酸潑醋?”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忽覺他這些話真不像是他口裡說出來的,故作不滿地捶打了他一下:“你怎麼學會挖苦人了呢?你要是跟別的女人勾搭在一起,那便是我瞎了眼信錯了人,從此,咱們便分道揚鑣,各過各的,兩不相干!”
“我說笑,你怎麼就當真了?”周彥華慌忙拿手擦着我臉上突然洶涌而出的淚水,俯身抱住我,輕輕拍打着我的背,細聲安撫道,“別哭了,你們母子是我的一切,我怎捨得?”
我破涕爲笑,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嗡嗡問道:“她方纔替你治病了,我都聽到了。你身子有病,爲何要瞞着我?”
周彥華扶着我坐起,又替我擦了擦臉上未乾的淚漬,毫不在意地一笑:“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累着了。你也聽到了,多多休息便無事。”
我蹙眉沉思,猛然想起他之前突然昏睡不醒的事,脫口問道:“與你先前昏睡不醒有關?”
周彥華也不隱瞞:“你與我提過後,先前來此辦事時,雪瑩也一直替我觀察着病情,如今已無礙。雪瑩的醫術得了她父親的真傳,她說無事便是無事了。”
聽他如此親暱地喚那人的名字,甚至如此誇讚信任對方,我心裡又泛起了酸味,卻是垂着腦袋不作迴應。
周彥華一眼便知我的異樣,輕輕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聲解釋道:“歷代的赫連家家規中明確規定,凡是赫連家族的男子,一生不可納妾,女子不允許與人爲妾。而他們家族裡的人都有些死心眼,認定了一個人,要放棄很難。即便是孤老終生,也不願將就。”
聽後,我一陣唏噓。
這樣的堅持,有些偏激了。
如此說來,赫連雪瑩自幼便認定了周彥華,時隔這許多年,她卻依舊堅守着年少的情愫,這樣一片真情卻得不到回報,想想也是挺可憐的。
我又想到了賴冬青對阿姊的愛戀,與赫連平和赫連雪瑩並無二致。
賴冬青的身份一向是個謎,自小鄉民便說他不是他娘與賴老爹的孩子,我打心裡是認同的。畢竟,賴冬青與賴老爹無絲毫相似之處。
“我去給你拿吃的過來。”
我的思緒突然被周彥華打斷,只得胡亂應了一聲,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
周彥華擡手摸了摸我的頭,輕嘆一聲,便起身離去了。
再進來時,他徑直抱起發呆的我向外室走去。我如夢初醒,狠狠掐着他的胳膊,惡狠狠地道:“這裡不是自家,別總是動手動腳,教人看見不好。”
周彥華笑着將我放在桌前坐下,隨後便坐在了我的左手邊,一邊替我盛湯,一邊說着:“如今知羞了?方纔在雪瑩面前,你可是前所未有的熱情。”
聽聞,我的耳根一陣發燙,看着他將一碗蓮子百合湯遞到我手邊,我因他總是拿方纔的事打趣我,只得埋頭喝湯,不去理會他。
這一口下去有些急,燙了舌尖,疼得我痛呼出聲。
周彥華微微蹙眉:“慢些喝!”
說着話,他又拿過我面前的湯,輕輕攪動了幾下,自己先試了試溫度,隨後又舀起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兩下,便送到了我的嘴邊。
我看着他這副細緻模樣,心中又是好一陣感動,定定地看着他出神,卻是忘了喝下他遞到嘴邊的湯。
“看着我做什麼?”周彥華輕笑着,手臂又向前伸了伸,“別發愣,快些吃。稍後我帶你去街上看看。”
聽及,我趕緊張口喝下嘴邊的湯,從他手中奪過勺子,一心一意喝着湯。
思及周炤,我吞下口中的湯水,望着周彥華問道:“炤兒的腿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彥華瞥我一眼,不鹹不淡地回答着我:“爲替子舒留住炤兒,雪瑩在她腿上做了些手腳。炤兒本事再大,在雪瑩這個女神醫面前也只能吃虧。”
不知爲何,即便知曉他對那赫連雪瑩並無男女之想,但聽他這一聲聲親暱地喚着“雪瑩”,我心裡就是不舒坦。又見他對赫連雪瑩如此對待周炤毫無慍色,心中狐疑的同時,我心裡也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因此,這話語裡的語氣也不是很好:“她這樣對待炤兒,你們竟都這樣縱容着她,縣老爺姑且不論,你作爲兄長,竟是向着外人!”
周彥華面色平靜地看向我,並不因我的話而着惱,反而笑着道:“難得你這樣爲炤兒抱不平。雪瑩不會亂來,全是一片好心,我倒是樂見其成。至於子舒,他即便心疼炤兒,卻是無法左右他這個堂姊。”
我正要說些什麼,周彥華又轉了口,一臉嚴肅地道:“你之前提到的事,雪瑩該有法子。”
我茫然不知所指,訥訥地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