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周銘如此央求周彥華,我下意識地蹙了蹙眉。環顧屋子一週,竟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荒唐可笑。
我甚至不知自己如今是以何種身份自處。
周彥華的妻子?
似乎並非如此。
周彥華,周銘,蕭琬,眼前談笑自如、言笑晏晏的一家三口才是一家子。而我,周洲,似乎是多餘的。
弟弟?
我從來不願承認,周洲有這樣一位同父異母的哥哥!
在周彥華領着周銘近前想要看看正在沉睡中的周洲時,我忙走到牀榻邊擋住了周銘的視線,有幾分不自然地道:“他睡下了,若驚醒了會哭鬧,嚇着了貴客便是罪過。”
我的這一番言行顯然在周彥華的意料之外,他擰眉頗爲不解地看着我,低聲喚了一聲:“美珠?”
我不爲所動,蕭琬卻是立即起身,忙牽過周銘的衣袖,對着周彥華與我歉意地笑了笑:“到底還是銘兒唐突了。既然不方便的話,那我們就不多加打擾了。”
周銘似乎有些委屈不解,小聲嘟噥着:“娘,您不是說過我來此,父親就會讓我見見弟弟的麼?”
蕭琬先是看了周彥華一眼,又對着我歉然一笑:“銘兒不懂事,衝撞了令郎,我在此……”
“不用道歉。”周彥華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溫聲道,“是我招待不週,怠慢了你。”
蕭琬卻是怔怔地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紅,諸多情緒包藏其中。
這樣的眼神,周彥華不會看不懂,而我,更不會會錯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守着兩人的孩子,耐心教導着周銘,其中的心酸我能明白,卻不希望周彥華也能明白。
我默不作聲地看着三人間無言的交流,這一刻,我無法介入分毫,就像那段我不曾介入的過往,我終究是個局外人。
我看到周彥華走到周銘跟前,蹲下身,微微仰頭看着他,撫摸着他的腦袋,憐愛萬分地說道:“等弟弟病好了,你再來看他。爹有空過去你赫連叔叔那兒看你,你先隨你娘回去。聽話。”
周銘到底不比鄉野間的孩子,小小年紀也十分識大體。
經周彥華這番勸說,他收起悲悽委屈的神色,似乎並不因我先前給了他難堪而對我懷恨於心,反而揚起天真無邪的笑臉,走近我:“給魚姨添麻煩了。等弟弟病好了,魚姨能讓我看看弟弟麼?”
面對這樣懂事乖巧的孩子,我再放不下週彥華的過往,也無法狠下心拒絕他。
我點點頭,看着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當然能。”
周銘立時笑彎了眼:“謝謝魚姨!”
直到周彥華送兩人出了門,我依舊神思在外,也辨不清內心是何感受了。
周彥華去而復還時,我依舊呆呆坐立在牀側,雙目無神地盯着熟睡的周洲,腦中卻一直浮現周銘天真無邪的笑。
我期許着,周洲長大後,是否也如他一般討人喜歡?
“美珠。”
頭頂這一聲溫柔的叫喚瞬間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擡頭見是周彥華,只覺慌神,埋首道出了一句:“對不住。”
周彥華怔了怔,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是我心急了一些,我以爲你……”
“對不住……”
除了道歉,我已不知如何面對他。
周彥華沒再多說什麼,擡手摸了摸我的頭,我微微偏頭躲開了他的手掌,始終低垂着頭不去看他。
我微微掀起眼皮看他時,他已收回手掌,臉色陰沉地坐在牀沿,目光看着周洲,卻渙散無光。
屋內的氣氛壓抑得令我有些心慌,我只得低聲打破了這份死寂,弱弱地開口道:“屈小姐託我給縣老爺送些東西過去,時候還早,我給他送去後順路買些菜色回來……舅舅愛吃什麼?”
周彥華擡頭默默注視着我,眸光平靜,繼而又低下頭,淡淡地道:“你看着買些就好,不用太講究。”
我點頭應下,正起身走了幾步,周彥華又叫住了我,輕聲吩咐道:“叫上巧兮一道兒出門。”
我依舊是點頭應允。
許是我這般順從的態度令周彥華有些生疑,他看着我的目光始終帶着深深的疑惑,卻依舊是什麼也沒問,只是叮囑我幾句話便任由着我離去了。
上了主街,我支使巧兮先行在街上看看,自己隻身一人便向赫連平的府邸而去。府上的管家告知我,因縣衙那兒有人鬧事,赫連平便過去處理去了。
此次,我尋赫連平並非單爲屈小姐之託,實則我心中有疑惑想向他請教。
這縣城中,除卻周氏兄妹,赫連平是唯一令我信賴的人。
縣衙前圍滿了人,四面八方陸陸續續有人前來湊熱鬧,我在前來的隊伍裡看到巧兮也正急匆匆地向這邊跑來。
她也早看見了我,氣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急急地問:“夫人,您也在?我聽人說是死了人,死者家屬要向赫連老爺討個說法呢。”
方纔我也聽說死了人,具體何事卻不明瞭。而巧兮看上去卻是萬分着急,仿似那死去的人是她親人,她急得滿面通紅,嬌小的身子擠過一層層人羣。見狀,我也只得跟着她擠進了人羣,拉住她的衣袖,低聲勸道:“巧兮,別去多管閒事。”
巧兮卻是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着我:“赫連老爺遇上了麻煩,我想去看看。”
不知爲何,我相信即便是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赫連平也定能順利解決。只是,巧兮這份擔憂與在意,令我不得不重新審視她對赫連平的心思了。
早先我只知曉她有了心上人,卻怎麼也不會想到竟是赫連平!
這丫頭怎麼偏偏就對赫連平生了情?
就在我愣神的間隙,巧兮已掙開了我的手掌,繼續向前鑽去。我不放心,只得跟了上去。
人羣裡嘈雜一片,卻也難以掩蓋前方肝腸寸斷的哭聲。
在人羣不滿的指責聲裡,好容易擠過人羣,縣衙大門前卻被一羣帶刀衙役把守着,不讓閒雜人等近前。
我喘過一口氣,便見巧兮拉着一位佩刀衙役的衣袖問着:“小哥,赫連老爺……聽說有人狀告老爺害死了人,這是怎麼回事?”
那衙役一臉冷然,不耐煩地抽掉被巧兮抓着的衣袖,冷聲道:“退後!退後!不該問的不要問!”
巧兮只得悻悻而退,卻依舊踮腳向一羣衙役身後張望着,掩不住面上的焦急之情。
我隨着巧兮的目光向內看去,只看得見一名女子跪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嚎着,口中時不時蹦出幾句“殺人償命”的話來。
那女子周圍圍了幾名衙役,拉扯着她,她卻拼命抱住一人褲腿,哭喊着:“我不要對簿公堂,你們縣老爺害死了我丈夫,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就要在這兒讓大夥兒都看看你們當官的是如何欺壓咱們這些平頭小百姓的!”
場面亂成一片,幾人拉扯着那女子,那女子更是聲淚俱下地哭訴着丈夫慘死的遭遇。而人羣外已有人開始與人議論紛紛。
赫連平上任後,一向親民愛民,在百姓之中口碑甚佳。然,聽了女子肝腸寸斷的哭訴,也有人開始起了疑心。
巧兮看身後的人羣開始懷疑赫連平,她整張臉氣得發白,當下也顧不得許多,衝着遠在衙役包圍下的那女子道:“你胡說!赫連老爺纔不會害人!”
巧兮的聲音並不大,卻氣勢十足,令人羣瞬間安靜了下來,那女子也一點點轉過臉來。
她雙眼紅腫得厲害,髮絲散亂,整張臉慘白得瘮人。若非對這張臉記憶深刻,她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斷然認不出。
巧兮清脆響亮的聲音依舊響在耳徹,多是言說赫連平的種種善行,而我已無心去聽,直直地瞅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在巧兮發出第一聲質疑她時,她的目光只在巧兮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死死地鎖在了我的臉上。原本哭泣悲傷的臉上,見到我的那一剎那,我似乎看到她對着我微微彎起嘴角笑了笑。
陰森詭秘地笑了。
驀地,她像是瘋了般奮力衝開人羣,徑直向我奔來,一雙瘦骨嶙峋的手直直地伸向我的脖子,卻是幾名衙役及時抱住了她,將她向後拖去。而她卻用似淬了毒的目光惡毒地盯着我,瘋狂地叫囂着:“憑什麼你還活得好好的!憑什麼!”
我被她這舉止嚇得連連後退,臉色發白地哆嗦不止。
這突來的變故令巧兮也嚇白了臉,卻是茫然不解扶過我的手臂,擔憂地喚道:“夫人……”
我恍如未聞,依舊看着似發瘋了的女子。
我記得,她方纔說,赫連平害死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不是……
赫連平出來時,便命人將那女子帶了下去。
看到她被幾名衙役強行拖走,我推開巧兮的手,提起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了兩步,赫連平不知何時來到了縣衙大門外,他攔在了我面前,低沉地道:“嫂子……”
我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推開他,追上拖拽着女子的衙役,聲音沙啞地叫道:“平翠兒……”
平翠兒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在我臉上,臉上雖沒有瘋狂到扭曲的表情,卻依舊笑得詭異:“魚美珠,這下你高興了吧?慶延哥哥教人害死了!是你害死了他!”
笑着笑着,她的眼裡便流出兩行淚來,癡癡地念着:“你害死了他,害死了他……”
直到此刻,我依舊不願相信她所說的一切;然而,她這副模樣卻又令我十分難受。
我蹲下身直視着她的雙目,搖頭說道:“你騙我!延哥哥不會……不會……”
不會死!
我的腦海裡已封存了有關他的一段記憶,好容易有了新的記憶,還沒開始,怎麼就會沒有後續了呢?
延哥哥纔不會丟下我!
不會——
所有人都不願我與延哥哥過得好,甚至不讓我們見面。
所有人都在騙我,騙我說,延哥哥不在了。
延哥哥不會丟下我。
他說過,會一直一直照顧我。
我想要逃離這一切的謊言,逃離紛雜的人羣,卻是頭疼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我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四周白茫茫一片,不見人影,寂靜得有些可怕。
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尋找什麼人,卻不記得那個人的模樣,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待在這空無一物的空間裡,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響,我感到慌亂害怕。開口想要叫喚,卻怎麼也叫不出聲,只覺嗓子幹疼得厲害。
很快,我便覺一股清涼之意順着喉嚨流遍全身,耳邊也漸漸聽得到些許動靜。
我想要開口說話,依舊開不了口。
“心病還須心藥醫。燁兒,你早知曉她有這病,怎麼就糊塗到應下這門親事。”
“她沒病。”
“好好好,沒病沒病。甥媳婦是個可憐人,你也是個十足的傻小子!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小子竟然是個情癡!爲了她,連長安的老婆孩子也不要了啊!”
“早在周家蒙難之時,我與蕭二小姐便斷了夫妻之情,舅舅您是知曉的。”
“可銘兒終歸是你的骨肉啊!”
“他願認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我自然高興。即便不認,我也從來沒說過不認他這個兒子。”
“哎呀,你們年輕人的事真是傷腦筋!我不管你了,隨你!”
兩人之間的對話,我聽得分明,卻是插不進一句話。
我想睜眼看看周遭,眼皮似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
沒有兩人的交談聲,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了寂靜中,卻不再是空蕩無聲的死寂。
我能感受到外界給予我的溫暖與呵護。
時間於我而言,毫無概念。
我的意識一時清醒,一時混沌,等再次清醒時,我發現自己能看見周遭的環境了。
周圍的環境是我所熟悉的臥房,此時正握着我的手趴在牀沿睡過去的人,也是我所熟悉的人。
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卻也知曉時間並不短。
長時間昏睡的不適令我渾身不舒坦,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臂,自然也驚醒周彥華。
他睜開迷濛的雙眼,微弱的燭光下,他眼下的一圈青黑令我心口發澀。
“美珠,你醒了!”
目光清明的那一刻,他眼裡的喜悅不言而喻,映在他眼眸裡的兩團火苗似乎也隨着他情緒的高漲而亮了許多。
“水……”
我的嗓子依舊幹癢疼痛,費了許多力才發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
我渾身無力地任由周彥華扶着我坐起喝下他遞到嘴邊的溫水,入喉處還有一股淡淡的涼意,令我困頓的意識也清醒了些許。
“謝謝。”
對於我突然的道謝,周彥華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擡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微微一笑,再次道:“周彥華,謝謝你。”
謝謝你照顧我這些年,謝謝你包容我這些年,謝謝你能看上一無是處的我。
昏睡期間,意識偶爾清醒時,聽到外人的話語,我才深深地意識到,心病難醫。而我,卻不想再因此拖累到周彥華,不願再有人爲他鳴不平了。
無論如何,我始終配不上他。
配不上任何人。
從被父母拋棄的那一刻,我就註定一無所有,上天卻讓我在有生之年得到人世間最珍貴的情。
我該知足了。
與我同脈相連的延哥哥不在了,他一個人會寂寞,會孤獨,會害怕,會想着讓我去陪他。
我們皆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生前不能如尋常人家的兄妹那般相親相愛,死後便忘了這世間的一切吧。
心病還須心藥醫。
昏睡期間,許元的這句話我至今猶記得。
多年前,我因得知與張慶延的血緣關係後,無法接受那段不倫之戀,曾有過一段不爲外人所知的心路歷程,最終甚至尋了短見。
自此之後,張慶延無疑成爲了我心中解不開的結。
這便是我的心病。
即便我已記不清當年的點點滴滴,甚至完全忘記了那段過往,但是,再次從平翠兒口中得知真相後,因有周彥華的陪伴與寬慰,我並未過度沉浸在那段傷心欲絕的往事裡。
可是,如今張慶延不在了,我的心結不但未解,反而愈發難解了。
自得知真相後,我都躲着不再見他,都未能與他心平氣和地交談過,未能開口喚他一聲“哥哥”。
無論是我心中的延哥哥,還是與我有着斬不斷的血緣關係的哥哥,他就是延哥哥。
是疼愛呵護我的延哥哥。
我已記不清自己在昏睡前做了些什麼,翌日一早見到憔悴的阿孃與悲慼的福多,我內心又內疚不已。
周彥華既然驚動了阿孃與福多前來,想來是我的情況並不樂觀。
除卻夜裡守着我的周彥華外,看到我醒轉過來的一衆人,神情各異,卻也都是轉憂爲安了。
而福多見我醒來,更是喜極而泣,猛地跪倒在我的牀頭,抱頭痛哭流涕。
他這一哭,倒又讓我紅了眼眶,險些兒熱淚盈眶。
這一刻,福多流露出的真情實意,令我心中又痛又暖。
微微仰頭逼回眼中的淚水,我深吸一口氣,擡手撫摸着他的頭,平復着心情想要安撫他,無奈喉嚨酸澀,竟是帶着些許哭腔問了一句:“哭什麼呢?”
福多哭過一陣子,擡起溼潤的眼睛看着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說道:“我以爲姊姊不會醒來了。姊姊睡了半個月了,大夫說你自己不願醒來……”
我早已從周彥華口中得知自己昏睡了將近半月,期間,他衣不解帶地照料着我,儼然瘦了一圈。
當屋子裡只剩下阿孃與福多時,我也沒有了多少顧忌,直接開口問道:“娘,福多,平翠兒說是縣老爺害死了延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孃與福多相視一眼,兩人臉上皆流露出一副哀傷惋惜的表情來。阿孃輕輕握住我的手,憐愛萬分地看着我,說道:“你與他都是苦命的孩子……他的死與縣老爺並無直接干係,卻也脫不了干係,甚至是與周先生與冬青也脫不開關係。”
我的心驀地一緊,而阿孃不等我問出來,便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手,輕言寬慰道:“你別急。這事說到底誰也不怪,只是老天不讓人好過。”
我寧願相信這事與赫連平有關,也不願相信這事竟然還牽扯到了周彥華。
而且,這事又與賴冬青有何干系?
據我所知,賴冬青與張慶延該沒有什麼交集。
“慶延是在開山修路時,代替他大哥的人頭做事的期間,遭遇了不測。”阿孃似乎不願回想起那時的情景,眉頭緊蹙,眼中似乎還殘留着些許害怕。嘆了口氣,阿孃又緩緩地道,“娘也是後來才聽說,那段路因縣老爺的勘察失誤,幾人在挖路時引起了山體崩塌,其餘幾人都僥倖逃脫了,只是慶延因身子骨本就瘦弱,未能倖免……”
如此說來,平翠兒也不算冤枉了赫連平。
只是,周彥華與賴冬青又如何與這件事牽扯上了?
這樣想着,我也便問了出來:“冬青與周彥華又是怎麼……”
阿孃神情頹然地道:“你可還記得,最初鼓動鄉親修路的是誰?”
的確是賴冬青與周彥華商議過後,由賴冬青說動了官府,周彥華說動了鄉民,才實施了修路這一計劃。
可即便如此,我仍舊有些想不通。
“美珠,娘知曉你有些難以接受此事。可是,這件事追根溯源與周先生和冬青也脫不了干係。”
我不願深想這其中的淵源,低聲問:“平翠兒……張家的人如今怎樣?”
阿孃嘆息着:“慶延雖是張家收養的孩子,卻是如同親子一般養着。前陣子他病得厲害,張家處處求醫問藥,好容易使他的身子恢復了一些,哪知……就這樣去了。平翠兒……這孩子也是可憐人……”
我不禁想到了當日在縣衙門前見到的平翠兒,那時的她,分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對張慶延,她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爲了心愛之人,她能做到捨棄一切。而她所做的一切,卻只是爲了討得張慶延的歡心,討得他的喜歡。
這種飛蛾撲火的執念,令我唏噓不已。
念及此,我冷漠地問道:“對此,縣老爺是如何處理的?”
阿孃想了想,才道:“在修路一事上,縣老爺同意暫時停工,即便日後開工,也不會再徵用白水鄉的鄉民。這是縣老爺做出的讓步,鄉民即便多有怨言,可是這是官家之言,我們又能說什麼?張家的事,縣老爺送了錢財,時常去慰問。可是,畢竟是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又如何能……”
阿孃說着竟開始抹着眼淚。
其實,對張慶延,若非我與他之前的往事,阿孃也不至於不待見他。甚至是,阿孃是十分看好張慶延的爲人的,十分喜愛他。
在醒來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便做了一個決定。
即便被阿孃的情緒感染,我也強做鎮定,微微笑着望着阿孃,輕聲請求道:“娘,我想回去看看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