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時所見到的巧兮,彷彿一具行屍走肉般,雙目無神地由着阿孃領出祠堂,到了我跟前,她才緩緩擡頭,渙散的目光一點點凝聚,努力地朝我笑了笑。
笑着,眼淚便流出了眼眶。
看着她這副模樣,我心裡也十分難受。明明有許多話想要安慰,恁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村中長者將鄉民遣散後,便來到我們跟前,肅容道:“巧兮姑娘並非白水鄉人氏,無故遭此屈辱,我們會給你一個交代!”
巧兮無精打采地道:“事已至此,不用什麼交代,也不用太爲難那對母子。”
看到阿孃與巧兮出來後,我便沒見到那對母子,想必是留在祠堂內思過了。
因巧兮無端出了這茬事,家裡的年味也淡了許多,原本喜慶歡鬧的氣氛也變得低沉壓抑。即便巧兮強顏歡笑地勸解我們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可誰又玩鬧得起來?
我更是寸步不離地陪着她,只怕她一時想不開又做了傻事。
這是我至今爲止過得最不舒心的一個年,即便張嬸與何禮多次想要與巧兮當面致歉,我也囑託阿孃將那對母子拒之門外。
不得不說,張嬸當真是毅力可嘉,即便多次被拒,依舊日日前來拜訪。
畢竟是鄰居,我不想阿孃太過爲難,應付張嬸的事兒,我自然是義不容辭。與之接觸得多了,我才知,張嬸絲毫沒有悔改之心,甚至洋洋自得地說:“一個沒了清白的姑娘,還指望能嫁個好人家麼?只要她點頭,我們必定風風光光娶她進門!”
聞言,我冷嗤一笑:“嬸嬸真是好大的胸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竟還有理了!”
在長輩眼中,我一直都是溫善懂禮的後輩,乍聽聞我這滿是諷刺之意的話,張嬸愣了許久。見我不再搭理她,回身進了院門就要關上院門,她立馬反應過來,快速地撐住門面,理直氣壯地看着我,說道:“事已至此,你認爲這十里八鄉還有誰會娶她不成?”
我柔柔一笑,好心提醒道:“巧兮的事就不勞嬸嬸費心了,您還是想想這方圓之內有哪家姑娘願意做您的兒媳婦吧。”
說完,我也不管張嬸的臉色有多難看,緩緩地關上了院門。
轉身,巧兮正扶着門框微笑着望着我。待我一點點走近,她才滿是感激地道:“姊姊,謝謝你!”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憐惜地看着她笑道:“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
巧兮輕輕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幾日,她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我除了陪伴,已然不知如何解開她的心結。
因不放心周洲一人在樓上歇息,我領着巧兮上樓後,從牀榻上抱起周洲,替他攏緊了夾襖,便由着他在我懷裡睡去了。
巧兮依舊是魂不守舍的模樣,我不免嘆了一口氣。想着那日若我同意她隨我一道去看望何苗,也不會讓她遭遇那等事。
我招呼她過來牀邊坐下,握住她冰冷的手,輕聲道:“周先生去鎮子僱車馬了。待福多和娘將表妹和表姨接來,我們便能回縣城了。”
巧兮聽聞,眸光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下去,低低地應了一聲,又是默默無言地坐着。
她如此沉默着,我當真不知如何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辭行那一日,阿孃將家中的乾貨整理打包好,幾乎快塞滿了車廂。
此行多了花表姨母女和福多三人,加上阿孃塞進來的物什,一輛馬車顯然有些擁擠。好在周彥華僱傭了兩輛馬車,他將女眷請上車廂後,便與福多上了另一輛馬車。
年前,聽周彥華提起過,赫連雪瑩在赫連平的軟磨硬泡下隨同着他一道回了長安。我還記得當時赫連平與赫連雪瑩前來辭行時,赫連雪瑩一臉的不情願,甚至揚言即便回了長安,也不會再踏進赫連家門一步。
赫連平壓根不在意她是否會進家門,只要將她勸回長安,似乎後面的一切他都會輕鬆解決一般。
我原本打算在鄉里多待一段時日,待赫連雪瑩回了縣城再返回,因巧兮的緣故,不得不將行程提前了。
在縣城,即便短時日內無法讓赫連雪瑩診治何苗,好歹可請縣城內有名望的大夫看看。
然而,令我們一行人意外的是,當車馬駛進縣城,到達家門前,我才下車卻發現面容憔悴的赫連雪瑩正坐在院門前的門檻上,頗有些落難的狼狽之態。
我正好奇她此時爲何會這般模樣回了縣城,卻聽到上前來的周彥華疑惑又關切地問了一句:“雪瑩,你怎麼這般模樣?”
聽聞,赫連雪瑩疲憊無神的雙目裡慢慢蓄滿了淚水,軟弱無力地喚了一聲:“燁哥哥……”
這一聲叫喚裡藏着諸多委屈和落寞。
她單手撐着地面站起,卻似花費了她所剩無幾的力氣,才站起身,腳下一軟,竟向着臺階倒下。我驚了一驚,懷抱着周洲無暇分手,卻是周彥華忙搶身上前扶過她的身子,試圖扶正她的身子,她卻是軟弱無骨地癱軟在他懷裡站不起身。
我摸不清狀況,上前欲詢問詢問,卻是周彥華回頭對我說了一句:“她渾身燙得厲害,暈了過去。先進屋。”
聽聞,我不敢耽誤,示意巧兮,巧兮立馬開了門。周彥華也不耽擱,抱起赫連雪瑩便進了院子,我只得一邊讓巧兮去安頓花表姨與何苗,一邊又吩咐福多去南街橋對面的醫館請大夫,又領着車伕將車廂內的物什搬去廚房。
這園子幾日未住人,收拾起來也並非易事。然,因赫連雪瑩突發的情況,我也來不及收拾,將周洲暫時交由已安頓好的花表姨後,便想去看看。
我看見周彥華抱着赫連雪瑩向着周炤的屋子而去了,正要過去看看究竟,不防遇上抱着那隻名叫藍兒的白貓的屈小姐。
不待我問好,屈小姐便溫溫婉婉朝我笑道:“我聽聞動靜便過來看看。既然周先生與夫人回來了,我過幾日便將藍兒送出去。”
她如此說,我反倒有些愧疚。
看她愛戀又不捨地撫摸着懷中的貓兒,我微微笑道:“周先生怕貓有些緣由。如此爲難屈小姐,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
屈小姐笑道:“夫人客氣了。一直以來,是我叨擾了。”
我正與屈小姐客氣地寒暄着,周彥華已出門尋到了我,見屈小姐也在,便先與屈小姐見了禮,隨後纔對我說道:“去廚房燒些熱水吧。我看雪瑩幾日未好好進食了,也爲她備些清淡可口的吃食。”
我連忙應下,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我已差福多去請大夫了,她沒事吧?”
周彥華微微蹙眉道:“熱退下去該是沒事了。”
我猶自不放心,卻也知曉周彥華並不清楚赫連雪瑩的身體狀況,當下也只得先去廚房備些吃食。
我再看向屈小姐,正要與她告別,卻見她滿臉奇異地看着周彥華,小心翼翼地問道:“周先生不怕藍兒了麼?”
而周彥華卻似此刻才注意到屈小姐懷中的貓兒,目光凝聚在那貓兒身上時,身體仍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屈小姐察覺到他的些許異樣,忙躬身致歉:“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帶藍兒離開。”
屈小姐才轉身走了幾步,周彥華閉目深吸一口氣,便緩緩開口道:“你可以不用將它送走。”
屈小姐詫異地回過頭,靜靜地看了周彥華半晌,便感激一笑:“多謝!”
隨後,她也不再停留,抱着貓兒回了南院。
我在一旁緊緊抓着周彥華的手,感覺到他掌心沁出的冷汗。我看得清楚,他對貓兒分明還有些無法抗拒的恐懼,卻就這樣鬆了口。看他緊蹙着眉心強忍着不適,我心下一疼,低聲問道:“你既然還是怕,爲何同意屈小姐在這園中養貓呢?”
周彥華對我露出溫暖的笑,伸臂輕輕抱住了我,動情地說道:“有你在,我還怕什麼呢?”
我微微紅了臉頰,輕輕推開他幾分,道:“你去照看着赫連小姐吧,我去廚房。”
爲大夥兒安排了晚間的伙食,又因在路上奔波了一日,我叮囑幾人清洗過後早些歇息後,便又去看了看赫連雪瑩。
經大夫診治,赫連雪瑩乃是飢寒交迫才生了一場病,好好調理便無大礙。而赫連雪瑩醒來後,喝過我的開胃粥後,胃口大開,接連吃了三碗米飯仍不罷休。
周彥華怕她如此暴飲暴食傷了脾胃,也不再依着她,而是詢問道:“與我說說,你回長安發生了何事?怎麼這個時候又回了縣城?”
赫連雪瑩吃飽喝足後,精神了許多,若不是看她蒼白無血的臉,當真不像是一個病人。
聽聞周彥華如此問,她翻了翻白眼,又見我坐在一旁關切地看着她,便道:“怎麼?你們夫妻這是打算審問我麼?”
我聽她語氣不滿,忙道:“赫連小姐別誤會,我在此是真誠向你求醫的。若周先生的那些問題,你不方便與我說,我便明日過來。”
“喲,燁哥哥的小妻子何時變得如此寬容大度了?”赫連雪瑩眯着眼看着我,陰陽怪氣地笑道,“這深更半夜的,我與燁哥哥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你就放得下心?不說燁哥哥對我是怎樣的心思,我的心思你可是再清楚不過的。你不怕我這個心術不正的女大夫,暗算了燁哥哥麼?”
我一時啞口無言。她說話雖有些難聽,卻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何況如今她是病患,我又有求於她,並無任何言語反駁。
卻是一旁的周彥華不悅地皺了皺眉:“雪瑩!”
赫連雪瑩無奈地攤了攤手,恢復常色,對我說道:“我還需向你求證件事兒,所以,你留下來吧。”
我雖心中疑惑,卻也順了她的意,留了下來。
待我重新坐好,她先是看了看周彥華,而後又看着我,沉聲問道:“魚美珠,還請你實話與我說,賴老闆他娘是哪裡人氏?姓甚名誰?”
我不想她要向我求證的是這件事,聽聞卻是震撼不已。
關於賴母的身世,我的確一無所知。
而根據之前的猜測,我似乎明瞭赫連雪瑩突然鄭重其事地向我諮詢此事的緣由了。
我看了看周彥華,他心中所想似乎與我一般,此事正滿臉沉思地看着赫連雪瑩。
在赫連雪瑩的逼視下,我惶惶不安地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赫連雪瑩卻是一笑,緩緩地道:“想必你也不會知道,那我告訴你好了。他娘出自書香世家的長安方家,是家中的長女方念蓉,頗有才情。後因母親過世,在家一直受繼母刁難。後來遇見了心愛的男子,與那人私定終生,更是珠胎暗結。而那男子是京都望族,家門容不得這等有辱門風的事,堅決不許她進門。當時,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她家裡容不得她,長安城更是無立足之地,只得一人遠走他鄉。”
這番話講來,赫連雪瑩眼底劃過一抹淒涼的笑意,情緒卻始終平靜。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恁是看得我不得不避開她的目光,低低地感嘆了一句:“嬸嬸竟然有這段奇特的身世!”
她的話與我從周氏兄妹處得來的消息一般無二,我也並不怎麼驚奇,卻是十分好奇她爲何突然提起了此事。
想到她與賴冬青之間的牽連,我又看向她,低聲問道:“你爲何突然說起這些事?”
赫連雪瑩並未回答我,而是轉向周彥華,殷切地問道:“燁哥哥,你還打算瞞着我麼?”
周彥華舒展眉頭,沉聲問道:“你確信賴老闆的母親是方家大小姐?”
赫連雪瑩卻是一笑:“你知曉我爲何會答應平兒回長安麼?”
她不待周彥華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當時賴老闆他娘在此就醫時,我爹無意中見過他娘了,他娘就是他當初辜負的方家大小姐!平兒也正是因他娘初見我時的態度而有了疑心,纔在暗地裡調查着,經我爹證實後,心中才有了答案。我時常聽見這對叔侄在背後談論那對母子,在我面前卻是隻字不提!我早已有了疑心,纔想着回長安探探究竟!呵,還真是沒令我失望!我爹至今仍保存着年輕時的畫像,果真與賴老闆他娘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知曉赫連雪瑩一直過得艱辛,而上一輩的恩怨情仇,本不該由她承受。她心中必定是有着怨恨,對父親多年來不聞不問的怨恨,對父親念念不忘的女子的怨恨……
這些怨恨,頃刻間化作滾燙的淚水佈滿了她那張憔悴蒼白的面頰,悽楚動人。
在我看來,赫連雪瑩一向是灑脫樂觀之人,從未像今夜這般惹人憐愛。這些年的苦難艱辛,使我相信,她早已不會輕易落淚慟哭。
而今夜,她哭了,哭得悲痛哀憐,彷彿將這些年積壓在心中的情緒都哭了出來。
周彥華許是初次見到赫連雪瑩這般大哭的模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反而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對於赫連雪瑩來說,能哭出來,其實是好的。
我近前,遞了一方手帕至她面前,她一把抓過,狠狠擦了一把眼淚鼻涕,卻是擡頭不滿地瞪着周彥華:“燁哥哥看我哭得這般傷心,也不知安慰我!真是薄情!”
說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竟又盈滿了眼眶,委屈不已。
周彥華只得象徵性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嘆道:“你能哭出來就好了。把眼睛擦擦。”
赫連雪瑩卻是盯着他,紅着眼眶道:“你替我擦!”
看她當着我的面如此調戲周彥華,我原本對她的同情之心也被胸中的酸意蓋過,搶身向前,從她手中奪過我方纔遞出的手帕,沒好氣地道:“我替你擦!”
說着,我就要舉起手帕往赫連雪瑩臉上抹,卻是赫連雪瑩訕訕地笑道:“你別……我自己來。”
末了,她又睨着我小聲嘀咕道:“小氣鬼!燁哥哥有你這樣的妻子,也不容易。”
她縱使說得再小聲,我依舊聽得分明,不善地盯着她,面無表情地道:“你還在病中,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也別去想不該想的事!”
赫連雪瑩的眼中仍殘留着點點淚漬,卻已沒了方纔的悲慼之色,而是一臉嬉笑地看着我,不屑地哼了哼聲:“我不要你來關心我,沒真心!”
繼而,她又討好地看着周彥華,軟軟弱弱地道:“若是燁哥哥說那些話,我想我的病也能好起來。”
我一記目光看向周彥華,他笑着拉過我,又對赫連雪瑩道:“美珠說得對,你早些歇息吧。”
赫連雪瑩翻了翻白眼,冷哼道:“燁哥哥你忒沒出息了!我今日纔看穿了你,原是個懼內的!”
對於她這滿腔怒意的話,周彥華也不惱,再次叮囑她歇息後,便牽着我的手離開了。
因今兒瑣事較多,我無暇照顧周洲,也便託花表姨照顧周洲一宿。
周彥華瞭解情況後,對我道了聲辛苦,便由着我爲他寬衣解帶。待我替他鋪好被褥提醒他上牀歇息時,他猝不及防地從背後抱住我,在我耳邊問道:“累不累?”
我不知他爲何突然對我流露出這般依戀之態,此時卻沒有與他兒女情長的心思,只淡淡地道:“好了,時候不早了。趕了一日的路,你不累麼?”
周彥華卻是將下巴埋進我的肩上,雙手替我解着身上的衣釦,懶洋洋地道:“抱着你,便不覺累了。”
我拍開他的手,自己低頭解着衣釦,笑着啐了一口:“貧嘴!你愈發狡猾了,在外拈花惹草了,就想着說這些話哄我麼?”
周彥華忙分辯道:“雪瑩一向如此,你也見識過她的脾性。她的話,你聽聽便好,不用當真!”
我故作冷淡地道:“我看你心裡也不排斥。她這些年對你的心意,你也心知肚明,卻不見你拒絕她的示好。”
周彥華忙扳過我的身子,急急地解釋道:“早在長安時,我便對她明說了。她這般,我也實在沒有法子。”
瞧他如此着急的模樣,我掩嘴笑了笑,解下外邊的衣衫,自顧自地掀開被子躺了下去。見周彥華依舊呆呆地立在牀頭,我對他笑道:“還不睡麼?”
周彥華晃過神,熄了牀頭的燭火,放下牀帳,鑽進被窩便伸手抱住我的腰身,貼着我的耳道:“待子舒回來,我讓他爲雪瑩找個如意郎君。”
我笑問:“你認爲赫連老爺能管得住她麼?”
周彥華長嘆一聲,瞬間沒了言語,卻是用行動安撫着我。
我哪曾想到他會如此來討好我,以此來消除我心中的疑慮。我心頭頓時如被熨燙過一般,舒坦安心,便笑着對他說道:“我沒有因此生氣,只是想逗逗你……”
此時的周彥華顯然聽不進去我的任何言語,也不顧我半推半拒的反抗。在我神遊的間隙,他在我耳邊隱有不悅地問道:“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低聲答道:“心裡有些悶。”
周彥華並未深問,只是擡頭,在黑暗中盯着我看。隨後,他低頭輕輕吻了吻我的眉心、眼瞼,當雙脣觸碰到我的脣瓣時,他低低地道:“別想太多,事在人爲。”
我驚訝於他一眼就看穿我心中所慮之事,內心有了觸動。然,想到巧兮如今的心緒,我心裡總有些擔憂。
“巧兮近來不愛出門,這長安怕是去不了了。”
周彥華輕聲應道:“嗯。你多陪陪她,此事……也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來。”
赫連雪瑩身體抱恙,也並非什麼大病,在此調理將養的幾日,精神頭愈發好了。待她一身病氣全沒了,我才請她爲何苗看看。
對待病人,赫連雪瑩的態度一向認真嚴謹,與平日裡的她簡直判若兩人。看她全神貫注地爲何苗診脈時,一時蹙眉深思,一時沉吟微笑,我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的。
花表姨與福多即便在旁看得着急,也不敢貿然開口詢問,整張臉上無不透露着緊張不安。
許久,赫連雪瑩才鬆開了搭在何苗手腕上的手,轉而看向福多和花表姨,笑吟吟地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花表姨霎時白了臉,腳下不穩,險些兒癱軟在地,面容悽苦地問:“真的……沒救了?”
而我卻有些狐疑了。赫連雪瑩一向不會拿病人的生死當兒戲,怎麼這會兒她會面帶笑容地宣判病人的死刑呢?
我正要上前詢問,赫連雪瑩已開口回答道:“有一法子可行,就是要看這位小弟弟是否願意了?”
聽聞有法子可救,花表姨與福多臉上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福多卻是在聽到對方稱呼他爲“小弟弟”時,隱隱有些不高興,很快就斂去了這般神色。
他虛心問道:“什麼法子?”
赫連雪瑩道:“她不是你未過門的媳婦麼?你趁早將她娶進門就是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