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六、溫柔鄉是英雄冢
水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個讓她身心疲憊的夢。
醒來時,水竹只覺得渾身痠軟無力,每一個毛孔都滲透着痛楚,稍有牽動,便會透徹心扉,直達四肢百骸。
“娘娘,你醒了?”一個夾雜着喜悅的年輕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陌生的稱謂,讓水竹一時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
一張年輕嬌俏的小臉,撲入水竹有些沉倦的眼簾,“娘娘,你真的沒事了,皇上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直視的目光,溫熱的鼻息,刺激着水竹的感官,她下意識地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當然是跟你啊,娘娘。”小宮女眨巴着慧黠的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水竹重複着這兩個字,腦海中一片混亂。
“是呀,您就是皇上新封的瀟妃娘娘!”小宮女這才明白,水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獲得了封號,便又補充道, “是皇上親自頒發的聖諭,十天後就會舉行封妃大典,到時候,您就是名副其實的瀟妃娘娘了。”
小宮女越說越興奮,小臉脹的通紅,彷彿在憧憬着那幸福的時刻。
水竹的心卻越聽越沉,最後直墜谷底。
“怎麼會這樣?”水竹極力地搜索着腦海中的記憶,一句“你要怎樣便怎樣吧”忽然響在耳畔,水竹的心微微一顫,開始悔恨自己的衝動。
如今,要怎樣才能挽救?自己要怎樣做,才能讓劉邦收回成命?水竹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中。
小宮女以爲水竹是高興得傻掉了,便笑嘻嘻地道:“娘娘真是好福氣,咱們皇上對您可是萬分的重視,您的封妃大典可是要在未央宮舉行的。那是連戚夫人都沒有享受到的殊榮,到目前爲止,只有皇后娘娘享受過。”
“不要說了。”水竹厲聲打斷了小宮女的滔滔不絕。
小宮女頓時嚇得面色慘白,嘴脣哆嗦,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求饒道:“娘娘息怒。”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水竹的聲音變得輕柔,看着小宮女驚慌失措的模樣,不覺心生憐惜。
小宮女想要說些什麼,卻是欲言又止,只得慢吞吞地退出殿外。
室內恢復了無聲的寂然,可是水竹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
“不行,我不能接受這個封號,即使是魚死網破。”水竹心中暗暗發誓。
“皇上,你不能這樣一意孤行,你會破壞掉我們所有的計劃的。”呂后聲色俱厲地諫言道,鳳目中盛滿了怒火和擔憂。
“皇后不必多言,朕意已決。”劉邦毫不示弱地回敬着,目露兇光。
“可是,皇上考慮過這麼做的後果了嗎?”呂后調整了一下極度憤怒的情緒,儘量使用語重心長的語調,繼續耐心地勸慰着。
劉邦似乎早已料到呂后會有此一說,胸有成竹地淡笑道:“朕敢這樣做,自然是有朕的道理。皇后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呂后的臉色疏變,再也無法擺出雍容端莊的姿態,咬着牙,恨聲道:“如此說來,臣妾要恭賀皇上,喜配良人了。”
“不過,皇上可別忘了,這世上的溫柔鄉,可恰恰都是英雄冢呢!皇上可千萬不要迷醉其中才好。”
劉邦聽她語含怨毒,甚是不悅,卻不露聲色,故作淡然道:“朕會掌握好分寸的,而且這也是我的計劃之一。”
“你認爲這樣做了之後,你的計劃還能夠繼續實施嗎?”呂后嗤笑着,心底卻劃過陣陣哀痛。
“現在斷言,還言之過早,”劉邦含糊地答着,“不過,時間會驗證一切的。”
“臣妾只怕,到時候一切已成定局,悔之晚矣。”呂后被他的一意孤行徹底激怒,聲音裡飽含着惡毒的諷刺。
她卻不知道,她越是這樣,越會將男人推得更遠。若不是念着當年呂后與自己的患難之情,顧慮到她曾經爲自己飽嘗艱辛,劉邦恨不得將她拖下去,重摺四十大板,免得她總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對自己指手畫腳。
但想歸想,做歸做,劉邦掩住內心的厭倦,語含深意地道:“皇后放心,朕自有安排。”
呂后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對水竹的嫉恨已經深入骨髓,卻用平靜的神態掩飾住內心的仇恨。俯身道:“既然皇上心意已決,臣妾也不再多言,願皇上自祈多福吧。”說完,不等劉邦答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劉邦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纔對着殿中的帷幕道:“你可以出來了。”
隨着他的話音,帷幕後走出了一位嬌豔絕色的少女,娉婷嫋娜,搖曳生姿,正是那豔絕媚絕的桑柔公主。
“你的障礙,我已經幫你清除,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劉邦的鷹目中透着冷光,神色鄭重。
“怎麼,你覺得我沒有這個本事嘛?”桑柔公主嬌聲嗲嗲,媚眼橫斜,那魅惑的嬌容,有如嫣紅的罌粟,足以令男人爲之沸騰,欲罷不能。
劉邦也忍不住心神爲之一蕩,但另一個清逸的身影卻同時浮現心頭,眼前的女人可以讓男人****,而那個遙不可及的清逸身影,卻能讓男人不惜一切。想到這兒,劉邦不無擔憂地道:“你還是不要輕敵的好。”
“放心,我看中的獵物,從來都跑不掉。”桑柔公主自信地道,眼中閃過一絲陰毒。
“不過,你的獵物對我還有用,你可不要把他弄壞了。”劉邦不放心地囑咐着。
桑柔公主笑得有些曖昧,嬌聲笑道:“那麼,你的獵物呢,你準備怎麼對她?”
劉邦不置可否地笑笑,有些冷酷地道:“那要看這個獵物聽不聽話了。”
“是麼,那如果她不聽話,你會怎麼對她?”桑柔公主好奇地看着劉邦,急於探究他的心意,最主要的是她想知道那個女人在劉邦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地位。
劉邦知道她的目的,故意惡狠狠地道:“那樣,我就毀了她。”
桑柔公主媚眼轉動,審視着劉邦的表情,猜度着他話的真假,笑道:“毀了她,豈不可惜,不如把她送給我做藥人吧,也算廢物利用。”
劉邦心中冷笑:“真是個惡毒的女人。”嘴上卻淡笑道:“好,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朕就把她送給你,任你處置,只不過,不知道你的心上人,會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桑柔公主的粉顏閃過一絲陰霾之色,掩飾地笑笑,聲音卻頗爲不自然,“放心,你只要管好你的獵物就好,至於我的獵物,不用皇上操心。”
“那就好。”劉邦語氣中暗含警惕之意,“但願你不會讓朕失望。”
桑柔公主不示弱地道:“但願皇上也不要讓我失望。”
兩人相視一笑,那笑容陰騭惡毒,扭曲了兩張原本不錯的臉。
桑柔公主從密道中回到自己的住所,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倚窗而立時,忐忑的心總算稍稍放下,儘管在劉邦面前她信誓旦旦,毫不示弱,但心裡其實並不真的十分自信。
這些年來,她的媚術所向無敵,攻無不克,可是對於這個男人,她卻常常感到力不從心,難以掌控,也正因爲如此,她對他反而產生了一種更加強烈的征服慾望,發誓一定要得到這個男人的心。
“你怎麼不出去走走?這樣會悶壞的!”桑柔公主走近男人,溫柔似水的聲音,嫵媚含情的杏眸,無一不透着一種極致的魅惑。
男人沒有動,也沒有搭言,保持着不變的姿勢,佇立窗前,目光望着窗外不知名的所在。
“你怎麼了?有心事?”桑柔公主不屈不撓地追問着,柔媚無骨的小手,輕柔地搭在男人的肩上,輕輕摩挲。
男人沉肩轉身,冷冷地看着桑柔公主,依然不發一言。
桑柔公主的手,從男人的肩上滑脫,一種挫敗感,讓她雙頰微紅,卻平添了一種妖嬈的魅惑。
“你在生氣?”桑柔公主小心地問,雖然心底氣憤難耐,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你讓我在這兒等你,究竟是爲了什麼?”男人答非所問。
“原來你是因爲等得太久,所以纔會生氣?”桑柔公主爲自己猜測到的答案感到竊喜,覺得男人的心裡應該還是有她的。不過很快,她的自作多情就被對方的冷語冰醒。
“你叫我來,只是爲了說這些無聊的話?”男人的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
嬌媚的笑容在脣邊凍結,纏綿的目光在眼中消褪,“無聊?的確很無聊!”桑柔公主的聲音變得有些怪異。故意打了個哈氣,又道“一個皇上娶了一個女人做妃子,這的確是無聊的。”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男人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桑柔公主在男人臉上沒有看到任何情感的波動,心中很是失望,望着男人離去的背影,她想要出聲將他喚住,卻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自言自語着:“白衣侯,你別得意,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徹底臣服在我桑柔公主的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