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福禍相依難取捨
水竹這次沒有追問,她已經感知到了玉琿的哀傷,所以她只是選擇靜靜地聽着,聽他獨自訴說着那心中的哀傷。
“前任尊主花彩珣,也就是我的父親。”玉琿哀傷地說道,水竹這才知道,原來他的全名應該是叫花玉琿。
花玉琿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悲哀之中,緩緩敘道:“他竟然愛上了水無痕與鳳心蝶的後人水如煙,而且是一見傾心,癡情不改,可是天宮的男人註定不能愛上凡塵的女人,那水如煙原本很愛我的父親,已經承諾要一生一世都留在天宮,不踏足塵世半步,但後來卻不知爲什麼忽然絕情地離去,我的父親因此被那惡毒的詛咒所困,雖後來與天宮的女子成了親,並生下了我,卻仍逃不脫那個惡毒的詛咒,活活地被折磨致死。”
兩滴清淚從花玉琿的眼角滲出,這是水竹自見到他以來,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激動,如此失態,忍不住安慰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心存執念,那樣,只能害苦了自己。”
花玉琿忽然用奇怪的目光看了水竹一眼,水竹竟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的驚心,目光慌亂地閃躲着,不敢與他對視。
花玉琿輕嘆一聲,聲音忽然多了一絲冰冷,道:“我父親死後,我便發下誓言,如果有朝一日,我面臨同樣的境遇,我一定不會放任那個女子離開,哪怕是用綁的,我也要把她綁在自己的身邊。”
水竹聽着他的誓言,脊背竟有些發涼,更加不敢再看他,默默地垂下了頭,心中卻在爲花玉琿開脫着:“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爲心中承載着太多的悽傷。”
花玉琿忽然又嘆了口氣,整個人都似乎變得頹廢,緩緩起身道:“好了,明日我便讓雲霓和香凝送你出宮。”說完,也不理會水竹的反應,徑自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留下水竹一個人呆立在房中,怔忪出神。這一夜,水竹又是直到夜半才睡着。
第二天的清晨,水竹竟然是被一聲斥責吵醒的。
香凝和雲霓,怒目圓睜地看着水竹,立於牀前。“你這個女人,爲什麼這麼狠毒?”香凝眼圈紅紅地瞪着水竹,恨聲質問。
水竹被她斥責得分外茫然,不解地道:“你在說什麼?”
“少跟我們裝糊塗,尊主對你這麼好,你竟然害他,你這個女人,就應該讓你一直醜陋。”雲霓咬牙切齒地道,那憤怒的模樣,似要將水竹生吞活剝了一般。
水竹困惑地望着她們,不知道她們何以會變得如此激動,詢問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害你們的尊主了?”
香凝和雲霓見她如此說,更是氣憤,正欲開口斥責,“你們兩個在做什麼?”花玉琿嚴厲而帶着不滿的聲音傳來,緊接着他的人也來到了三人面前。
香凝和雲霓看到花玉琿滿臉不悅地看着她們,慌忙吞下了欲脫口而出的斥責,垂下頭不敢多言。
花玉琿冷冷地看了她們一會兒,確信她們不敢再多言,纔對着水竹道:“水姑娘,你可以走了。”聲音冰冷,更甚於方纔對香凝和雲霓的斥責。
“尊主。”香凝和雲霓齊聲驚呼,卻在看到花玉琿冰冷嚴厲的目光時,再次無語地垂下了頭。
“我爲什麼會害了你?”水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花玉琿,直覺到花玉琿在對她隱瞞着什麼。
花玉琿不滿地掃了香凝和雲霓一眼,冷冷道:“你不必聽她們胡說,趕緊離開這裡就是了。”
“可是……”水竹還想追問,卻被花玉琿毫不留情地截斷道:“沒有可是,除非你想賴在我們天宮不走,我們天宮是不會養你這樣的閒人的。”
這逐客令下得夠冷夠絕,水竹沒有再多言,舉步向外走去。香凝與雲霓對視了一眼,緊緊地跟了上去。
水竹一路走到天宮的正殿,轉身對雲霓和香凝道:“你們不必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香凝和雲霓彼此看了看對方,交流了一個眼神,便不再理會水竹,轉身回去了。那冰冷厭惡的神情與先前的恭敬熱情,簡直是天淵之別。
花玉琿在水竹離開後,心口猛地一痛,嘴角掀動,絕美的臉上露出一個悽苦的笑容,自語道:“不會這麼快吧,她纔剛剛離開啊。”
香凝和雲霓返回來時,正看到花玉琿痛苦的神情,衝上前心痛地驚呼:“尊主,你怎麼了?”
花玉琿忍住胸口的巨痛,衝她們擺了擺手,修長的手指泛着蒼白,輕聲道:“我沒事。”
香凝和雲霓上前一人扶着他的一隻胳膊,香凝的眼中已經流下了淚水,埋怨道:“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竟然值得尊主你這樣對待?”
雲霓更是淚如雨下,哽咽道:“你明知這樣會害死自己的,爲什麼還要放了那個女人?”
“不要再說了。”花玉琿痛苦地蹙着眉,制止道。“我真的沒事。”他嘴裡說着沒事,額頭上卻滲出了冷汗,整張臉都因爲胸口的巨痛,失去了血色,原本就白得透明的面頰,變得更加蒼白。
“你這也叫沒事?”幽怨的聲音響自門口,那聲音雖然不夠軟糯,卻讓人聽得十分悅耳,就連花玉琿胸口的巨痛似乎也在聽到這聲音時,緩解了許多。
香凝、雲霓同時驚喜地喚道:“小姐,你沒走?”
水竹緩緩走進房中,來到花玉琿的身邊,心痛地望着痛得冷汗淋漓的花玉琿,水眸噙淚,澀聲道:“這就是那個惡毒的詛咒?”
花玉琿胸口的巨痛,在見到水竹的一瞬間已經消失,聞言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爲什麼要救我?”水竹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因爲另一個不可更改的承諾。”花玉琿望着水竹,故作淡然地道。
“是跟天香宮有關?”水竹直言問出了心中的猜測。
“是,”花玉琿目光灼灼地看着水竹,解釋道,“因爲我父親當年曾經欠過天香宮一個人情,所以答應了天香宮的宮主,如果他有難,便可到那個地穴中求助天宮。”
“可是……”水竹想到了當時自己的處境,猶疑着想要詢問。
花玉琿卻已經知悉了她的想法,搶先解釋道:“害你的人應該是不知道這個秘密。”
水竹被他一語點醒,想到洛春雨本欲害自己,卻無形中幫了自己,而花玉琿是爲了幫自己,卻又似乎是害了自己,不由得心中一陣悵然惘然。
花玉琿看着水竹,忽然目露愧疚之色,吞吞吐吐地道:“其實……”
水竹不知道他是爲了什麼變得如此怪異,水眸凝注着花玉琿那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滿是探詢之意。
花玉琿調整了一下心態,將原本幾乎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地嚥了回去,有意岔開了話題道:“當年我父親被仇家所傷,幾乎送了性命,幸虧被天香宮的宮主所救,我父親感念天香宮宮主的救命之恩,便對天香宮的宮主許下承諾,只要是天香宮的宮主有難,或是他的繼承人有難,拿着天香宮宮主的信物,到那個地穴之中,便可得到我們天宮的幫助。那個地穴也是我父親爲了報恩而特意修建的,它的地脈與天宮相連,只要有人到了地穴,天宮的乾坤鏡中便可顯示,所以能夠及時施加救助。不過,天宮一向不理世事,所以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紛擾,我父親要求天香宮宮主,此秘密只能由天香宮宮主和他的繼承人知道,而天宮救助的也只能是歷任的宮主,不會救助天香宮的其他人。所以說,你是天香宮宮主要傳位的繼承人,那麼害你的人必定不是天香宮的宮主,她也就絕不會知道這個秘密,不只如此,她可能還以爲那是一個足以置人於死地的囚室,否則,她也不會那樣做了。”
聽了他長長的解釋,水竹的心中更加了然,所有的疑惑都明晰了,看來,當時一定是花玉琿在乾坤鏡中看到了自己,以爲是自己是天香宮的宮主,所以才爲了兌現承諾趕去救自己的。她又想到了當初洛清秋問自己知不知道她爲什麼一定要讓自己當宮主的事情,現在看來,洛清秋也一定是爲了幫自己,想要自己得到天宮的幫助。
“那麼,天香宮的宮主知道天宮有能讓人恢復容貌的能力嗎?”水竹求證道。
“知道。”花玉琿點頭道,看着水竹的目光有着些複雜難懂的光暈。
水竹心中滑過一抹感動,洛清秋原來一直都想着幫助自己,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飄香雪已經離自己而去,而此時自己又因爲那個惡毒的詛咒,而無法離開天宮。
水竹勉強抑制住心中的痛楚,誠懇地道:“你放心,我不會離開天宮,不會讓你受那惡毒詛咒的折磨。”
花玉琿聽到她說“不會離開”時,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輝,但旋即看到水竹清冷的神情,眼中的光輝便在瞬間黯淡了下去,沉默着,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