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脆響,一個上好的青花瓷茶碗碎在地上。
剛剛沏好的滾燙熱茶,以及茶碗碎片,濺得滿地都是,嚇得奉茶的小丫頭連聲尖叫,慌張後退不已。
袁幼娘怒不可遏,顫聲道:“都滾出去!”
乳母趕緊攆了丫頭們,關了門,折回來小聲道:“小姐……”想勸兩句,又實在是沒有辦法勸,忍不住心酸,“葉家……,真是太過分了!還有太太……,怎麼、怎麼就能夠答應退了呢。”
袁幼孃的眉眼甚是精緻,似生母,因爲庶出嫡養的尷尬身份,造就她面上驕傲好勝,內心卻隱隱自卑,有些敏感。
平日裡,袁家下人在她面前說話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話有歧義,讓這位大小姐生出了誤會,暗地裡記恨——
更不用說,被人退婚這麼大的羞辱!
袁幼娘氣得滿面漲紅、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半天,都沒有吭過一聲兒。
本來自己下嫁商戶,就已經是大大的折辱,要強了十幾年,沒想到最後還是逃不脫庶女的命運!自己心裡這個坎兒還沒過,葉家居然來退親?!母親……,嫡母她居然答應了!
到底不是嫡母肚子裡養的,平時再怎麼好,都是虛的,不過是當着小貓小狗一樣養着玩兒,給點好吃的,打扮的漂亮一點罷了。
袁幼娘鼻子微酸,想哭,又死死咬住嘴脣不讓自己哭。
“小姐……”乳母最是瞭解她,心疼道:“你要哭……,就哭出來吧。”
“我爲什麼要哭?!”袁幼娘顫抖着開了口,聲音尖銳,“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是他們葉家無恥,是顧家無恥,是……”心裡再恨,到底還是不敢辱罵嫡母,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脣,幾乎快要咬破了——
往後自己該怎麼辦?
從今往後,自己就是一個被商戶訂親又退的大笑話!
袁幼娘心裡清楚,嫡母肯這麼爽爽快快的退親,必定是和當初訂親一樣,收了葉家的大好處,而且比訂親給的好處還要大!
自己的價值,已經被折騰光了。
往後豈能有好下場?過個三、五個月的,甚至更快,嫡母就會倉促的給自己另找一門親事,不管對方是什麼條件,只要嫁出去就行了。
反正她已經收了葉家的好處,嫁了自己,就是穩穩的賺到,多留在家裡一天,反倒彼此看着生出怨氣,早嫁早好。
自己的一生,就被嫡母給毀了,被葉家和顧蓮娘給毀了!——
他們不仁,那就別怪自己不義!
袁幼娘慢慢的不抖了,往椅子背靠了靠,像是這樣才能讓自己支撐住,她放緩了神色,對乳母道:“媽媽……,去跟太太說我病了。”
乳母應道:“我這就出去吩咐人。”心下覺得小姐被退了親,又氣又羞,面子上落不下來,不想見人也是正常,並沒有多想。
臨出門時,忍不住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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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清這邊葉家和袁家鬧得天翻地覆,顧蓮根本無從得知。
眼看着婚期越來越近,心情有一點小緊張之餘,也有一點點期待,還有不安,總之七上八下的。
葉東海對於自己來說,基本上等於一個陌生人,突然要變成夫妻,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古怪,到時候別鬧什麼笑話就行。
而葉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處理好關係。
其實有那麼一點鬆了口氣的感覺,顧家真是呆夠了,到時候自己嫁去長清,古代交通又不方便,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大家清淨。
不免又擔心,自己和姐姐的婚期在同一天,該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因爲胡思亂想,顧蓮連着半個月都沒大睡好。
李媽媽急得給她燉安神湯,晚上催着她早早**,嘮叨道:“新娘子就要光鮮漂亮的出閣,婆家看着才覺得精神,纔會喜歡……”
顧蓮打趣道:“難道我不漂亮?”
李媽媽不理會她的玩笑,只是一遍一遍叮嚀,“雖說小姐是下嫁商戶,但是給別人做兒媳,是直不起腰桿的,在婆家一定要低眉順眼的做人。”想了想,“當然了,要是婆家的人不講理,欺負小姐,咱們也不能示弱了。”
本來想說回來找孃家人撐腰,又覺得不提也罷。
顧蓮何嘗猜不出來?只是不好掃興,笑道:“有媽媽給我撐腰,怕什麼?再說,大石哥的拳頭也不是吃素的。”
李媽媽聽了一笑,“大石一向呆頭呆腦的,跟莽牛一樣。”
蟬丫不樂意了,“我哥可是百夫長呢!要是葉家的人欺負小姐,叫了人來,一人吐口唾沫,就能把葉家給淹了。”
李媽媽忙道:“死丫頭!這話以後去了葉家可不說了。”
“知道,知道。”蟬丫躲開母親的巴掌,“我可不是前幾年不懂事那會兒,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清楚着呢。”
就這樣,每天閒閒碎碎的日子便過去了。
一轉眼,到了九月二十一這天。
何家和葉家相繼過來下聘禮,——因爲杏娘佔姐姐,兩家便事先商量好了,何家上午過來,葉家下午再過來。
上午的何家,挑了三十六擡輕飄飄的聘禮。
到了下午,葉家則是吹鑼打鼓的送了六十四擡大箱子,又大又沉,秋日涼爽的季節,挑夫們卻是一個個的滿頭大汗。
這還是葉東海有意給杏娘留面子,吩咐人把箱子做大一些,儘量擠在一起,弄得滿滿當當的,免得和何家的數目對比太大。
可是大家又不是瞎子,加上葉家送聘禮的人手面大方,到了顧家,逢人就是大把大把的賞錢,鬧得顧府上下歡聲不斷。
嫡親的姐妹倆一起出嫁,對比如此明顯,難免惹得衆人議論紛紛。
有說葉家有錢的……,也有說杏娘不如蓮孃的,只值三十六擡的價錢……,要不是顧及着大喜的日子,只怕還有更難聽的話。
杏娘氣得在屋裡罵人,抱怨妹妹不該趕着跟自己一起出嫁。
如今顧家的院子不大,顧蓮這邊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想着從前都忍了,都到最後關頭了,又何必再去置氣?免得臨出閣鬧出神馬笑話來,大家都沒臉面。
蟬丫憤憤道:“誰稀罕跟她同一天出閣了?湊在一起……,旁人還得想起她的那些破事兒,真是叫人噁心!不說羞愧,還好意思埋怨起別人。”
顧蓮擺手道:“罷了,再過三天就要走了。”
蟬丫也覺得說這些晦氣的沒勁,轉而樂呵呵道:“也難怪人家生氣,葉家下的那些聘禮,又好又難得……”兩隻手不停比劃,“這麼大的銅盆,一共十二個,每個都鑲了金邊兒……,比我還要高的梳妝鏡臺,上面還雕了花……”
“等等。”顧蓮倒是想起一些擔心的事,打斷了她,“那些聘禮是誰在看着?”隱晦的說道:“這幾天家裡人來人往的,到時候迎親也亂,我又和姐姐一起出嫁,別再拿錯什麼東西了。”
當初和劉家訂親事的時候,偷樑換柱的事,母親都幹得出,……之前又不是沒有昧過葉家的東西,誰知道會不會……?由不得自己不擔心。
李媽媽和蟬丫都是吃心,趕忙過去查看。
看守聘禮的婆子支支吾吾的,還藉口說是反反覆覆打開不吉利。
蟬丫卻不管那麼多,直接按着編號,找到自己看過的幾個箱子,口裡道:“我是鄉下來的丫頭,沒見識過,好歹讓我看一眼歡喜歡喜。”——
結果十二銅盆只剩下八個,梳妝檯搭配的幾個小妝盒也不見了。
聘禮是禮單的,顧蓮聽了這個寒心的消息,直接讓人去打聽父親在哪兒,——這種時候,和母親胡攪蠻纏是不理智的。
臨出閣的姑娘,居然和母親大吵大鬧起來,不論對錯都會顯得本人不夠賢淑,萬一……,再給自己夠一個不孝的大帽子,豈不冤枉?
巧的是,四老爺正好在長房討論杏孃的婚禮。
顧蓮只說家裡出了賊,偷了自己的嫁妝,請父親給自己做主,哭訴道:“不是我存心要給大家添亂,只是聘禮……,葉家那邊肯定是有數的,若是少了什麼,往後我在葉家還要怎麼做人?還請長輩們多多體諒。”
大夫人嘴角微翹,柳氏樂得看笑話。
四老爺卻是臉色難看,大怒道:“居然還有如此膽大包天的狗奴才!”
大夫人的笑意便更深了,口中卻道:“這可是大事……,走走走,咱們都一起過去看看,好給蓮娘做主。”
查來查去,居然在杏孃的聘禮裡找到贓物。
大夫人一臉驚訝,“這是怎麼回事?何家的聘禮,還是我幫着找人置辦的,並不記得有這些東西,莫非是我記錯了?”扭頭問柳氏,“難道是三妹你後來又添上的?我竟然不知道。”
柳氏抿嘴笑道:“我並沒有添置呀。”——
如此簡單的掉包計,只有傻子纔會看不出來。
四老爺氣得倒嗆,真是一張臉面都給妻子丟盡了。
當即叫了四夫人過來對質,把丫頭婆子們都攆了,朝妻子問道:“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倒是說啊!”又指着東西罵道:“我看你最近病得不輕,居然做出這種下作的事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三更,繼續給大家壓壓驚~~
嗯嗯,晚上洞房……,再請大夥兒吃一點肉~~
昨天被鬱悶到的妹紙們,順順毛,順順毛~~
虎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