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瓊抱着書本走在校園的路上,微風吹過,幾縷青絲被拂到臉上,隨後又被白皙的手指理到一旁。
她不喜歡把頭髮別在耳朵後面,留了十年的長髮自然的垂着,發已及腰,人卻未嫁。
“蘇老師早!”一個女生迎面走來,甜甜的打了聲招呼。
蘇瓊淡淡一笑,衝她點了點頭,一如既往。
又要開始教一批新同學了,壓力是有的,心中略微緊張,但表面上卻完全看不出來,她習慣性的歪了一下腦袋,看着地上的一片落葉翻滾着從自己的腳旁掠過,想起了李白的那首《秋風詞》。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還聚散,寒鴉棲復驚……”她喜歡這首詞,也喜歡這首詞的梅庵曲譜,喜歡悲涼閨怨的曲調。
生錯了時代——這是家人們給蘇瓊的評價,屋中有古琴,不常撫,但偶爾撥一下就能彈出意境,極有天賦;不喜歡出門,自幼喜愛古詩古詞,文靜得像是過去的大家閨秀。
“要是生在古代,求親的人能把門檻都踏破,說不定能當上皇后兒。”親戚經常這樣說,但蘇瓊卻不以爲然,皇后有什麼好的?要母儀天下,走到哪裡都被人盯着,嫁給了皇上聽起來風光,可一年到頭都過不上幾次性生活,皇帝睡身邊的時候估計都是太累沒性趣的時候,從來只有寵妃的,沒聽說過寵後的。
不嫁了吧,一個人自由,也不覺得寂寞。家裡人的催促就當成耳邊風好了,地球已經人口過多,何必再給她增添麻煩。
“蘇老師好!”一名男同學主動走過來問好,臉色微微發紅,眼中是愛慕的目光。
同樣是淡淡一笑,點點頭,從他身前走過。
校園裡這樣的男生很多,作爲最年輕的研導。蘇瓊還不到三十歲年紀,雖然沒有那種能夠讓人驚豔的容貌,但學校裡暗戀她的同學可不少,男女都有,還有一些老師,其中一部分甚至是結過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去理會。平平淡淡就好,戀愛淡過就好,從來沒有期盼過轟轟烈烈,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不是回憶,而是每一個階段、每一段時間是否過得開心。
上課鈴響了,正好來到教室門前。梳理了一下頭髮,整理了一下着裝,蘇瓊深呼吸一口,緩緩走進了教室,今天是與這批新生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中走到課臺後面,放下了抱在胸前的書,在同學們的討論聲停止之後,她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教室已經基本坐滿,百分之九十都是男孩子,聽說其中還有一些是衝着她來的。坐在中間的一個看起來過於年輕的男生在蘇瓊做完自我介紹之後舉起了手。
蘇瓊對這個男生是有印象,微微皺了皺眉,在她走進教室的時候,這個男生用很誇張的姿勢摔到了桌子下面,過了好一會才爬起來,周圍的同學都捂着嘴笑起來,如果這裡不是階梯教室,桌椅不是固定在地上的。恐怕他那一摔是要引起巨大響動的。
應該是那種譁衆取寵,想要吸引班級裡女同學注意的人吧?蘇瓊挺討厭這樣的人,雖說男人都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但太幼稚的話。很容易引起女性反感。
本來是無所謂的,上課之前他愛扮小丑是他的事,只要不擾亂課堂紀律就好,可現在看來,這個男生是不會善罷干休了。
“你有什麼問題嗎?”蘇瓊有些無奈的問道,對方拼命把手舉高,像是要摸屋頂似的,而且一直在晃動,估計不問清的問他會這樣折騰一節課。
那人站起來,非常嚴肅的問道:“蘇老師,請問我可以叫你師父嗎?”
蘇瓊楞了楞,沒想到對方問的是這麼古怪的問題,想了一下,她搖搖頭:“請叫我蘇老師。”
“哦……”他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沒有再糾結什麼,而且接下來就安安靜靜的聽課了,沒有再做出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情。
這一點同樣出乎蘇瓊的意料,本以爲他不會善罷干休的。
一整節課,他都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盯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上微微有些發燙,眼神太過熾熱,卻出奇的清澈,不像某些老師一樣,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欲-望。
蘇瓊有些好奇,但作爲一名專業的老師,她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波瀾不驚的講完了這節課。
下課後,本以爲他會第一時間衝到講臺邊向,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再次記蘇瓊驚訝的是,他就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目送着自己從側門離開。
在門口站了一會,蘇瓊假裝忘了拿東西重新走進教室,看到的是那個同學低着頭往後門走去,悵然若失、若有所思的背影。
歪了下頭,蘇瓊帶着好奇走出了教學樓。
中午,在食堂裡再次見到了他,或者說,食堂裡的人全部都見到了他。
太引人注目了,他的身邊圍着三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一人說話時媚眼如絲,站在他身後替他捏肩按摩;一人微笑着坐在旁邊,緊緊挽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他跑掉一樣;還有一人拿着把調羹,很仔細的舀起一小撮飯,又舀了一些菜蓋在飯上,送到櫻桃般的小嘴邊輕輕吹了吹,送向了他的嘴。
然而他的表情卻是哭笑不得的,似乎很是無奈,別過頭去不肯吃那勺餵過來的飯,而當替他按摩的女孩彎下腰嘟起嘴向他偏朝一旁的嘴湊過去後,他又不得不轉過頭,伸手接過那把調羹,把飯與菜塞進了自己嘴裡。
四個個肆無忌憚的這樣鬧着,食堂裡上千人看着他們,他窘得恨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那三個女孩子卻完全不在意,嬉笑、甚至是哀求着他乖乖吃飯。
離得遠,食堂裡又太嘈雜,蘇瓊聽不到她們說什麼,打好了飯,走到教師用餐區,聽到了幾名老師的輕聲交談。
“那個人是什麼來頭?把大學當什麼了?搞得烏煙瘴氣的,怎麼把家裡傭人都帶到學校裡來?”一個男老師滿臉怒容,極好的詮釋了羨慕忌妒恨這句話。
“那可不是傭人,三個女同學都是我們外語系的,今年一起轉過來的,我今天還上了他們的課,上課時挺乖巧的,沒想到會這麼不要臉。”一箇中年女老師忿忿不平的說道。
“什麼傭人?過時了,那叫女僕懂不懂?”另一個老師洋洋得意的擡起下巴,很是爲自己跟得上時代潮流驕傲了一把。
“誰知道那個男同學的背景?我猜他家肯定是有錢有勢的,查一查……”
“看年紀應該是剛升大一的吧?”
“肯定是剛升大一的,這麼誇張,如果是升學上來的,怎麼可能沒人見過?”
“會不會也是轉學來的,那三個女同學也跟着一起轉過來。”
……
對這些猜測失去了興趣,蘇瓊找了張桌子默默的吃完午飯,離開的時候發現那四個人已經不見了,直到返回宿舍的時候才又遇到了他。
那三個女孩子沒有跟在後面,他走過來微笑着說:“師父,我有很奇怪的蟲子,絕對是你從來沒見過的,你想不想看?”
說話的神態很像一個四十多歲的怪蜀黍在和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說我兜裡有棒棒糖。
“爲什麼一定要叫我師父?”蘇瓊好奇的問。
“這個嘛……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你看,我真的有你無法解釋行爲的蟲子。”他說着攤開了手掌。
掌心裡什麼都沒有,蘇瓊皺了皺眉,剛想說話,只見一隻小蟲子飛過來,停在了他的掌心。
“小心!不要拍它!呃……”見到了毒隱翅蟲,她吃了一驚,隨後想到他張開手掌在先,蟲落在後,彷彿知道這隻蟲子會飛過來停在手心裡似的,自幼莫名喜愛蟲類,並最終選擇了昆蟲行爲學這個專業的她,很清楚這件事的怪異之處。
真是個奇怪的人……蘇瓊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它不會傷害我的,對了,我是於燁,切切於心的於,火華燁。”他終於起來做了個自我介紹。
…………
在見到蘇瓊走進教室後,於燁確實腳一滑摔倒了,但並不是爲了譁衆取寵,而是太過震驚。
報名那天匆匆一瞥,看到的那個熟悉的背影想必就是她的了,當時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很熟悉,在看到了蘇瓊的容貌後,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師父死在自己懷裡的情景仍歷歷在目,滿頭長髮鋪將開來,脣邊帶血,東看看西看看,閉目前安詳的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女子,竟和師父長得一模一樣。
回憶着過去,一整節課都沒有聽進去,用“師父”二字做引子,期盼着她能在某一刻突然想起什麼,用驚訝的目光向自己看來,可惜這樣的事並沒有發生,師父已經死了。
眼前這人和師父長得一樣,卻沒有師父的靈魂;自己的身體和小葉子無關,卻仍保留着前世的記憶——很像是該死的老天爺開的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而偏偏他們還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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