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路,枝影搖曳,被樹葉割成碎片的燈光鋪在地上,古色古香的門,門旁兩名穿黑西裝的彪型大漢,面前是一個並不強壯的少年正仰頭看着他們。
“這裡就是安生幫的總部了?”
於燁的話讓兩名大漢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滑稽,二人對視了一眼,試探着問道:“你有什麼事?”
“哦,我來找你們幫主談談。”
“談什麼?”手臂上的肌肉鼓起。
“安生幫的存亡。”眼睛眯了起來。
“……唔,嗬!咳咳!”
兩名大漢在問到“談什麼”的時候已經準備好出手,在於燁回答之後立即抓向了他的肩頭,彼此間配合默契,動作也快,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於燁在二人擡手的同時側過身,從他們伸過來的兩隻手之間穿過去,擡肘擊在兩人的軟肋上,知道兩名壯漢抗擊打能力強,又極快的追加幾下,然後用虎口擊中了他們的喉結。
從頭到尾,於燁的動作都是左右對稱的,就連擡手的角度都一樣,看上去瀟灑自如——如果不顧及壯漢的感受的話。
肌肉比尋常人厚實得多,肋骨沒有被擊斷,卻痛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幾欲作嘔,接着喉嚨上又中了一下,翻涌的嘔吐感“咕”的嚥了回去,比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拳還要難受。
這已經是於燁不願殺人手下留情了,否則虎口換成指扣的話,兩名大漢的環狀軟骨恐怕是要被擊碎的。
在二人捂着脖子下跪倒在地時,於燁從他們中間走了進去。
門後是一面照壁,擋住了視野,繞過去之後前面有一灣精緻漂亮的小池塘,裡面的一羣錦鯉見到人影就圍了過來,爭相往前鑽,攪得清澈的池水激盪不已,池上有一座木頭小拱橋,很新,幾乎沒有磨損,顯然建成的時間不長。
過了橋有一段十多米長的碎石路,兩旁有花園,右側的花園中有座假山,左側則是一個亭子,路的盡頭有間小平房,門口掛着兩排燈籠,隨風搖動。
要不是那間小平房裡的燈光太亮,先前扶傷員的那十來個人又從裡面重新衝了出來,於燁肯定會以爲進入的是天極大陸的商賈之家。
十多個人手持清一色的砍刀,衝過來後卻只是匆匆的瞥了於燁一眼,僅僅是好奇爲什麼穿成這樣的人能夠進入這裡,根本沒有把他當成敵人,一窩蜂的衝到了門外,接着外面就響起了叫嚷聲,大罵敵人偷襲門衛不是好漢,有種出來見真章。
守門的壯漢說不出話來,拼命用手指門裡面,示意敵人已經進去。
於是這羣人又衝回來,這次沒有人再看向於燁,徑直回到小平房。
於燁心中好笑,覺得當個窮人也挺方便的,他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什麼冷眼啊、鄙夷啊都無所謂,反正自己沒損失。
跟着衆人走進平房裡,因爲一隊人去了又來而變得有些哄亂的房間立即安靜下來。
小平房是一個接待室,相當於酒店旅館的大堂,右側的接待臺旁有一條通道,進來的這扇門對面又有一扇差不多大的,門外仍是石徑與花園,但通到哪裡就不知道了。
這座園子沒有名字,知道的人就叫它園子,是安生幫專門用來結交達官貴人,集桑拿、洗浴、按摩、健身爲一體的養生中心,
誰也想不到寧靜的小路旁竟會有這樣幽雅的一個所在,背景沒人敢惹,裡面的員工素質很高,姑娘又不錯,最重要是的不對外開放,能進來的都是有實權的人物,就算你不在意這裡的服務、不懷念這裡的姑娘,來交交朋友、談談生意也是很不錯的,哪怕是要找人辦事尋不到門路,也可以到這裡來,員工可以爲你悄悄安排,自然,這邊有事時你也得幫點小忙。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人脈的聚集地,幽靜、安全,方便你我他,只是建成的時間不長,還沒能發揮作用,不過安生幫仍在擴張當中,園子在將來肯定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於燁的這身“裝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走進園子的,因此在他來到接待室後,衆人都訝異的閉上了嘴。
孫豔是園子的經理,論身份在這裡僅一人之下,論權力則是絕對的一把手,她三十多歲年紀,但外表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頗有姿色、手眼通天,把園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本來都要下班回家了,卻見到王安福滿身大汗的叫着衝進來,急忙安排人手幫忙,護園子的那些幫衆衝出門去,眨眼間又衝了回來,說是門衛被打倒了,敵人已經進來。
沒離開接待室一步,這裡又是通向園子裡面的必經之處,哪裡有敵人的影子?還沒想明白就就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於燁。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孫豔同樣沒把於燁當成敵人,認爲他是趁亂走進來的,基於職業習慣,她沒有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
對方客客氣氣,於燁自然也不會太失禮,不過在開口之前,接待臺旁邊的過道里突然傳出一聲慘叫,聽聲音應該是王安福的,大概是有人動了他的手指頭。
孫豔眨了眨眼睛,仍看着於燁,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那叫聲,臉上是親切的笑容,接待的專業人士,那笑容一點也不做作。
於燁點了點頭:“我是王安福帶來的,找王安生有事。”
安生幫的情況他已經聽許晴安說過,但都是關於王家父子的,其餘的她知道得也不多。
孫豔回過頭,看了看仍在接待室裡的幫衆們。於燁的話有些奇怪,如果他是王安福帶回來的,照理說應該是安生幫的朋友,可爲什麼會直呼幫主的名字?
不算安生幫的人,這方面的事她接觸不多,只好求助於那邊的“專業人士”。
看出了孫豔的疑惑,於燁又解釋了一下:“哦,王安福他們是我打的,我來和王安生談一談安生幫的存亡問題,如果他好說話,那以後大家各走各的,見面了還能點個頭打個招呼;如果他不好說話,我就把安生幫滅了,你們人多,但終究還是殺得完的,警察真那麼厲害的話我就去別的國家,地球那麼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
猛然回過頭來,孫豔睜大了眼睛看着於燁,她知道安生幫在谷昌市的勢力,這個年輕人說的話足夠他死上個四五次了,可她詭異的覺得於燁的話並不荒謬,因爲這段話說得太平靜,沒有任何歇斯底里或瘋狂的情緒。
孫豔的心思慎密,識人又準,卻不是人人都有這份能耐的,例如舉起砍刀衝過來的那兩名幫衆。
第一把刀擦着於燁的肩砍下去,持刀的手被於燁抓住,翻過手腕擡起來,擋住了第二個人砍過來的刀。
“當”的一聲,兩把都砍出了缺口,第一把刀落在地上,持刀人的腕關節和肘關節被扭傷,痛苦的慘叫起來;第二把刀往上擡起,於燁一拳搗中了對方的鼻子,接着又切在他脖子上。
鼻樑骨折、鮮血長流,兩名幫衆倒下去,一個歪着脖子,另一個捂着手臂,而這時孫豔等服務人員才終於醒悟過來,慌慌張張的躲到了接待臺後面。
其餘馬仔一擁而上,園子建成後的首次圍毆就這樣拉開了序幕,只不過被圍的是於燁,被毆的卻是圍上來的人。
接待室裡亂成一團,不時有帶血的砍刀飛出人羣,某一刻,一把砍刀飛過來砸在接待臺後面的牆壁上,牆壁被打出凹痕,砍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接待臺後方響起了壓抑住的驚呼,一名年紀較小的接待員纔剛哭出來一聲,立即就被三隻手捂住了嘴,彷彿於燁不知道他們藏在這裡似的。
孫豔的心跳得咚咚直響,和先前許晴安的情況差不多,畢竟是這裡的主事人,膽子比其餘的服務員要大一些,她往旁邊爬了幾步,從接待臺的入口往外面看去,正好看見於燁揪着一個人的衣領提起來將其摜在地上,那人後腦勺撞到地板也發出了“咚”的一聲響,和心跳聲相似,隨後流出血來,孫豔驚得身子一震,又退回去。
這到底是什麼人?她這樣想着,努力回憶於燁摔人時的表情,剛纔只是匆匆一瞥,似乎看到了,又像是沒有看到,對,應該是沒有看到纔對,否則他的表情爲什麼和先前與自己說話時一樣?肯定是第一印象在作崇。
“住手!”一聲大喝從過道里傳出來,把孫豔嚇了一跳,隨即冷靜下來。
這是鄭堂主的聲音,園子真正的負責人。
鄭堂主今年五十多歲,跟隨王安生征戰已經三十多年,年紀雖然不算大,卻是安生幫實實在在的元老之一。王安生習過武,比較崇古,安生幫設有堂主舵主等頭銜,實際上也只是個稱呼,行事也和別的幫派並沒有太大區別。
領了園子這個堂口之後,鄭堂主基本處於半退休狀態,不料今天居然有人打上門來,派了十多個小弟去處理,他自己在裡面照顧王安福等人的傷勢,本以爲只有一個人,輕輕容易就能打發了,沒想到對方還打到了接待室,通過監控錄像一看,短短兩分鐘的時間自己這邊就已經倒下去一大半,這才帶着人衝出來。
一共有五個人,除了鄭堂主之外,另外四人都拿着槍,兩把手槍、一把烏茲微衝、一把霰彈,對於一個本不該有人打上來的地方,四把槍的防禦力量已經足夠。
之所以沒有一出來就讓人開槍,一方面是局勢太亂,會傷到自己人,另一方面是剛纔看到了於燁的身手。
他是真正見過世面的人,於燁的身手異乎尋常,他後面可能會有更厲害的人物。
不過能想到的也就這麼多了,前半生好勇鬥狠,打出了一身戾氣,早已養成了不愛動腦的習慣,這纔會把園子全權交給孫豔打理,自己樂得輕閒。
因此,心中雖然有顧及,但四支槍的槍口仍對準了於燁。
鄭堂主一吼,馬仔們很快就停了手,紛紛退開,於燁站在原地饒有興趣的看着那把霰彈槍。
“說!是誰指使你來的?否則現在就把你斃了!安生幫的地盤,警察都不敢來管!”鄭堂主的眼睛瞪得渾圓。
孫豔扶着接待臺站起來,心想事情到這裡應該算是結束了,這個年輕人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從容面對那些嚇人的槍。
然而等她整理好頭髮一看,卻見到了於燁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