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很突然的響起了掀桌聲和叫罵聲,桌上的一衆軍官與官員都偷偷向於燁等人看去,生怕他們因爲用餐被打擾而生氣,看到三人神色平靜,這才放心下來。
爲了避免有人來打擾幾位“神仙”用餐,太和樓的三樓已經被清空了,但一樓二樓仍在營業,若不是出現在翻桌和吵鬧聲,也不至於會影響到三樓的這幾位。
城守朝站在樓梯口的兩名手持長槍、身子挺得也和長根一樣直的衛兵使了個眼色,衛兵一挺胸,輕手輕腳的走下樓去,吵鬧聲立即小了下去,但沒能持續多久,又陡然爆發出來。
這一次不再是掀桌了,而是有東西重重砸在桌子上,把桌上的碗碟砸碎,又把桌子壓垮的聲音。
接着,又是短暫的死寂,之後更加的哄亂,尖叫聲、慌亂的嚇樓聲、街上巡邏士兵的喝斥與示警聲,這座城鎮不大,高高的城牆限制了它的發展,沒過多久似乎整座城都亂了起來,無數的士兵抄起武器往這邊趕,他們沒有忘記寶和鎮所有能說得上話的人物都在城中央的太和樓吃飯。
宴請的是修真者,可這些人級別不夠,身邊不可能有修真者保護,而幾位“神仙”來了之後不可能扔下他們不管,可萬一這些“神仙”是懷着某種目的來的呢?“神仙”可不會有國界的概念,萬一他們是瑞國請來的,把陪同在旁邊的那些人一鍋端了……這座城可就玩完了。
很多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他們能做的只是思考、等待,並在街上出現了示警聲後立即拿起武器衝向太和樓。
對方是修真者,並沒有露一手,但沒有誰懷疑過這件事,因爲敢冒充修真者的騙子,要麼還沒有生出來,要麼對自己的出生表現出了最強烈的後悔。
……
聽着樓下的動靜,於燁微微皺起了眉。他一皺眉,旁邊的城守心中“咯噔”一下,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是對自己手下的士兵生出了不滿。
他並不知道,於燁皺眉的原因是擔心樓下的也是修真者。
有大量軍隊駐防的城鎮,軍人的地位是很高的,更何況是城防最高長官的貼身侍衛。兩名手持長槍的士兵到樓下去,反而弄出了更大的動靜,說明他們沒能鎮壓住,還是有人動手了。
在一個裝滿了士兵的城鎮裡,不顧士兵的鎮壓還動手,除了修真者外。誰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於燁在先前聽到樓下掀桌時,曾試着擡了一下面前的這張八仙桌,他必須用全力才能把桌子掀起來,城裡的年輕人都去慶京了,只留下一些老人,這種桌子也不是一個老人能掀得起來的。
城守大人剛想喝斥樓下的人,忽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擡起來準備拍桌子的手猛的頓住,頓得太急,導致他的身體都被扯得震了一下。
“我下去看一眼。”於燁在城守轉頭向他求助之前,輕聲對身旁的許晴安說道。
他扮演的角色是負責照顧許晴安這個“主子”的下人,有什麼事自然得他先去看,許晴安既然被塑成了大boss的形象,當然不能輕易出手,那樣太掉價。
有事由於燁出面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對這個世界比她們要熟得多。有些事情——特別是和修真者有關的事情——並不是只能實力決定的,還有很多東西要考慮,比如修真者背後的勢力。
自己胳膊上的是小拳頭,背後的勢力纔是大拳頭,在這個用拳頭說話的世界,大拳頭決定着小拳頭有多厲害,三正門、四奇門的修真者不一定敢去得罪寒山院的小輩弟子。哪怕那個弟子纔剛入門一天,實力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於燁的拳頭在三人中是最小的,但他對修真門派熟悉,就能夠運用那些大拳頭。實在不行,他的小拳頭也不算差,雖然調用不了真氣就像是拳頭被抽掉了骨頭,但那條大腦袋眯眼睛的蛇卻能夠保證他的拳頭不會軟棉棉的,況且他的手指頭也已經變成了章魚的觸手——帶吸盤的。
許晴安微微點了點頭,表情漠然,像極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這是冬藏訓練出來的,冬藏的僞裝身份是許晴安的好友兼女伴,除了地位比許晴安低下這一點外,這也不能稱之爲僞裝,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們的關係已經十分要好,但也因爲於燁的關係,無可避免的還是有一些隔閡。
於燁起身,在城守的陪同下走到二樓,他有些緊張,覺得自己應該把槍帶來的,可惜就連那把武士刀都被放在客棧裡了,他現在沒有任何武器。
二樓滿地狼籍,桌子倒了三張,地上都是摔碎的碗和四散的菜,一些湯汁還在順着地板的接縫緩緩的流着。
已經來了不少士兵,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對向了二樓中央的兩個人,面對着完美的包圍圈,和反射着森冷光線的各式武器,那兩人卻神情自若的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
見到於燁下樓,二人的目光才終於有了神色,微微轉身面對着於燁和城守大人,他們都不年輕,一個大約五十多歲年紀,另一個則是連頭髮都花白了。
於燁和城守一同下來後,包圍圈立即撒開了一張小口,讓二人走進了圈內,來到了那兩人的面前,然後退開,把守住了窗口和樓道。
城守大人的嘴本來應該緊緊的閉着,把這件事全權交給於燁負責的,但看到二人後,他的嘴還是忍不住張大了:“陳典史、王驛丞,你們這是……?”
二人都是寶和縣的官員,頭髮花白的是典史陳東渝,五十多歲的是驛丞王晉南,如果不是戰時,如果不是邊境重鎮,如果沒有那麼多官兵駐守,二人也能算是寶和縣數一數二的大官了,可惜沒有多少如果,二人如今在縣裡的地位只能算二流。
一開始,城守以爲他們是因爲沒能上三樓而生氣胡鬧,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他明明邀請過二人的,就算不能和這三名修真者同坐一桌,在旁席陪着也沒什麼大問題,而二人是婉拒了的,而且平時他們爲人處事都十分得體,老成穩重,今天明明知道三樓有宴,他們怎麼可能還來這裡搗亂?
陳東渝和王晉南都沒有答話,只是看着於燁,不知道在想什麼。
城守看了一眼旁邊,見有一名士兵坐在地上,面色痛苦的扶着自己的肩,正是他剛纔派下來的兩名親衛之一,連忙上前兩步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問道:“怎麼回事?”
那名小兵還想立正敬禮,但扶着左肩的手一放下來,立即就疼得呲牙咧嘴,原來是肩膀脫臼了,連忙繼續扶着,苦着臉說道:“稟報大人,陳典史和王驛丞嫌今天的菜不好吃,掀了桌子,我們下來之後見是二位大人,也沒敢動粗,連忙上去勸,結果陳典史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扔出去了。”
城守一楞,轉頭看向了頭髮花白的陳典史,他的親衛有多大能耐他是知道的,尋常士兵三五個不能近身,卻被一個老頭子拉着胳膊扔出去了,王驛丞會幾手功夫還不奇怪,典史是很純粹的文官,他爲什麼能把自己的親衛扔出去?
在聽到城守喊出二人的名字後,於燁也陷入了思考,他在天極大陸的日子一直都是在南邊渡過的,沒來過這些地方,對官職的認識比一般的老百姓還要不如,但能從城守驚訝的語氣中聽出來這兩人是縣裡的高官,照理說不可能不知道有修真者在這裡吃飯,爲什麼他們還要這麼幹呢?
換成過去的小葉子,肯定沒辦法想明白這件事,但去地球度了一年多的假之後,於燁思考問題的方式改變、或者說增加了很多,那是個用金錢說話的世界,幾乎任何事歸根結底都和“利益”二字掛勾,站在利益的角度去分析,他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然而結論還沒有理清楚,身前不遠處的二人同時動了起來,王驛丞拎起身旁的圓凳向於燁砸來,而陳典史則突然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以驚人的速度跨前一步,向於燁的小腹刺來。
於燁一直在提防着,事實上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沒有鬆懈過,無論是走到和氣的和泰身旁、坐在車駕上看着身前的荀虎,還是坐在八仙桌旁喝酒吃菜,都保持着絕對的警惕,所以他能在二人動的時候同時動了起來。
同樣抄起身旁的一把圓凳砸過去,兩把圓凳在空中猛烈的撞擊、散架,木屑四濺,陳典史握着匕首的手臂則穿了一根根、一片片的木屑,以極快的速度刺了過來,甚至在空中拉起了一抹白光。
匕首很鋒利,握着匕首的手很穩,但在匕尖離於燁的肚皮還剩一寸的距離時就停住了,於燁的手擋在了陳典史的手前,匕刃從他的中指與食指之間刺出來,再也無法前遞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