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上事情知一半地上事情他全知
滾橫爬順（第三部：二十二）
老七在家裡神經兮兮，一場大火燒得他僅僅精神了幾天，當家裡一切都順當以後，又恢復了往日的懵懵懂懂，低着個頭塔拉着個腦袋，和人說話也是前言不照後語的。
擔着一擔子糞，到了地裡倒了一隻籮筐裡的糞，有人和他說話，另一隻籮筐裡的糞就不倒了，擔糞的擔子一頭有糞的籮筐也不放在地上，就那麼在肩膀上一頭沉的壓着，說半天話也不嫌不得勁和累得慌。
回到家裡來和家裡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對兒媳婦也不怎麼板面孔，對老伴就不那麼客氣了，輕的板着個臉不吭不哈，重的就是張嘴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你這老東西，不會叫我耳根子清淨半個時辰，成天的嘴裡像招倒夜壺扶不開了，突突開沒個清。”老伴見他張嘴說話，反而高興起來，就怕他不吭聲的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就會說他道：
“你還會張嘴說話呢，我還以爲你就不計劃張嘴呢，我一輩子和你說的話，還沒有給老南牆說的話多呢，你要是不讓我說話，你找個啞巴老婆來，就是啞巴老婆不會說話，也要給你比劃比劃呢。”
每到這個時候，老七就會搬個凳子到院子裡坐在北牆跟，眼迷糊着臉塔拉着，老伴會教唆着小孫女去他面前，晃來晃去，他連看都不看小孫女一眼。除非是小孫女不小心跌在地上，哭的厲害起來，他纔會伸手把她拉起來，高興了就把她摟在懷裡，不高興就會把她推開不耐煩的說：
“走！走！走！別在這裡煩我。”
那紅梅以到了知道大人好壞臉色的年紀，見爺爺這樣對她哪有不哭的道理，奶奶就出來把她拉走說話：
“她這麼大的年紀，難不成也得罪你啦，可着全家都成了洪洞縣裡的差官，沒有一個好人啦，大人小孩在你眼裡都是土卡拉糞草，都得跟着你受氣呢，”
說話這一天村裡召開大會，傳達成立“初級農業合作社”的會議精神。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是在互
助組的基礎上，以個體農民自願組織起來的，屬於半社會主義性質的集體經濟組織。
它要求土地入股，耕畜、農具作價入社，由社裡實行統一經營；社員參加集體勞動，勞動產品在扣除農業稅、生產費、公積金、公益金和管理費用之後，按照社員的勞動數量和質量，以及入社的土地等生產資料的多少，進行分配。
這樣的大會，全村人都要參加的，老七來到會場後，低着頭閉着眼在迷糊，有人給他打招呼也只是“哼”一聲，再不接着往下說什麼。村裡的幹部和上級來的幹部都講了話。入社的農民可以回家和家裡人商議一下，商議好後到村委會去報名。有人問老七道：
“七叔啊！你報名不報名參加不參加呢？”老七一臉茫然的問道：
“報什麼名參加什麼呢？”在他傍邊的一人說道：
“都說你是小神仙，天上知一半地上你全知。我們還指望着聽你的主意呢？開了半天會，你竟然不知道報什麼名？”有個小青年從地上拾起幾個石子來，對老七說：
“七爺！你猜我手裡有多少個石子？”老七連看他一眼都沒看起來就走。
看見了老七的樣子大家紛紛議論起來有的說：
“是不是神仙把他的天書收回去了，閒他在凡間胡說八道，泄露天機呢？”有人說：
“是不是這回老七看出來了入社不好，要不怎麼不吭聲的就走了呢？”
“我也覺得是，老七不入社，咱們跟着他沒有錯的。”
“他沒吭聲，你怎麼知道他不入社呢，那一年他賣地的時候，也沒見他敲鑼打鼓的在街上吆喝，就悄沒聲的賣了，連他哥哥老五都不知道呢。”
自從老七土改前賣了很多土地，土改時劃成分，他家沒有了那麼多的地，自然就是下中農了。村裡就傳言老七有一本天書，早知道要土地改革。很多人凡事愛看老七怎麼樣，大家也就怎麼樣。有時候老七見有人來試探他，從地上拾幾個石子讓他猜，他十有七八能猜出來。
現在有人讓他猜石
子，他確起來走了。弄的大家一頭霧水，不知道老七到底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對入社又是什麼態度。
老七沒有表態就自顧自的走了，有積極分子很快就告訴了村裡的幹部。村裡有個平時和老七說到一塊的幹部，偷偷的先來找老七，進門就說：
“老七哥這到了關鍵時刻，都說你能掐會算的，你說說這入社到底好不好？”老七說：
“什麼入社好不好的，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呀！”
“哎！和着這幾天這麼大的動靜，今天又開了入社動員大會，你硬是沒有聽到耳朵裡去！我說老哥哥呀，還想來聽聽你的主意呢？”老七這個時候才知道今天是開的什麼會了，就說：
“你說今天開的是入社動員會？我得好好想一想，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呢，你願意不願意入呢？”
“我當然不願意啦，土改時我分到的地最好，又養了一頭比你家那頭騾子還要高大的黃騾子，一入社我就虧大了，不入吧又怕上級說我，怎麼樣我也是村裡的主要幹部，這幾天可把我愁壞了，不知道怎麼辦好呢？”這樣的事情儘管兩個人關係不錯，老七也不敢拿主意，就說：
“要不咱就少停停看看再說？”
兩個人說話的第二天，都知道老七不帶頭入社，村裡幾個幹部就到了老七家裡。幹部們來了好幾個，其中一個年青的幹部進門就馴他道：
“我說老七！你這個漏網的地主分子,你什麼態度，敢反對國家的政策，早看出你根本就是和我們兩條心。”一個上年紀的幹部說：
“你不能這樣說老七，那一回他都是很積極的嗎？我說你這一次怎麼了，這次你家裡失火，把你燒糊塗了吧？竟敢反對不帶頭入社？你可不能讓大家給你新帳老賬一齊算。你是不是惦記着驢圈裡拴的那頭大騾子，捨不得牽出來讓大家用呢？”另一個說：
“老七怎麼會反對呢！他的兒女都是幹部，對黨的政策是理解的。只不過一時沒有想透吧！我看讓老七表個態，只要他帶頭入社，你們說的那些都是狗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