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橫爬順《紀實小說：七》
從我記事起，爺爺以去世多年。奶奶曾說過爺爺在世時做了兩口棺材，一口是柏木的最好，上百年都不會壞，另一口是桐木的，材質差遠了。爺爺曾對奶奶說：
“咱兩人誰先去世就用那口柏木的。”奶奶那時身體經常有病。爺爺就又說：“看來你要用那口柏木的。”很多事情是預料不到的，奶奶一直活到了一九七0年，我小時侯記憶最清的也就是和奶奶睡覺了，奶奶除去會一晚上叫你起來無數次尿尿外，還會給你說很多童謠，她的童謠有意思極了。
“小板凳四條腿，俺給奶奶疙瘩嘴，奶奶閒俺嚇嚷了，俺給奶奶做湯了。”
“小扁食兩頭尖，煮上鍋裡撲漸漸，金勺舀銀盤端。雙手捧着敬老天，老天瞧見心歡笑，一年四季保平安。”
“小椿樹結白根，白娘生了個白閨女。白的很像擦粉，官過來要娶呢，皇帝過來要過禮了。俺家閨女還小了，攏不了頭系不了花。”
“小板凳四根撐，搬的板凳掏小鶉，小鶉唧唧，嚇了俺心裡騰騰。”
“明奶奶常掛掛，爹織布娘紡花，淘氣孩要吃媽【奶】，拿上刀來割了媽【奶】。”
“趕集上會哥哥去，拉牛使鞭兄弟行。缸裡沒水挑幾擔，沒見做活使死人。”
還有一首永遠也說不完的童謠，能一直說到你長大再也不來纏着奶奶說童謠，其實她還沒說完呢。
“從南邊過來一頂轎，裡邊坐着太太，太太出來燒香，裡邊坐着姑娘，姑娘出來梳頭，裡邊坐着孫猴，孫猴出來取經，裡邊坐着唐僧，唐僧出來唸佛，裡邊坐着老豬……”這個童謠扯到奶奶知道的所有古今人物，有時候也會扯到雞、狗、貓，鼠動物界。
奶奶活到九十二歲，是我們家族中最長壽的人。九十歲以前自己做飯生活，
從來也沒有用我們照顧過。冬天裡的晚上，我喜歡到奶奶的屋裡去。她每天會在火臺邊烤一個核桃和一小杯藥酒，我和我叔家的四兒會眼扒眼看着，等奶奶吃後留給我們的，核桃皮裡用手摳不出來的核桃，讓我們用針挑出來吃。
那種用針挑出來吃的香味，是我記憶中最爲留戀的，後來吃過的各地的核桃中，不知是少吃滋味香呢？還是吃的多嘴刁了，再也吃不出那時的味道來。
奶奶到冬天時，同核桃和藥酒烤在火臺邊的。還有一塊從河裡拾回來的一個隨園型的石頭，睡覺時用腳蹬着石頭到另一頭，一晚上被窩裡都是暖暖烘烘的。再冷的時候就要給奶奶打火簸箕，將簸箕扣着伸進被窩裡，拿一捆穀子的乾草來，據說穀子的乾草點出的火來能鑽進人的骨頭裡去。
總之奶奶的晚年在物質缺乏的年代，讓她生活過的好一點是我們一大家子的責任，特別是我的幾個叔伯姐妹們，晚上在那裡陪奶奶的時間最長，對奶奶照顧的是無微不至。比我們這些毛頭小子強多了。但奶奶的核桃皮裡用手摳不出來的核桃，是沒有她們的份的。她們也不會和我們掙，奶奶的重男輕女思想是很嚴重的。
在奶奶年輕時，我們那裡發生了一件震驚十里八鄉，因沒有兒子讓人給活活打死的事件。對奶奶她們那一代是有很深的影響，常常掛在嘴邊。也就是當年死在老五地裡的那一位，這事說起來話長了。被打死的那位叫鳳妞，四十多歲了，丈夫早年去世，有兩個女兒。有二十多畝田地，一座房子。
也算是一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小康人家。就是沒有兒子，被丈夫的幾個侄子惦記上了，找家裡的族長從中說合過多次，要她過繼大侄子根當兒子。鳳妞和根鬧過矛盾，當然不同意，就要求過繼根的兒子過來，窮瘋了的根立馬就想過去掌管家產，鳳妞那裡會同意。這事兒就這
樣僵到了那裡，沒有個結果。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離我們那裡幾裡地的村裡有個郎中，過來給鳳妞看過病，一來兩往兩個人就有了感情。隔三岔五的郎中會過來會一會鳳妞。
這事就讓根給做起了文章來。這一年冬天的一天，郎中來了。根就叫了幾個本家兄弟來到家裡，酒足飯飽以後，等到半夜動起手了。根翻牆進去打開街門。四五條“好漢”進的院來，圍住屋門、窗戶要衝進屋去。鳳妞和郎中聽見動靜，急忙拿出煤鏟和火柱和根他們對打起來，但終因寡不敵衆敗下陣來，被脫光衣服五花大綁綁在樹上。鳳妞的兩個女兒跪着哭着求根放了他母親，根說：
“不用求我，只要你母親答應將我過繼過來，馬上就放了他們。”兩個女兒來和母親商量，鳳妞怒衝衝說道：
“我也不怕丟人顯眼了，有種讓根弄死我算了，我就是不讓你滿意。”
鳳妞話雖這麼說，又看看老相好郎中連凍帶嚇快要死的樣子，心中也活動起來，無可奈何的答應了。
接下來事情就好辦多了，根是有備而來的，一切都準備妥當。文書早已寫好,雙方按手印畫押，中人作保簽字。接着根給鳳妞跪下叩頭叫娘。一切順理成章根就過繼給了鳳妞。
畢竟當時已是民國了，郎中也是走南闖北有知識的人物，鳳妞又是剛強不願意吃虧的女中豪傑。第二天鳳妞將門子鎖住帶二個女兒去了縣城，放出風來是去串親戚。實際是去到縣衙門告狀去了，也該鳳妞時來運轉，縣長有一個瘸腿的兒子，相中了鳳妞的大姑娘，和縣太爺成了親家，官司還有不贏的道理。
馬上下來幾個兵丁進的村裡，真好碰見了根的弟弟，打聽根家在那裡，根的弟弟看情形不對，扯了個瞎話，指的方向南轅北轍。回過頭了通知幾個兄弟，跑了個無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