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哥倆說話論古今…蘿蔔絲湯當酒喝
滾橫爬順（第二部十四）
一家人昏天地黑的幹了一天，晚上花兒做好了飯，擀了二升面的麪條，用白菜打的滷。堆尖撈了四海碗，讓老大和三兒吃。老大坐在煤火邊，烤着身上剛被汗水溼透的衣服，看着三長五短的一羣孩子，手裡拿着紅薯，眼巴巴在麪條上溜來溜去的嚥着口水。儘管三兒在催他吃飯說：
“哥！吃飯，吃了就不冷了。”老大沒肯聲端着四碗麪條倒進了一大鍋的米湯鍋裡說：
“孩子們在看着，咱兩個大人那裡吃的下去，咱今天喝麪條米星飯吃紅薯，我看就好！”
說着拿起鍋裡熘的紅薯吃了起來。三兒搖搖頭也不敢說什麼，不以老大說。他扭頭回家吃飯去，給你弄個下不來臺。一干孩子可不管那一套，親自動手去碗閣裡取碗，嚷嚷着要喝麪條米星飯。大晚上睡覺的時間喝麪條米星飯，在孩子們的記憶裡是很少見的。花兒對亂亂的孩子們說：
“去去，先給你大伯和父親盛上，再給你們盛。”說着盛了兩碗，畢竟是麪條和米湯攪在了一起，花兒再怎麼用勺子撈麪條，也是湯湯水水的。
老大和三兒吃罷了飯，一個人坐在煤火的一邊掛起了閒話。從毛主席發表講話支持“亞非拉人民的革命運動”，到周恩來又訪問了那個國家。四清四不清下臺的那個村幹部，被老婆打掉了好幾個門牙。老大誇他們隊裡的隊長，比三兒這個隊長有能耐，每年的糧食產量比他們隊高，連工質也比他們隊高個一二分錢。
三兒說老大他們隊裡的好地比自己隊裡好地多，接着又說道今年我們開了磚瓦窯，工質就要超過你們隊。老大說還是老式的人字架的房樑結實，三兒說新行的“低樑高瓜柱”的房樑亮堂。老大說他家的一隻母雞大冬天下了雞蛋。三兒說俺家的老黑豬今年怎麼也能賣一百多元錢。
兩個人天南海北的胡扯，從毛主席、周恩來到村幹
部再到母雞老黑豬。老大從口袋裡掏出黑皮的煙口袋，裡邊插着一根玉石嘴、青色煙稈、銅煙鍋的菸袋來，解開菸袋口。一隻手握着煙口袋，一隻手握着菸袋在煙口袋裡揣煙末。
三兒看見老大要抽菸就說：
“我記得我去鄉里開軍烈屬會，取回來半合洋菸，我給你拿出來，你拿去抽吧！”這捲菸那時候都稱洋菸。
三兒說着翻身跪在炕上，掀開炕後邊吊在閣窯口的一塊黑布簾子，從裡邊拿出半合煙來給了老大。抽菸的人就這點沒出息，見了煙就像見了命。老大見是洋菸，接過來抽出一支來點着吸了一口，“呸呸”兩聲說：
“你這洋菸放了多長時間了，抽到嘴裡滋辣麻。”三兒說：
“我又不抽菸，放在那裡可時間長了！再說這煙不就是滋辣麻嗎？抽到嘴裡不過胡冒煙吧！你還會抽出好歹來？”
老大吸了一口的洋菸泯滅，夾在耳朵上有說：
“怎麼抽不出好壞來，和咱們吃飯一樣，好煙抽到嘴裡舒服。你拿出來的煙時間放的太長髮黴了，還不如我抽的旱菸味道好呢。”
三兒家十來口人，做飯的煤火口大肚也大。三兒和花兒住的西里間，冬天裡也得掀着門簾。住在東里間的女兒們晚上也不會怎麼冷，只不過苦了大寶、二寶和三寶晚上睡在東屋的平棚裡。太冷了花兒就給他們點一個，燃着鋸末的火鍋避一下寒氣。好在鋸末老大家裡有的是。大寶和三寶累了一天早早的就睡覺去了，二寶在東屋裡和母親、妹子們亂了會兒。聽見西屋他大伯和父親在“哈哈”大笑，就過西屋來湊熱鬧。
冬天裡的夜是漫長的，串門扯淡話是農民們，唯一打發時光的消遣。花兒聽見他弟兄談的高興，知道這一說起來就是大半夜。就過西屋來，打開煤火坐了一個小鍋上去，添了一瓢的水。等鍋裡的水開了，取來半碗白麪加了點水，打成了豆子大小的麪疙瘩放入鍋內，又去取來一個雞蛋剛要打開，老大說：
“這個就不要放了，兩個雞蛋就要換一根椽子呢。吃一個雞蛋半根椽子就沒有了。取個白蘿蔔，切成絲放進去就行還敗火呢。今天我們哥倆說得高興要多坐會了。”
三兒和老大在一塊說話，花兒把雞蛋放回去，取了一個大白蘿蔔來切成了絲扔進了鍋裡，等蘿蔔絲和麪疙瘩在水鍋裡滾着，翻騰幾個回合。花兒把鍋端了下來，給弟兄兩個一人盛了一碗，兩個人喝一口滾燙的蘿蔔絲麪疙瘩湯，倒吸一口涼氣。用筷子去碗裡夾一筷子蘿蔔絲，放進嘴裡啄着。
那時候的人貧窮沒有喝酒的習慣，在一塊說話也像喝了酒一樣。再加上一碗喝到嘴裡燙嘴，嚥到肚裡燙心的麪疙瘩湯下肚。兩個人說到興奮時，什麼活都說。吃過的苦，碰到的高興的事，會一古腦的吐出來，說到苦累時會唉聲嘆氣，說到高興時也會像喝酒醉了一樣手舞足蹈。
二寶在一邊坐着，不時的也會插上一句。他見大伯高興就問道：
“大伯！我也想去跟你學木匠。”
老大正在興頭上，早忘了他弄傷自己腿的事。就憑着不叫三兒爹，嘴甜的見面就叫自己大伯，他也不會不答應說：
“好啊！這幾天我要天天給你家做樑、做檁、做瓜柱。你有空就過去學學去。唉！我想起一件事來，三兒爲啥不讓二寶上學？”三兒說：
“他想到磚窯去學做瓦，貴賤不上，怨不得我。”老大說：
“不能聽他的，前一段時間，我去城裡給一個單位做木工，人家拿出幾張樑和門窗圖，我怎麼也看不明白，你看看這沒文化就是不好。二寶一定要上學。”三兒說：
“好！聽你的，我明天就去學校找王校長去。”
弟兄兩個幾句話決定了二寶的一生命運，二寶停了幾天，規規矩矩上學去了。二寶在隊裡幹了兩三個月的磚瓦活，幾個月的土地裡擔挑鋤刨，早就膩味了。一下子坐在學校裡，像換了一個人似地，拼命的學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