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接南致選的話,南致選也沒再纏着這個問題不放,大手一揮便讓人將裴清妍帶了下去。
“她會死麼?”紀彥明看着裴清妍被押走,冷不丁問了這句。
南致選玩味看着紀彥明,“怎麼?紀警官想救她?你倒可以試試。”
我這才猛地想起紀彥明是警察,看見這樣的畫面,應該是先救下裴清妍纔對的。
倒是我忽略了這一點。
不過,要是紀彥明真能從南致選手中救走裴清妍,我倒是,挺樂意看見的。
然而紀彥明不爲所動,他轉身看着我,摸着我的頭道,“欺負希望,也是該給她點教訓,別死了就行。”
紀彥明說出這樣的話,我是很震愕的,畢竟在我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個非常正直且身負使命感的警官。
南致選笑意更烈了,“紀警官心真大啊!只不過,我下手,可能沒什麼分寸。”
紀彥明冷冷掃了他一眼,“她真死了,倒黴的也是你不是我,周家一直等着你呢。”
我看了紀彥明一眼,被他這幾句話戳笑了。
他真是個矛盾糾結體。
因爲我是被裴清妍搞成這個樣子,所以他其實是打心底裡恨死了裴清妍,可裴清妍要真死了,他身上的正義感又作祟,叫他過意不去。
很可愛啊。
紀彥明和南致選同時看向我,似是不明白我突然之間笑什麼,我也沒解釋。
南致選不肯放了裴清妍,我也沒強求他。
他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又是天之驕子,決定要做的事,必是沒人能改變,我也沒想要改變。
而我真正不擔心的原因,是我相信陸孤城會從南致選手中將她救走,且不說南致選,裴清妍身後還有個萬年備胎詹焚佑。
我也有猜到南致選真正不願放了裴清妍的原因,估計是爲了威脅陸孤城。
只是,這一回,我沒有全部猜對。
因爲將裴清妍救走的,不是陸孤城,也不是詹焚佑,而是周晨。
得知消息的時候,我雖有些疑惑,但轉念想到陸孤城和周晨的關係,也有些瞭然,只是仍覺得有哪裡顯得有些奇怪。
因爲周晨救走裴清妍的時候,陸孤城正在會所裡——泡腳。
是篤定周晨一定能救走裴清妍麼?
可就算再篤定,也不會猜不到裴清妍就算不死也一定沒了半條命。
他不該很緊張麼?
在泡腳是怎麼回事?
很奇怪。
這和上次裴清妍在厲家地下室成那副慘樣時震怒的陸孤城不一樣。
裴清妍被救走後半小時南致選出現在我面前,我抿着脣角正在喝水,他在我面前坐下,“你看着好像很開心啊。”
程伯不在,替我去公司處理事情了,紀彥明去警局了,身邊照顧我的是護工,南致選一來就將護工趕走。
我微挑眉,“我這幾天不都這樣麼?”
不過裴清妍被救走我確實鬆了口氣。
南致選失笑,“你眼底那些明顯的笑意,能掩飾掩飾麼?”
聞言我垂了垂眸,沒接他的話。
“就算那事是他做的,還不是因爲她一直想對你下毒手,你就算讓我殺了她,我也會毫不猶豫,可你卻選擇放了她,爲什麼?你明明也對她恨之入骨。”
我瞳孔微縮,下意識看向他,“別說。”
他摸了摸我的頭,“我不會告訴他,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情。”
他說的‘這件事情’,是一件在我得知時,沉默了許久的事情。
將裴清妍綁去厲家那個地下室的,不是南致選,也不是厲家的人,而是程伯。
她身上所有的傷,都是程伯讓人弄出來的。
這事,程伯瞞着我做了,然後嫁禍給厲家,只是他沒想到,當他帶我去地下室時,在那裡的人卻是南致選。
我明白程伯爲什麼會對裴清妍下手,如果裴清妍沒有一直在背地裡想對我下死手,程伯不會動她。
我至今對裴清妍當時在厲家地下室的慘狀記憶猶新,並不是對她抱有可笑的愧疚憐憫同情才讓南致選放了裴清妍。
南致選說的沒有錯,我確實對裴清妍恨之入骨,如果,如果將她綁去厲家地下室的不是程伯,那天我一定不會讓南致選放了她。
只是啊,程伯多好啊,他那麼好的人,卻因爲我雙手染上鮮血。
我不知道程伯跟隨父親時是否做過那些陰暗的事情,但我並不關心這個問題。
在我心裡,他就是這麼好。
所以啊,放了裴清妍,一債抵一債,以後程伯走了,他一定要和地獄無緣。
別說我迷信,他那麼好,值得我相信這些。
我沒有告訴南致選我的真實想法,只是再次和他道了聲謝,他如果想殺裴清妍,直接就能下手,但他卻拖到了裴清妍被周晨救走也沒有對她下手。
興許我也不應該自作多情,他沒有對裴清妍下死手只是因爲怕真的被周家抓到把柄也說不定。
不過我還是要和他說聲謝謝。
他神情忽明忽暗,“噓……別再說這句話,我會覺得你是在邀請我做點什麼。”
我微愣,“你這是什麼腦回路?”
他面不改色,“我明明沒對你做什麼你卻非要和我說謝謝,我擔待不起,必須做點事情來讓你覺得我不值得你感謝。”
話落他捏住我的後腦勺一下子覆到我面前來。
當他捏住我的後腦勺時我腦海裡立即閃過陸孤城的臉,他每次強吻我時都是這樣捏住我的後腦勺令我沒有反抗的力氣。
我自知不是南致選的對手,所以我幾乎是在他觸上我後腦勺的同時捂住嘴巴。
他直接親在我手背上。
我們在咫尺之距裡四目相對,我臉色微微一沉,輕聲道,“南致選,你來真的?”
南致選直起腰從我面前離開,“我什麼時候不是來真的?”
事實上,我是一直都不覺得南致選是認真的,因爲他不是這樣一個人。
南園不簡單,他能穩坐南園少當家的位置,勢必是個極有手段的人,我並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喜歡我。
就連他上次爲了救我甚至寧願豁出性命,我也在背後查過是不是我對他來說有什麼利用價值,我還不能死。
可我什麼也沒查到,我和他的關係,在認識之前,祖宗十八代都打不到一塊去。
我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利用價值。
所以直到這一刻聽到他這句話,我才當了真。
我心下發沉,很認真的下了牀,然後退到離他最遠的地方,彎腰朝他鞠了一躬後我道,“南致選,明天開始你不要再來了,我不愛你,消耗不起你的認真。”
他看了我一眼,卻是笑了,“裴清妍剛放,我總算沒了利用價值,就毫不猶豫把我踢開了,言希望,你到底是真善良還是假善良。”
他這話多少讓我有點愧疚,我自知是我對不起他,而且還欠着他命債,我別開臉,“是我欠你,但你以後真的不要再來了,我不愛你,但我之前說過的話也還作數,等我做完我要做的,我的命任你處置。”
“我說過,我會幫你。”
我面無表情看着他,“不需要。”
他強硬重複,“我說過,我會幫你。”
我也不和他爭辯,“你走吧。”
他不爲所動,在椅子上坐的宛如一座泰山。
與此同時,病房門被推開,程伯和宋晴一起走了進來。
“言總!”宋晴一躍衝到我面前,眼眶發紅,“你怎麼樣?”
我揉了揉她的頭,“我這不好好的,哭什麼!”
她咬着下脣不說話,安靜從包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我,“這是和星華簽訂的合同,分析過了,合同沒有絲毫破綻,不過陸總在上面簽了字,合同上的交貨的日子也近了,言總你看,要籤麼?”
我正要接過合同,一隻大手搶先我一步將合同接了過去,看向南致選,我下意識想將合同奪回來。他將合同往後舉去,我急着搶回合同,沒注意他腳下等着陰我的腳,那一絆直接叫我跌進他懷裡。
我氣得想罵人,他卻趁機勾住我的腰,“交給我。”
程伯怒氣衝衝瞪着南致選,“南致選,還不將你的手放開!”
南致選也沒說二話,緩緩鬆了手。
我也沒硬要去奪回合同了,只是淡然瞧着他,“你想做什麼?”
他和我賣關子,“時機一到,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將合同遞給我,“把名字簽了。”
我凝起眉,“我如果不籤呢?”
他邪妄勾起嘴角,“那我可能會採取些非常手段。”
我對他這‘非常手段’,但我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合同對我百利而無一害,本來我就打算簽下合同的,於是也沒猶豫沒矯情,拿過合同便籤了名字。
他拿過合同後便十分招搖的走了,那樣勢在必得的模樣叫我莫名不安。
我看着南致選消失的方向道,“程伯,跟蹤南致選所有的動靜,我要第一時間知道他想怎麼對付陸孤城。”
程伯淡淡‘恩’了聲,然後在我面前放下粥,“喝了吧。”
夜裡,我睡得迷迷糊糊時,聽見輕微的‘嘎吱’一聲。
反應過來是開門聲,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其實這個時候進來看我的,可能是醫生可能是護工也可能是程伯。
我本不用這麼緊張,可就像是預感一樣,我睜開眼睛,看見站在月色下靜靜瞧着我的陸孤城。
他擡手觸摸我的左耳,“還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