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信?”江茗站在那張巨大的長桌前面,手裡拿着一支細長毛筆,正一筆一劃地按着字帖練字。
任再明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着那封信,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封信不能拆,拆了準沒好事,但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他需要知道信裡面寫着什麼。幾番掙扎,直到江茗聽不到迴應走到他身邊,二話不說就把封口給齊拆了。
“老婆……”任再明驚訝無比。
江茗淡淡看他一眼:“不過一封信,裡面難道還會放毒藥粉不成?”
那是跟魏明收到的一模一樣的信,一大張白紙上面,只有四個血紅的大字:血債血償!
江茗臉色驟變,轉頭就對任再明說:“打電話給小初!”
當電話撥通的時候,任初正在樓下廚房裡倒騰着早飯,李萬里出門買菜了,魏千城拿着花灑在後院澆花,王琥昨晚沒有睡在別墅裡,剛跟魏千城通了電話,正開車過來。
只聽耳邊“滴”的一聲,任初立刻就放下了菜刀,手指伸進衣領中按下按鍵,裡面立刻就傳來了任再明着急忙慌的聲音。
“女兒啊,你還活着嗎?”
任初皺了一下眉,反問:“你不想我活着?”
“瞎說什麼?我當然希望你活着!”任再明怒斥,任初嗯了一聲,隨後就聽到對面換了人。
“小初,你最近注意些周圍的人。”
“怎麼了?”與面對任再明時不同,一聽到江茗的聲音,任初就不由自主地嚴肅了起來。
“沒什麼,照顧好自己的同時,也要照顧好小城,知道嗎?別讓他到處亂跑,你也是。”
“好。”
任初剛說完這一個字,對面就又換了人:“女兒啊……”
可還沒等任再明把話說完,魏千城的聲音就從廚房門外傳了過來:“阿初,早飯好了嗎?”
“等一會兒!”任初朝外面喊了一聲,隨後又低聲說:“我知道了。”
說完就把耳機按掉了,任再明憋了半句話沒說出口,心裡頭尤其彆扭,原想回頭抱着老婆抱怨一下,結果看到那張略顯蒼白的面孔的時候,任再明又心疼了,揉揉江茗的臉,說:“別擔心,咱們的女兒可厲害了。”
江茗回過神,點點頭,可臉色還是沒有好看到哪裡去。
走出廚房的時候,李萬里和王琥已經到了,三人擠在茶几前面,一臺筆記本擺在茶几上。
任初走過去,彎腰看了看,發現那三人是在看着魏家昨晚上的監控情況,於是乎敲了敲茶几,待到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任初才說:“吃早飯了。”
緊跟着,面前連續刮過三陣風,再低頭的時候,沙發上已經沒有人了。有些好笑地搖搖頭,任初坐在了筆記本前面,翻看着前面幾天的監控情況,發現並沒有陌生人出現在監控範圍內。
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三個男人還在廚房裡折騰着,雖然不知道在折騰些什麼,但任初知道他們大概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索性手指點了幾下,將監控屏幕切換到了任家的大門口,那是李萬里親自裝的。
任初一邊注意着廚房裡的動靜,一邊迅速翻看着今天以前的監控記錄。
恍然間,一道影子從屏幕中央“唰”的一下飛了過去,任初眼眉一緊,趕忙往後退,又小心以正常速度點開,才發現那是一個帶着鴨舌帽的男人,從頭到腳穿着一身黑,面上還帶着口罩,鴨舌帽壓得很低,幾乎整張臉都被隱藏着。
那男人手上拿着一封信,任初一眼就看出那跟魏明收到的信是一模一樣的,一顆心不禁揪了起來。監控屏幕中,那男人緩緩蹲下身,將那信放到了地上,隨後又好像感覺到了任初的視線一般,緩緩擡起頭來看向牆壁某處的監視器,任初看不見口罩下那男人的表情,但那雙眼睛,任初卻是不會忘記的。
是那夜酒吧裡唱歌的那個男人!
藏在口罩下面的那張臉在輕輕笑着,他的眼睛稍稍彎曲着,可任初卻感受不到那笑意,只有一股不斷從心底涌上來的冰寒,一股一股,猶如不斷從泉眼中冒出來的水流,停止不歇,最後通體勝寒,幾乎冰凍。
他是誰?
他究竟是誰?!
任初惶恐不安,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任初迅速恢復監控屏幕,但她的身體僵硬,神經反應顯然還沒有那麼快恢復過來,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阿初,你怎麼了?”
察覺出任初的不對勁,魏千城拍着她的背,任初卻搖搖頭並沒有說話,起身進了廚房,剩下三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男人面面相覷。看着任初不太對勁的臉色,李萬里看了一眼自己的筆記本,然後選擇了沉默。
“阿初,是我哪裡做錯了?”任初的一顰一蹙隨時牽動着魏千城的心情,看了看李萬里和王琥,那兩人也是沒什麼頭緒,最後將錯誤攬在了自己身上,不管是不是他真的做了什麼錯事。
“我去看看她。”
魏千城說了一聲就往廚房去了,任初站在廚房裡,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飯勺,就那麼呆呆地站着,魏千城靠在廚房門口看了半天,任初的動作卻是一動也沒動。
“阿初。”
“嗯?”猛的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任初回頭,纔看到魏千城擔心的表情,迅速回過神,慌忙往碗裡舀了幾勺白粥。
“發生了什麼事嗎?”
任初拿着碗站在廚房裡,低頭盯着碗裡的白粥,視線散亂。
“阿初?”魏千城往前走了一步。
任初擡起頭,扯了扯嘴角,搖着頭說:“沒什麼,就是……我也想這樣保護我的家人。”
魏千城愣住,上前幾步擁住任初,下巴抵住她的頭頂,兩手抱住她的背,輕輕拍着,用極爲溫柔的聲音說:“我可以讓你保護啊。”
任初沒想到,她苦思冥想出來的一個理由,竟然讓魏千城說出這樣的話來。要知道,當初任再明找到任初要她接手這個任務,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爲魏千城不願意接受保護,而且還千方百計地逃跑,原本魏明就在他身邊安排了七八個足夠一打五的保鏢,可誰料魏千城的男性自尊作祟,不是在大街上甩掉保鏢,就是想盡辦法整那幾個保鏢,搞得那幾個保鏢怨聲連連,後來有幾個還把錢退了,搖頭擺手直說不幹了。
魏明實在沒辦法才通過任再明找到了任初,當然,關於這個理由,任初剛開始還是相信的,但當事情漸漸發展到不可控的時候,任初也開始不相信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有時候,她會後悔接了這個任務,但有時候,她又會慶幸接了這個任務。
這種矛盾的情緒時常出現在任初身上,這對於任初來說,不亞於一次火山爆發帶來的衝擊,可當次數越來越多的時候,習慣也就跟着來了,衝擊過後是一撥又一波的暖流,蕩過任初焦荒的心田,孕育來年的春。
至於那厚重的火山灰下面,會長出什麼樣的芽,開出什麼樣的花,最後結出什麼樣的果,誰又知道呢?
“阿初……”
魏千城輕輕握住任初的雙肩,低頭凝視住任初的雙眸,那眸子總讓魏千城覺得裡面好像裝了一整個世界,那些生那些死那些快樂那些痛苦,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只要他專心找,總能在那裡面找到相應的東西,而這次……
當那張臉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任初第一反應是一拳打過去,但緊跟着她明白過來,這是魏千城的臉,不能打。
可,可她接下去應該要怎麼做?
閉眼嗎?
那,然後呢?
要怎麼做?ohmygod!誰來告訴她一下?!
任初的大腦在那一刻一片空白,魏千城的臉在眼前逐漸放大,最後開始變得模糊,慌亂之下,她選擇了閉眼。
“城子,你們在……”驀地,李萬里的聲音炸響。
任初一下睜開眼睛,一把推開魏千城,隨後端着已經涼了的白粥奔出了廚房,低着頭根本不敢看李萬里。
魏千城迅速轉身,狠狠瞪了一眼破壞美好氣氛的李萬里,而後者只捂着嘴憋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