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仍然這樣走着,一步一步,把這深深的夜,踏出一片月光來,恰如蜻蜓點水。
“徐饒,我也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嚇唬你,接下來的一年,你會更苦,我會讓你比任何都要苦,儘量會讓你怨恨我一輩子,我不圖什麼,但要你某天會當凌絕頂的時候,能夠慶幸遇到我這麼一號人,同樣會不想遇見我這麼一號人。”趙匡亂說着,一步步已經從這座大山的一邊,走到了大山的另一邊,這是幾乎沒有人趕輕易到達的地兒,因爲這裡是畜生的地盤。
但是出奇的是,這一路兩人沒有任何的阻攔,只是黑暗中的喘息讓徐饒不由的渾身打顫。
“究竟什麼樣才能夠算會當凌絕頂呢?在我眼中,郭野那種大人物,洪叔也既是如此,包括趙哥你,都是響噹噹的人物,這算的上會當凌絕頂?”徐饒直言不諱的說着,這些在徐饒眼中真正的大人物,所過的生活,似乎都沒有一個村子書記所活的滋潤。
趙匡亂微微的笑了笑,似乎身後這個年輕人把他逗樂了,但是片刻之後表情又一臉嚴肅的說道:“我所說的會當凌絕頂,不是關於這些混混僵僵的生活,而是在於你第一步踏入到那個世界,那種感覺,唯有你站在那個你現在還無法想象的高度時纔會明白。”
“那個...那個世界到底一副什麼模樣?”徐饒問着,似乎感覺在趙匡亂口中說出來,那個世界就好似有着無窮無盡的魔力一般,讓趙匡亂打心眼裡神往,儘管那是他無法想象的東西。
“那是一個無論你內心再怎麼強大,自我世界再怎麼無堅不摧,都會在接觸到那個世界時,徹底被擊垮的世界,你可以想象嗎?多少洪擎蒼這種級別的人物死在了跨過那個門檻之時,那是一個我們這一類孤魂野鬼永遠都在追逐着世界。”趙匡亂說着,似乎已經深深陷入了曾經那個故事。
“趙哥,你有沒有踏入過那個世界?”徐饒問着,心中已經徹底對那個世界好奇起來。
“那個世界?”趙匡亂喃喃着,搖了搖頭道:“如果我踏入了進去,那麼早就成爲一片屍首了,不過推翻那個世界,我做過,但是最後敗了,敗的一塌糊塗,僅此而已。”
在趙匡亂這短短一句之中,徐饒似乎聽到了太多太多情緒,一時讓徐饒深陷其中,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故事,可能多到能夠壓彎太多太多人的腰桿。
徐饒搖了搖頭,仰頭看着星空,在現在的他看來,趙匡亂所說的那個世界,就如同這天上的繁星點點一般,讓徐饒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覺,伸出手,放佛能夠觸摸到這個遙不可及的東西,但是儘管如此,徐饒踮起腳,把胳膊伸的極限,他與這個世界的距離,都不可能縮短一分一毫,永遠都是那樣高高在上的掛着。
或許這就是他與那個世界的關係,永遠只能仰望?趙匡亂打心眼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無助。
一條路,雖然兩人的前一言後一語終於走到了盡頭,趙匡亂停住了腳,回頭看了眼跟上來的徐饒,然後走向那兩個小墳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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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荒郊野外突然冒出兩個墳包出來,總會給人一種特別特別詭異的感覺,但是徐饒卻並沒有感覺到心裡發涼,他很明白很明白這兩個墳包到底對趙匡亂意味着什麼,或許這就是眼前這個堅不可摧的男人的逆鱗,又或者軟肋。
放下行囊,脫下那一根半步不離身的扎槍,放下那一把黑布匕首,徐饒整理了整理這個再怎麼整理都不像樣的衣服,跟着趙匡亂走了上去。
徐饒並沒有問這裡的兩個墳包葬着誰,趙匡亂更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呆呆的站在墳包前,一動也不動,就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故事之中。
“跪下。”趙匡亂對身後的徐饒說着。
徐饒二話不說的跪下,在趙匡亂這種大人物面前,徐饒知道一切拿架子寧死不屈的舉動都是多餘,而且既然趙匡亂讓他跪下,就一定有趙匡亂的說法,徐饒不相信這樣一個人物會有這種捉弄人的惡趣味,如果真的有的話,徐饒相信這裡所站着的就不是趙匡亂,而這裡跪下的更不會自己。
這個問題,跟剛剛所討論的一般的深奧,深奧到永遠都不一定能夠找出個說法。
“徐饒,有些東西,不是說我想要教給你,就可以教給你的,你需要證明一些東西,不過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要你對我證明你多麼多麼的不怕死,又或者有着多麼高多麼高的覺悟,我需要你向這一座山證明,而且得到這一座山的認證,到時候別說把御虎教給你,連醉三手我都一字不差的給你。”趙匡亂說着。
徐饒聽的一陣雲裡霧裡,但是差不多還能夠聽懂個大概,雖然他很不清楚趙匡亂所說的證明,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證明法。
趙匡亂默默點了點頭,沒有着急把話直接說到盡頭,而是緩緩的說道:“起來吧,在你眼前的兩個墳包,葬着兩個女人,一點不誇張的說,這是我趙匡亂一生的所有,一生的所無,然後就是那個時代,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我希望能夠有機會說給你聽,但也僅僅是希望而已。”
徐饒慢慢起身,表情卻微微愣了愣,心中有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但是徐饒沒有開口,而是等待着在他心中能夠跟洪擎蒼比擬的趙匡亂說出最後一句。
“我在山下來時的地點等你,你只需要按照原路返回,不過這一次,我不會跟你一起,如果你能夠活着走下山,那麼我傾盡所有,如果你今晚沒有下來,那隻能說我們緣分未夠,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辦法的事情多的多的多,事先告訴你,你這一條命值多少錢,我心裡有數,如果今晚你死了,洪擎蒼那一邊我會親自說,包括那個你的領路人郭野。”趙匡亂說着,當然這話說在趙匡亂嘴邊是一個味道,聽進徐饒的耳中又是一個味道。
徐饒心中沒有生出什麼畏懼,甚至有些覺得這所謂的試煉有些太過兒戲了點,要可知道,他一路趕來,就這樣的路程,這樣的深山,可是走了太多太多,多到讓徐饒都習慣了這種氣氛。
儘管如此,徐饒還是沒有放下心中的大石,畢竟事物無常必要妖這一說,洪擎蒼常常掛在嘴邊,他可不相信趙匡亂會犯這種低級到不能再低級的錯誤,趙匡亂要他這樣做,肯定就會有趙匡亂的說法。
“怎麼樣?這一條路,你是選擇走還是不選擇走?”趙匡亂看着心中正泛起波瀾的徐饒說着。
“走。”儘管徐饒心中有着一千個一萬個不確定,但還是堅定不移的說着,畢竟對徐饒來說,既然都經過千山萬水來到了這裡,而且還見到了趙匡亂,如果要他這樣放棄的話,別說讓洪擎蒼失望,徐饒真沒有臉面對這樣一個自己。
“你確定?搭上一條命可不是僅僅只是說說而已。”趙匡亂再次問了一遍,其實即便是徐饒在這裡退縮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畢竟拿一條命去做賭注,這一場豪賭實在太過大了點。
“一條命?我這一條命早就經過太多太多折騰了,趙哥你不必再說了,這一條路我會走,哪怕是肯定會付出這麼一條命,我都會走,不是我沒有選擇,而這個沒有選擇,就是我的選擇。”徐饒說着,像是一句空話,又像是一句大話,但是接下來他就要必須要做了。
趙匡亂笑了笑,給了徐饒一個認可的眼神,然後就直接扭頭下山,邊走邊說道:“我在山下等你,你隨時都可以出發。”
徐饒點了點頭,等趙匡亂離開後,在原地不動,陪伴着他的唯有這兩個小小的墳包,徐饒慢慢再次跪下,或許剛剛那一跪僅僅是因爲趙匡亂的那一句話,但是這一次,他是真的爲了這下面的兩個女人。
雖然徐饒不知道這兩個女人的相貌名字乃至一切,但是徐饒面對這一切時,總覺得心中有着一千種一萬種的感慨,又或者傷感,仔細想想,這樣一個守在這裡的趙匡亂,一個得到了一切的人物,爲了兩個人傻傻的在這裡沒有未來的等着,徐饒就有些鼻子莫名的發酸。
另一邊,趙匡亂看着星空,一路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兒,心中想着山上的那個年輕人,不知不覺之中,就回到了青龍村的村口,趙匡亂在常常坐着的乾枯的老木樁上坐下,雖然寒風凌冽,但是趙匡亂卻沒有一絲的寒意,僅僅是看着來時路,最單純最單純的等待着,腦中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想法。
唯有坐着腿麻了,趙匡亂纔起來跺跺腳,但是目光仍然移不開這一條小路,那個人卻如同姍姍來遲一般遲遲不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