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懷安微微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許對他來說,知道這一切的常華容的結局唯有一個,那麼就是被這個他所依賴的家族所毀滅。
老款的別克車子停在了一個大院前,常懷安按滅菸頭下車,卻把五子自己一人留在了車中,有些顫顫巍巍的走向這看起來有些年歲的大院中。
巨大的院子門前停着各種各樣價格讓人咋舌的豪車,進進出出各種打着西服領帶的各種人士。
常懷安在門口戴着白色孝帶,從最後繞向大堂,巨大的遺像擺放在大堂中央,那常京山這三個字大的有些觸目驚心,常懷安悄悄繞到追悼大堂後場,似乎是沒有跟這些所來悼念的名流打交道的心思。
披麻戴孝的常石龍正靠在窗戶前深深抽着煙,看常懷安到場後,眯了眯那滿是血絲的眼說道:“剛剛常漢川帶人來過。”
“怎麼樣?”常懷安問道,看樣子也很是疲憊,這葬禮完全壓在了兩個人的身上,短短這幾天幾乎兩人都沒有閤眼過。
常石龍搖了搖頭,意思已經再不過明白。
“他現在打上了遺囑的心思,他想知道遺囑。”常石龍深深吐出一口煙,臉色憔悴的可怕。
“難道他還想篡改遺囑不成。”常懷安說道。
“他現在是沒有這個膽子,如果遺囑是對他沒有一點利處的話,就說不準常漢川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事情了。”常石龍盯着常懷安說道。
常懷安當然清楚常石龍話中的意思,照他看來,跟漢川這麼一場仗,是無法避免的,比較在這個世界上,所牽扯到了如此沉重的利益,是不可能能夠通過和平來解決的,即便是再親近的人也不成,他們跟常漢川唯一的區別,不過只是同樣揹負了一個常字罷了。
“有一件事,我很疑惑,遺囑到底是什麼?”常懷安看着常石龍道,現在遺囑唯有一個人清楚,那麼就是常石龍。
常石龍看着常懷安,卻搖了搖頭說道:“老爺子有吩咐,遺囑過了葬禮會公佈,到底遺囑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常懷安微微點了點頭,其實他心中很是明白,說常石龍不知道確切的遺囑是假的,只不過是常石龍現在還不能完全相信他罷了,但是不知道爲何,他總能夠察覺到常石龍眼神之中的異樣,就好似這遺囑的事情並沒有他所想象的這樣簡單。
“對了,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常石龍想起什麼說道。
“已經派人在辦了,現在就開始召回那些在外的理事回來,是不是有點太過顯眼了點,現在常漢川還沒有真正捅破那麼一張紙,我覺得我們需要坐下好好談談,畢竟都是一家人,沒有必要鬧到生死廝殺的地步,我怕被外人搗鬼。”常懷安說道,這一點理智他還是有的,他所怕的是現在的常石龍會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權力矇蔽雙眼。
“你也嗅到了什麼?常石龍突然看向常懷安說道,此刻常石龍這個生意人的身上突然顯露出幾分殺意,也可以說成是匪氣。
“難道真的有人在背後下手?”常懷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常石龍,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現在這事就值得人玩味了,已經不是常家內鬥的級別了,完全可以說的上常家的存亡身上。
“尉遲老爺子跟我通過話,他跟我們老爺子是舊交,他告訴我一點內情,有點觸目驚心,懷安這到底代表着什麼,你應該清楚,之所以讓你這麼快就召集實力,就是怕趙漢川突然咬出來,但是我們現在真正的敵人,不是常漢川。”常石龍慢慢靠近常懷安,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
常懷安的臉色有幾分蒼白,事情的嚴重性,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最後只能有些微微顫抖的問道:“到底是什麼人,會有這樣的膽子。”
常石龍慢慢靠近常懷安的耳邊,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吐出那麼兩個字。
常懷安愣在了原地,然後儘量壓低聲音說道:“難道是直接搭上了常漢川?”
常石龍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常漢川雖然這些年積壓了不少怨氣,這怨氣因爲老爺子的死變成了野心,但是他怎麼說也是一心爲了常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我懷疑是另有其人,至於能夠影響到常漢川心思的人,我想就不需要我來挑明瞭。”
“這是要不要挑一個機會跟趙漢川單獨聊一聊?”常懷安憂心忡忡的說道,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常懷安知道自己是睡不上什麼好覺了。
“你覺得現在常漢川會相信我們這些敵人的話嗎?常鍾祥那個老狐狸早已經把常漢川徹底洗了腦,現在如果我動了聲色,就可能中了那個老狐狸的下懷,在沒有絕對的把柄的情況下,我們最好裝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樣我們纔會有機會。”常石龍小聲說道。
常懷安微微點了點頭。
大堂中傳來哭泣聲...
常石龍皺了皺眉頭,知道又有人來逢場作戲罷了,所有來這裡的人們,所爲的東西很是簡單,無疑是在爲了那遺囑跟自己的利益罷了。
“最近可有不少人背地裡聯繫我,說是站在我們這一派,不過都被我敷衍過去了。”常懷安說道。
“這些牆頭草一般的親戚,只不過看現在遺囑在我們手上罷了,現在不能夠徹底相信的人,不要跟他們打交道,其實他們的嘴臉簡單的很,對他們來說趙漢川上位也好,我們上位也好,都不重要,只要他們能夠分的一塊蛋糕,他們就會無條件的擁護誰。
“也正因爲如此,常家才走到這麼一步,老爺子走的時候是怎麼放心閉上眼...”常懷安喃喃的說道。
也許是提到的這個話題過於刺耳,常石龍擺了擺手說道:“我先去前面應對應對老爺子生前的朋友,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來打理了。”
“實在不行就閉一閉眼,別等還沒有到真正對決的時候自己先倒下了。”常懷安一筆帶過的叮囑道,對於男人來說,這已經算是極限,再多幾絲情,都算是矯情了。
“我明白了,有件事你最好辦一下,如果可以先讓華容離開北京吧,如果有這個可能性,我們要是倒下了,別苦了孩子。”常石龍停住腳回過頭,很是認真的看着常懷安。
常懷安低下頭,微微答應一聲,也許一直活的安穩平淡的前半生中,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現在常懷安甚至都無法想象,如果他們真的輸了,到底會發生什麼,到底會付出代價,這一切就好似一場遊戲一般,一點都不覺得是什麼真實,也許對於一直生活的人們來說,永遠都不知道生存到底是一條怎樣的長路。
常石龍離開後,常懷安也有些鬱悶的在窗口一陣子,再次聽着嘈雜的大堂,突然有些莫名的煩躁,大步離開。
此刻踏入大堂的,是那個尉遲姓的老人,這個身穿白色麻衣的老人,背後僅僅跟着一個平頭男人。
這個看起來已經足夠蒼老的老人,走路卻步步生風,踉踉蹌蹌,腰桿也挺的筆直,但是儘管如此,這一雙看向遺像的眼,卻是那麼那麼的渾濁,就好似已經到了老了看不清的地步。
看尉遲常威停下步子,周鐵騎下意識的想要付出這個常年受疾病折磨的老人,尉遲常威卻搖了搖頭。
也許是因爲這老人的氣場過去龐大,周圍各種顯殷勤各行各業的人們都讓開路開,看向這個老人的目光滿是敬畏。
“這老頭是誰啊?”在最後,一箇中年男人小聲問道。
在這個中年男人身邊的一個老者瞪了這個中年男人一眼說道:“說話小心點,帶你來不是讓你多說話的,這個老人是尉遲常威,是常京山的舊交,常京山對你來說是個可望不可即的高度吧,這個老人要處於更高的高度。”
中年男人被嚇的打了一個哆嗦,再次看向這個走的踉踉蹌蹌的老頭,目光中滿是崇敬,似乎光是剛剛小聲的出言不遜,就嚇的他生出額頭上一層冷汗出來,到了這個級別的人物,光是想想就夠人忌諱了。
迎接尉遲常威的,是常石龍,在距離尉遲常威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常石龍就伸出了手。
在萬衆矚目中,這兩隻手慢慢握到了一起,也許是一種錯覺,所有人都感覺這是常家家主跟尉遲家家主的握手,也許這是尉遲常威隱晦的站隊,這似乎在告訴着各種來賓,他尉遲家選擇站在常石龍身後。
“石龍辛苦了。”尉遲常威並沒有鬆開常石龍的手,柔聲說道。
“常威老爺子,這不算什麼,你腿腳不方便,不該來。”常石龍很實誠的說道,也許是面對這個老人,那些客套的花言巧語只會讓人俗不可耐。
“我雖然到了這個節骨眼,但是這幾步還是能走的,我跟京山也有五六年沒見了,想不到那燕子山最後一面,竟然成了訣別,這傢伙從年輕時就喜歡幹這種事情,總喜歡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最後還是幹了這麼一出,不過這次還好,至少還留下個你,常家還有人。”尉遲常威的聲音其實算不上大,但是卻偏偏夠在場的大多人聽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