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語,第二天早上,徐饒第一次比洪擎蒼更早起牀,自己圍着院子小跑幾圈暖熱身體後,生起小火烤了幾塊野紅薯,洪擎蒼才姍姍來遲的出現的在院子中,身旁的牟牛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洪擎蒼沒有讚揚精力過剩的徐饒,同樣也沒有因爲徐饒那笨拙的步伐訓斥過,或許在這個男人心中,好與壞,早已經有了一個定義,其他的任何事都無法影響那個定義。
或許是徐饒早已經知道了這一點,纔沒有特意的鼓吹什麼,更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大的功勞,只是覺得自己做了該做的事情罷了。
兩人匆匆吃過飯後,就踏上了漫漫山路。
走了大半程也沒有見洪擎蒼所叮囑的草藥,正當徐饒心中沒有了任何希望的時候,洪擎蒼俯身小心翼翼的拔出一株枯紅色的草,這細細長長的草藥名叫苦紅,徐饒也是第一次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味藥。
“這一株草,足夠毒死四五百斤的野豬王。”洪擎蒼看着這麼一株不起眼的野草,小心的放到袋子中。
徐饒張了張嘴,如果說要是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的話,徐饒覺得還不如直接喝下一瓶敵敵畏來的痛快。
洪擎蒼或許是看透了徐饒的想法,拍了拍的徐饒的後背道:“我可不是讓你吃掉它,現在要找的,是苦紅的解藥,一種兩味,一味我手裡有,另一味稀有點,是一種野山蘆,這種野山蘆我只見過兩次,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那原先的地方。”
徐饒一臉慶幸的點了點頭。
一路的奔波,沒有再見到洪擎蒼所說的野山蘆的蹤影,兩人一狗再次到了山頂,洪擎蒼如同每天慣例一般留在了墳包前,徐饒當仁不讓的接下了尋找野山蘆的使命,跟着牟牛朝山下的另一個方向,去尋找那種不多見的野山蘆。
這是徐饒第一次跟牟牛獨處,這身材恐怖的熊獒牟牛,在徐饒心中多多少少留下了不少陰影,甚至現在牟牛都常常會對徐饒齜牙咧嘴,雖然徐饒知道這條格外通靈性的熊獒不會對他真下手,但多多少少心中還有幾分的顧及。
緊緊跟着在林中迅速的牟牛,徐饒剛剛走出一段距離就已經開始大口喘氣,但在徐饒即將要跟不上的時候,牟牛才停住腳,仰着頭,看着氣喘吁吁的徐饒跟上,那眼神,像是一頭永遠不會被馴服的野獸,能夠馴服的,只會有一人。
徐饒感覺很有恥辱感的追上牟牛,想着自己連這麼一條狗都比不上,徐饒就打心眼裡有挫敗感,徐饒強撐的擠出一絲笑意,也不知道這一條狗到底會不會明白徐饒的用意。
或許是錯覺,徐饒總感覺牟牛的神情多多少少有幾分緩和,再次扭頭鑽進林中,不過這一次速度顯然放慢不少。
一直殺到半山腰,在一片格外險峻的石壁中,牟牛開始吠起來,徐饒衝牟牛所叫的方向開過去,在石壁最陡峭的地方,長着幾棵不算細細長長的山蘆,在這嚴寒之中,竟然能夠透出幾分綠色出來。
徐饒試探的往前走了走了,卻不小心踏空,險些掉了下去,看着牟牛都開始亂跳起來,似乎在爲徐饒着急着。
徐饒嚇出了一身冷汗,咬了咬牙,下了莫大的覺悟一般,直接從跳上那塊看起來格外不穩地的石壁上,但距離那幾棵山蘆似乎還有一段距離,但因爲石壁上積滿了雪,一腳踩下去,隨時都有滑下去的危險。
牟牛一直小聲叫聲,像是在提醒着這個看起來並不怕死的小人物。
徐饒小心翼翼的摸着石壁一點一點如同蝸牛一般移動着,一直到幾乎沒了落腳的地方,有些狼狽的蹲下,開始尋找落腳點。
被風化的岩石,甚至支撐不起徐饒的重量,讓徐饒每落下一腳,就有種逃過昇天的感覺。
終於終於,離那幾棵野山蘆越來越近,就在徐饒差不多以爲唾手可得的時候,所緊緊抓着的石頭直接落下,重心不穩的徐饒差點落了下去,全身的重量猛的全部聚到了另一隻手上,徐饒努力讓自己的身體平衡下來,要是左手抓住的石頭再支撐不下去,徐饒這條小命就搭在這幾棵小小的野山蘆身上。
身體慢慢平衡下來,甚至連對面的牟牛都雙眼緊緊盯着徐饒,不敢發出聲來,此時自己離長着野山蘆的平臺,差不多還有不到兩米的距離。
徐饒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幾分,但把自己的命寄託在一塊岩石上的感覺,實在是讓徐饒做不到不喜不悲的地步。
終於徐饒做了一個決定,努力讓剛剛平衡下來的身體搖晃着,像是猴子一般蕩啊蕩,因爲劇烈的活動,那徐饒死死抓住的石頭有些慢慢鬆動下來的跡象。
正當這塊岩石終於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徐饒直接跳到了長着野山蘆的小平臺上,隨着那塊救了徐饒一命的石頭落下山崖,徐饒發現自己身上早已經被汗水浸溼,但只要能夠得要眼前的這幾棵野山蘆,一切都是值得的。
連帶着土把這幾棵稀有到不能再稀有的東西揣到了懷中,徐饒有驚無險的爬了上去,最後爬到能夠安穩落腳的地方後,徐饒才一屁股坐下,想想自己剛剛到底做了什麼瘋狂事,徐饒打心眼裡後怕,倒是牟牛一隻圍着徐饒不斷撒歡的跑,破天荒的舔了舔徐饒的臉龐,似乎這是對徐饒的一種認可。
徐饒斗膽摸了摸牟牛那無比溫暖的毛髮,牟牛這次沒有露出兇光,僅僅是往徐饒身上靠了靠。
“走吧。”徐饒強撐的站起,感覺自己的雙腿還是有些發軟,但最危險的時候,早已經過去。
牟牛如同能夠聽懂徐饒的話一般,親切的叫了兩聲,領着徐饒再次爬上那漫漫的山頂,今天徐饒算是圍着這座大山轉了整整一圈,但徐饒卻沒有感覺到多麼的疲憊,或許是因爲心中有着某種堅不可摧的東西所支撐着的原因。
回到山頂,洪擎蒼仍然坐在墳包前,或許這就是這個男人一直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所做的,或許毫無意義,但對於這些一生足矣的人們,這偏偏是他們最需要的,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證明他們對某些事某些人的緬懷。
徐饒輕聲走到洪擎蒼身後,臉上沒有找到了野山蘆的喜悅,一切都歸於了平淡。
“找到了?”洪擎蒼喃喃道,雖然沒有轉過頭,但似乎光是聽徐饒的腳步,就聽出了徐饒的想法一般。
“找到了。”徐饒使勁點了點頭道。
洪擎蒼默默起身,有些失魂落魄的帶着徐饒離開這有些略顯孤獨的山頂,略顯孤獨的紅松樹,略顯孤獨的墳包。
臨走時徐饒轉過頭,看着這一片帶着濃濃故事氣息的地兒,再次看了看背影有些蕭索的洪擎蒼,心中突然想要感悟一些什麼,卻發現什麼都是那麼的難以開口。即便是徐饒每天吃喝拉撒都跟在洪擎蒼的背後,但兩人所處於的,並不是那麼一個相同的世界。
郭野說過早晚有一天會告訴那個無比漫長的故事,而眼前這個名爲洪擎蒼要比郭野更大嚴肅無比的男人,會有那麼一天會告訴他這無名大山頂上所葬的故事,所葬的人,而不是那朦朦朧朧的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