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慕雲嵐猛地站起身,因爲起的太急,眼前一陣陣發黑,青袖和碧珠連忙上前扶住她,被她推開到一旁,“文玉叔,你剛纔說什麼?”
“小姐請保重身體。”
“我沒事,你快說。”慕雲嵐止不住催促。
文玉神色鄭重:“我也是在那次幫小姐救鳳驚羽的時候發現的,那個時候,總覺得刺殺鳳驚羽的人招式眼熟,後來便有心去查了一下,發現那些人都是歃血樓的高手。”
“你說歃血樓?”慕雲嵐心中咯噔一聲。
“是,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歃血樓曾經在大半年前損失過一批人,那些人曾經悄悄地去過西北邊境戰場。我之所以覺得眼熟,是因爲我跟隨在將軍身邊時和他們交過手。”
慕雲嵐眉心一皺,心中隱隱的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歃血樓雖然是殺手組織,但是說到底還是大雍國的人,和父親對戰的是雲柔流匪,怎麼會和他們扯上關係?”
“之前我便覺得奇怪,爲什麼那股流匪明明人數不多,但是卻行動敏捷、出手很辣,所過之處片甲不留,交戰過程中,更是不懼生死,招式凌厲,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流匪,而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慕雲嵐緩緩地坐下,一顆心重重的沉了下去,好一會兒,她才啞着嗓子道:“文玉叔,你知道歃血樓的背景嗎?”
“我調查過,這個組織內部極爲嚴密,而且似乎和朝廷官員有緊密的聯繫,背後根基很深……”
“這是自然了,因爲歃血樓的主子,是整個大雍國最有權勢的人。”
文玉身體猛地一僵,隨即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動兩下:“小姐,你是說……”
“不錯,歃血樓是當今聖上手中的一柄利劍,劍之所向、披靡無敵。”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幾乎是被慕雲嵐咬在了牙關裡。
文玉呆呆的愣在原地,憤怒和絕望從身體裡涌出來,將他一層層籠罩在裡面:“怎……怎麼可能呢?”
“不可能嗎?”慕雲嵐輕聲反問。
文玉心中天人交戰,當初將軍出事,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君主的猜忌,只是後來查到了慕正臨和戚氏等人身上,讓他將這層懷疑死死地壓了下去,如今舊事重提,許多不願意想的事情漸漸浮出水面。
他聲音發顫:“將軍征戰沙場多年,當初,因爲身份限制,他不願意藉助衛國公的權勢,便悄悄地從了軍,從一個小小的百夫長開始做起,一路廝殺,憑藉着軍功成爲了將軍。他身上傷口縱橫,幾次死裡逃生。他總說,男兒家流血,總好過讓家裡的妻子兒女流淚。”
慕雲嵐心中一顫,眼眶一酸,淚水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前一世,她的父親也曾經這樣說過……這一刻,兩位父親的身影漸漸融合,一點點烙印在了她的心中。
文玉咬着牙,堂堂七尺男兒,說話竟然帶上了哭腔:“將軍總說,爲官一任,造福一方。身爲兵將,就要守護一方安寧。男兒路,最孤獨,一將功成萬骨枯。男兒血,真如鐵,風摧雪崩志不絕。他守護了邊境安寧,守護了家國穩定,最終,卻被自己效忠的主君……”
“男兒路,最孤獨,一將功成萬骨枯,男兒血,真如鐵,風摧雪崩志不絕……父親……”慕雲嵐心中發顫,前世今生,兩位父親都是世間最剛強的人,卻都沒能在勾心鬥角之中,保全自身。
文玉忍不住一拳打在地上,然後猛地起身:“小姐,從今天開始,文玉等人和你不再有任何關係,告辭。”
“文玉叔!”
文玉不理會慕雲嵐,徑直向外走。
“文玉叔,你站住!”慕雲嵐猛地站起身,“你以爲單方面撇開了和我的關係,再出了什麼事情就牽扯不到我了嗎?”
文玉猛地停住腳步,喉嚨壓抑不住的怒火幾乎噴涌出來:“那該怎麼辦,小姐,將軍的仇不能不報!從跟隨他身邊成爲將軍的親衛開始,我就發過誓,將軍守護大雍國萬千百姓,那麼他就由我們這些親衛來守護。如今,他被害死,這份仇一定要報!”
慕雲嵐看着他,目光猶如寒潭,寒意漫漫:“文玉叔,你放心,父親的仇,我會報的!”
“小姐?”
“我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我是慕正敏的女兒,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慕雲嵐走到文玉面前,神色誠懇,“文玉叔,現在你們去報仇,無非就是刺殺。重重保護、暗暗深宮,你們能做的太有限了,恐怕還未衝到他的面前,就淪爲刀下亡魂了。到時候,你們怎麼去面對父親?”
“……小姐說得對,是我魯莽了。”
見他冷靜下來,慕雲嵐鬆了口氣:“文玉叔,父親的舊部,你還能聯繫上多少人?”
“當時那一場仗,死的死、傷的傷,很多人都傷心回了家鄉,如今能聯繫上的,也就不足百人了。”
慕雲嵐輕輕地咬了咬脣:“百人,太少了。”
文玉神色一黯,是啊,他們要抗爭的是當今地位最高的人,別說百人了,就是千人、萬人都太少了。
“文玉叔,從今天開始,你儘量聯絡,然後加強訓練,我會寫一些兵陣以及練兵經驗,你加強對他們的鍛鍊,我們的行蹤絕對不容暴露,而且,人貴精不貴多,寧願人數少一些,也要保證絕對的忠心,不然,我們的下場恐怕比父親好不了多少。”
“是,只是小姐說的兵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慕雲嵐賣了個關子,上一世,她的慕家軍之所以能夠戰無不勝,兵陣和訓練方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時候不知道惹了多少武將的垂涎。
當時,皇上對慕家軍格外的庇佑,讓許多人打消了念頭。她還單純的認爲是皇上厚待慕家,後來才明白,皇上只是不希望再出一個慕家軍罷了。
“小姐,那屬下立刻行動,您要好好保重身體,萬不要太過着急,有什麼消息,我會讓青袖轉達的。”
“好,文玉叔萬事小心。”
“嗯。”
送走了文玉,青袖回到慕雲嵐身邊,看她愣神,不由得心疼:“小姐,徐徐圖之,總會好的,而且,還有寧安王呢。”
慕雲嵐嘆了口氣:“皇家,還真是能夠讓人傷透了心啊。”
精心休養了兩天,慕雲嵐感覺身上有了力氣,一大早便到林自安的院子去請安了。
剛剛來到院子門口,就看到管家林權正端着茶向裡走:“林管家,爺爺不是不喜歡早上喝茶嗎?”爺爺經常說早上脾胃弱,喝茶涼氣重,將她的習慣給改了,怎麼今日自己不注意了。
林權手中的托盤一抖,差點把茶壺扔出去:“見過小姐,帝師大人說……說最近火氣重,要喝喝茶敗敗火,您的身體還沒有養好,怎麼就過來了?”
“我來給爺爺請安,順便來蹭點早飯用。”
大堂內,越景玄正陪着林自安坐着,聽到慕雲嵐的聲音,猛地站了起來,擡腳就要向外走。
“咳咳!”林自安皺着眉頭咳嗽一聲,硬生生的讓越景玄停住腳步,“寧安王,你的提議我不接受,你也聽到了,雲嵐雖然及笄了,但還是一副小孩心性,需要好生磨礪。寧安王妃名頭太重了,她擔不起。”
“老師,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會迎娶雲嵐爲妻,從今以後,只守着她一人。”越景玄說完,直接走到門口。
看到陽光下笑意暖暖的少女,笑意盈上眼眸:“雲嵐。”
“皇叔?”慕雲嵐驚訝,“你怎麼在這裡?”這也太早了吧?
“我來喝茶的。”
慕雲嵐想到青袖之前說的,不由得輕笑出聲:“皇叔,難道你每日都來我爺爺這裡喝茶嗎?”
越景玄笑,走下臺階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手指冰涼,不由得心中一痛。
“咳咳咳!”林自安瞪着越景玄的手,恨不得用眼神將他的手腕斬斷。
慕雲嵐連忙抽回手指,佯裝生氣的瞪了越景玄一眼,然後乖巧的站到了林自安身邊:“爺爺,雲嵐來給爺爺請安,順便來爺爺這裡尋摸一點好吃的。”
“快些進來,身體不好還總是記不住,真是讓人操心。”
越景玄隨着一起進入大堂,含笑看着慕雲嵐,見她趁着林自安不注意,就偷偷的給自己一個笑容,不由自主的心中發軟。
林自安回頭看向林權:“怎麼這麼沒有規矩,還不給寧安王上茶?”
“是,大人。”林權將茶壺端過去,給越景玄滿上,心中暗自盤算着,這待會兒又要讓人去買茶葉了。
這堂堂帝都,什麼都貴,連茶葉末子都不便宜,放在他們陵州,一兩銀子能買半車,頓頓做飯吃,都足夠寧安王吃個一年半載的。
慕雲嵐有些同情的看向越景玄,那茶水估計也就是用溫水滾了滾,也是可憐皇叔了,竟然能夠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姿勢神態都優雅完美,怎麼看怎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