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暈死過去,越景玄抓着慕雲嵐的手也沒有放開,天璇等人迎出來,卻不敢上手幫忙。
慕雲嵐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人放到牀上,抽了一下手沒能抽出來,反而引得越景玄握得更緊,他抓的本就是她受傷的那隻手,如今,傷口崩開,疼得她臉色發白。
慕雲嵐皺眉,扭頭看向天樞:“他現在這樣,你們不請大夫嗎?”
“主子的毒無人能解,而且,他不喜旁人近身,請大夫也無濟於事。”而且,京都之中有名的大夫,他也不敢隨意亂請,誰知道是不是皇帝安排的探子,萬一趁機毒害了主子呢?
一名白衣女子腳步匆匆的跑過來,她容貌美麗出塵,仿若老天一筆一畫仔細描繪過,此時微微蹙眉略帶輕愁,秋水雙眸隱含水色,便是鐵石心腸也能化成似水柔情。
“主子,你怎麼了?”
天璇回身,示意她收聲:“主子暈睡過去了。”
女子掃過慕雲嵐被握住的手,心頭猛地一震,雙眸隱隱發紅:怎麼……怎麼可以……爲什麼她能碰觸主子?
越景玄緊咬牙關,因爲痛苦,渾身止不住微微顫抖。
女子緊緊地咬着脣,拿着瓷瓶倒出一粒藥丸走向牀邊。
“搖光,你要做什麼?”天璇伸手將她攔住,語氣滿是嚴厲。
“主子現在這樣,難道還不能試試嗎?”被稱作搖光的女子眼淚滴落,出塵的面容越發讓人動容。
“此藥雖能暫時緩解主子的症狀,可一旦開始服用,以後都不能停,而且……藥引太過特殊了,主子之前就說過,非死不服用此藥。”天璇道。
搖光抽出匕首,對着自己手腕狠狠一劃,鮮血頓時滴落下來:“能緩解也是好的,藥引用我的血便是。”
“你瘋了,第一副藥用你血,以後都不能再換,而且需要的血量一次比一次大,你能撐多長時間?”天璇氣急,“這藥看似是解藥,實際上和毒藥無異,一旦你死了,主子會喪失神智,變得瘋魔不堪。”
“要多少血我都能堅持……”
“住口!你們太吵了,”慕雲嵐皺眉冷喝一聲,低頭看向牀上的越景玄,“你醒了……”
“主子!”天璇等人驚喜,連忙上前,跪地行禮。
越景玄睜開眼睛,看到搖光手中拿着的藥瓶,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搖光猛地跪在地上,臉色微微發白,主子歷來最討厭下屬自作主張:“主子,奴婢看您實在難受……”
“天樞,派人看着她回雲南。”越景玄冷聲吩咐,搖光的父親是他曾經的大夫,爲了幫他調製解藥,不惜親身試毒,後來不慎中毒而死,臨死將搖光送到他身邊。他念着這個情分,對她多有縱容,卻不想,她行事越發沒有章法了。
搖光猛地擡頭,眼淚順着香腮簌簌落下:“主子,奴婢知罪,您怎麼懲罰,奴婢都認了,請不要讓奴婢回去。”
“天樞?”看天樞沒有動作,越景玄冷聲叱道。
“是。”天樞連忙拉起搖光就向外走。
“主子……”搖光掙扎,卻敵不過天樞的力氣,只能眼睜睜的被拉出門。
越景玄想要起身,才發現竟握着慕雲嵐的手,手指猛地一顫連忙鬆開,彷彿被燙到一般。
慕雲嵐動了動手指,血流的更厲害了,不由暗暗瞪了越景玄一眼,和他在一起每次都驚心動魄……
“你……”越景玄望着慕雲嵐,她手臂和肩膀處都有血跡,衣衫也因爲之前的打鬥有些髒亂,以往看一眼就覺得厭惡的緊,如今倒是順眼很多,“你的手……”
慕雲嵐動了動手指,隨手扯了塊布將傷口纏起來:“回去上點藥就沒事了。你之前說文玉叔等人被刺殺,可是和我父親被害有關,難道他們知道什麼內幕?”
“不清楚,我也在讓人調查。”
慕雲嵐點點頭,她也要好好的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對了,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怎麼每次見你都在被人刺殺。”
越景玄靠在枕頭上,聞言嘲諷的勾了勾脣角沒做聲,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最大的那個還是一國之主的當今皇上呢!
見他不想回答,慕雲嵐也沒有在意:“還有,你爲何會救我父親的人?”憑藉這些次的接觸,他根本不是會多管閒事的人。
越景玄一眼便猜出她心中所想,卻不打算將真正的緣故說出來:“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
“如何聯繫鳳驚羽?”鳳驚羽明顯知道更多的內情,她要找人問清楚。
“鳳凰谷有不參與朝中事的規矩,而且,今年的黃金芳華箋都已經被用過了,你即便是找到他,也難以問出分毫答案,他不說,你能逼迫的了他?”
慕雲嵐緊皺眉心,沉默了半晌猛的起身:“我走了。”她有自知之明,越景玄說的不錯,憑藉她現在的身手,即便是找到了鳳驚羽又能如何?
“等等,”見她說完就往門口走,越景玄開口叫住她,“你受了鳳驚羽一掌,可要緊?”
慕雲嵐揉揉胸口:“沒事,他最後其實收斂了力道的。”如若不然,憑藉她現在這個小身板,怕是要吐血而亡了。
“鳳驚羽那人詭譎莫測,而且是世間少有的用毒高手,防不勝防,你不要單獨接近他。”
“多謝提醒。”
等到慕雲嵐走出房間,越景玄身體一晃,勉強支撐着吩咐天璇:“你親自護送她回去,另外,將雪姬膏給她送去。”女孩子家,掌心和背上都有傷,若是留下了疤痕,就不好了。
“是,主子。”
等到房間中安靜下來,越景玄不由得擡起緊握成拳的手,手上沾染着慕雲嵐的血跡,他卻捨不得鬆開,彷彿這樣就能讓掌心的溫暖殘留的久一些。
慕雲嵐回到府中已經半夜,奶孃吳氏看到她一身狼狽的模樣,嚇得差點哭出來:“小姐,您沒事吧?”
“奶孃,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吳氏擔憂道:“小姐沒有聯繫到文玉?”
“見到了,只是今日情況有些特殊,沒來及多說話。”慕雲嵐不打算將她在芳華閣中遭遇刺殺的事說出來,免得讓奶孃多擔心,“奶孃,我父親生前可有樹敵?”
“小姐怎麼這樣問?”吳氏微微低下頭,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今日聽到一些消息,我父親的死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文玉叔他們也遭到了刺殺,若不是有人相救,怕是已經遭遇不測了。”
吳氏猶豫半晌,忽然掩着脣嗚咽一聲,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小姐,奴婢本該將這番話爛在肚子裡。可是如今看來,連文玉等人都遭遇了危險,如果老奴不說,恐怕連您和少爺也會被牽扯其中。”
慕雲嵐猛地起身:“這話怎麼說?”
“這次邊境動盪,只是草原雲奴那邊小股流匪來犯,怎麼都不用將軍親自去平定的,可皇上偏偏讓他去了。”
慕雲嵐挺直脊背,手指微微收緊。
吳氏接着道:“戰報傳回,七萬邊境守軍打的異常慘烈,大半將士傷亡。老奴雖然不瞭解戰場,可也是聽夫人唸叨過的,邊境守軍最爲彪悍,而云奴人少分散,以部落爲主,即便是舉國來犯,也不應打成這樣。”
慕雲嵐胸口發悶,垂下的眼眸光芒明滅。
“還有就是夫人……”吳氏淚流不止,“夫人是帝師大人親自教養長大的,性格最爲堅毅,即便是知道了將軍戰死萬念俱灰,也該顧念小姐和少爺纔是,怎麼會連句遺言都沒有留下就去了……”
聽到這裡,慕雲嵐腦海中浮現出原身和母親林氏相處的情形。
母親林氏未出閣的時候跟隨帝師遊走各地,和各色人羣打交道,性格爽利、眼界寬廣。她精通詩詞歌賦卻不喜張揚,反而對經綸國策極有見地,是父親慕正敏的賢內助,於他的仕途助力良多。
“奶孃,你的意思是說,不僅父親的死有隱情,就連母親也……”慕雲嵐心中揪痛,已經不僅僅是受原身影響,還有她自身的情緒。
她經歷過戰場,經歷過迫害,知道那是怎麼悲涼的感受,征戰沙場不怕流血犧牲,怕的是君主不信任,流血又流淚……
吳氏擦乾眼淚,重重的磕了個頭,言辭懇切的說道:“小姐,夫人生前最爲疼愛您,一心只希望您能無憂無慮平安一生,若是因爲今日的這番話讓您遇到危險,老奴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奶孃請起。”慕雲嵐彎腰將她扶起來,“爲人子女,如果知道了雙親死因有異卻不調查清楚,豈不是枉爲人?奶孃,多謝你實言相告。”
“小姐,您現在勢單力薄,帝師大人也遠在陵州,萬不可輕舉妄動。”
慕雲嵐慎重的點點頭:“我明白。”能夠動得了堂堂一品將軍和誥命夫人,怎麼都不會是普通人,魯莽行事無異於以卵擊石。
“對了,小姐,奴婢差點忘記了。您走之後,大小姐派人來了兩趟了,奴婢說您不舒服沒讓她進來看您,不過,我看她還是起疑心了,您要小心一些。”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