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瑤房間中,一名侍女跪地稟報:“大小姐,果然如您所料,四小姐之前的確是不在府中,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找了幾個人盯着府中所有的門,見四小姐是在子時從後門進的府,而且穿了一身男裝。”
慕清瑤回來走動了兩步,微微冷哼一聲:“哼,我說呢,那個吳婆子怎麼都不讓我進慕雲嵐的房間,還說她病了,甚至拿出祖父說讓三房萬事獨立的話來壓我,果真是爲慕雲嵐做隱瞞。”
得到了這個消息,她激動的差點睡不着,天一亮,就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戚氏正在讓侍女梳頭,看到慕清瑤進來,有些意外:“還不到請安的時辰,你怎麼過來的這樣早?”
慕清瑤上前讓侍女下去,自己拿過梳子幫戚氏梳頭:“母親,上次在皇宮內,您和錦妃娘娘想要收拾慕雲嵐,結果不知道她走了什麼運,竟然躲了過去,難道您就甘心了?”
戚氏將一支鎏金髮簪插入發中,示意慕雲嵐坐下,而後道:“她幾次三番落了母親的面子,就連這次錦妃娘娘被奪了管理宮務之權,和她也脫不了干係,母親怎麼會放過她?”
“那母親打算什麼時候出手,女兒剛好抓到了她一個把柄。”慕清瑤眼眸微亮,脣角微微上揚,那張面容美麗的不可方物。
“把柄?”
“慕雲嵐昨日女扮男裝出去,到了半夜子時纔回來。”
戚氏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輕輕地動了動:“她一個女子,夜半才歸家……”
“是啊,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緣故,母親,您何不讓人查一查?只要找到證據,那麼……”
戚氏搖搖頭,拉過慕清瑤的手輕輕拍了拍:“清瑤,你要記住,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慕雲嵐現在變了許多,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查是要查的,只是找到了證據,如若她死不承認,再加上吳氏等人保護,難保不會變成糊塗官司。”
慕清瑤聞言有些着急:“那該怎麼辦?”
“抓個現行!”戚氏微笑,頭上的髮簪光芒閃耀,“老夫人本就因爲你三叔不喜歡她,只要抓到個現行,她還能落得好處?這世上有幾個不注重女子德行的,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家小姐,竟然夜半出府,誰知道她做什麼去了……”
慕清瑤點點頭,微微的抿了抿脣,心中興奮難掩:不僅要讓祖母知道,還要告訴三皇子,等表哥看清她的真面目,還能容忍她繼續霸佔着皇子妃的位置?
因爲身上的傷口裂開,慕雲嵐在府中仔細的養了兩日,吳氏死死地盯着她,連飯食都要端到她面前,生怕她再將傷口折騰厲害了。
慕雲嵐有些不適應,但卻意外的聽話。
她直覺敏銳,知曉奶孃待她真心實意,甚至已經到了盲目寵愛的地步,不然也不會在她身上發生了偌大變化的情況下,依舊沒有絲毫的懷疑。
慕雲嵐用完早膳,仔細的塗抹越景玄派人送來的雪姬膏,別說這藥膏還真是好用,她手上的傷口好得極快。
吳氏端着切好的水果進來:“小姐,這幾日,您萬不可出府。”
“嗯?怎麼了?”
“老奴不是說大小姐對您有所懷疑嗎,所以便格外留心了一下,發現最近幾日,府中各處門口都有人盯着,就連咱們的院子裡,也有人悄悄傳遞消息。”
慕雲嵐輕輕摸了摸手心的傷痕:“是大伯母的人?”
“不錯,老奴回來後將院子中的人重新梳理了一遍,發現了六個人有問題,其中三人是大夫人的眼線,一人是老夫人的眼線,一人是二夫人的眼線,還剩下一人不確定。”
“不確定?”對於吳氏的能力,慕雲嵐敬佩不已,她早些年在宮中伺候,見慣了爾虞我詐,回到府中沒幾日,便將三房打理的井井有條,對於那些有異心的下人,也派人盯得死死地,沒有出一點岔子。
“是,那人是大夫人後來調用進來的,如今負責廚房的採買,平日裡表現的極爲老實,但老奴總覺得她有些問題。”查無實證,吳氏也頗爲煩惱。
“奶孃已經做得很好了。”慕雲嵐安慰她,自從奶孃等人回府,府中各處消息、人員往來、花銷賬目都井井有條,她不知道省心了多少,“大伯母既然這般關心我,我也不能讓她失望啊……”
“小姐,您想怎麼做?”
慕雲嵐神秘一笑,星眸彎彎光芒璀璨:“三日後便是除夕了,這幾日沒有宵禁,街上熱鬧的很,我要出去逛逛。”
“小姐這是要……”吳氏有些不確定心中的猜測,畢竟以前小姐單純的很,對計謀策略一竅不通。
慕雲嵐撐着下巴笑:“引蛇出洞!”
臘月二十九傍晚,慕雲嵐一身男裝出了門,她前腳出門,後腳就有人將消息送到了大夫人面前。
慕清瑤神色激動,抓着戚氏的衣袖急忙說道:“母親!”機會來了!
戚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母親告訴過你了,不論什麼時候都要沉住氣。綠娥,派人緊緊地盯着,一定要拖到亥時,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要讓慕雲嵐提前回府。”
綠娥恭敬的點頭:“是,夫人放心,奴婢定然辦妥當。”
慕雲嵐依舊是一身男裝出了門,走了沒多久,就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微微翹了翹脣角,大伯母對她關注的很吶,希望今天晚上不會讓人失望纔好。
慕雲嵐領着身後跟蹤的人來來回回逛了一個多時辰,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才利用熙攘的人羣將他們甩掉。
興隆酒樓位於帝都最繁華的融安街,此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慕雲嵐站在酒樓門口微微吸了吸鼻子,醇厚的酒香傳入鼻尖,讓她眼睛微微發亮。
酒樓小二看到她立刻迎出來:“小公子快請,今日有一批上好的九釀春開壇,您正好趕上了。”面如冠玉、眸若點星,一身清貴氣息,一看便是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
慕雲嵐搖晃着摺扇,施施然的走進酒樓,擡頭向樓上雅間一掃,隨手扔了塊碎銀子給小二:“來壺好酒,上兩個招牌菜!”
“是,這就來,客官稍等。”
二樓雅間中,二皇子越瀟幀勾着脣角,似笑非笑的看向三皇子越瀟寒:“三弟,你這位未來的正妃有趣的很吶!一個女子不在家中繡繡花、養養魚,竟然男裝出來閒逛,這樣的女子你也敢娶?”
越瀟寒眉心微微動了動,面上笑意溫和:“二皇兄這話就不對了,我大雍朝民風開放,並沒有規定女子不能上街,而且,雲嵐出身武將世家,父親還是撫遠將軍,性格不拘小節一點也是正常的。”
“哈哈,”越瀟幀大笑出聲,隨手將酒杯扔到桌上,“我記得你這位未來正妃可是見花落淚、見月傷情的,什麼時候不拘一格了,難道被人李代桃僵了不成?”
越瀟寒看向越瀟幀受傷的手臂:“二皇兄的手臂受傷了,還是不要飲太多酒的好。”
越瀟幀的臉色猛地沉下來,眼中陰婺之色閃過。年前宴會上,他暗中算計了越瀟寒,強逼着他在宴會上表演舞劍,還在長劍上動了手腳,想要讓他舞劍時傷到人,受到懲處。
折損了許多人手纔將事情安排妥當,可是最後沒達成目標不說,還得罪了越景玄。
雖然沒有查到實證,但前他腳算計不成,差點傷了越景玄,後腳手臂就被傷了,哪裡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大皇子越瀟卿最爲沉默寡言,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也順勢看向樓下。
慕雲嵐坐在桌邊,專注的盯着酒壺,聞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的倒出一杯,抿了抿紅潤的脣角,雙眸漫上濃濃的笑意:“九釀春,真是不錯。”
前世她駐守邊境,到了冬季寒風凜冽溫度很低,和一羣大老爺們在一起,也就養成了嗜酒的習慣,只是,邊境苦寒,哪裡有什麼美酒?前段時間受了傷又被奶孃管着,如今終於可以解解饞了。
微微抿了一小口,她滿足的眯起眼睛,水潤的杏眼彎成了月牙:“好酒!”一邊品着美酒,一邊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酒樓上下。
她聽奶孃說過,皇上最厭惡皇子黨爭,所以,每年除夕的前一晚,幾個皇子都會出來聚一聚,彰顯一下皇家兄友弟恭。
年前宴會上,才鬧出了刺殺的事情,幾個皇子更加需要挽回一下形象,免得惹聖心不悅。興隆酒樓是帝都最好的酒樓,而且今日還有美酒開壇,他們定然會來這裡。
打量了一圈,皇子暫時沒看到,倒是被一旁幾個高聲爭論的學子書生引起了注意。
“草原雲奴彈丸之地,我大雍朝地大物博、禮儀之邦,對比之強烈,猶如天邊彩雲與地上污泥。雲奴每年朝拜,獻上牛羊,臣服之心昭然,”一名藍色素服的書生侃侃而談,“依在下拙見,我大雍朝乃天朝上國,雲奴歲幣猶如雞肋,實在食之無味矣。何不免之?”
“宋公子所言有理。”
“是啊,雲奴實在是上不得檯面,聽聞他們那邊好年景尚且食不果腹,若遇到年景不好,易子而食都會發生,實在是可怕的緊。”
“茹毛飲血之族,實在是有辱斯文啊。”
慕雲嵐就坐在他們旁邊不遠處,聽到這話差點將手中的酒杯扔到他們臉上,嗤,一羣酸書生,還敢議論國策政務,滿口胡言不說還洋洋得意,簡直不知所謂!
她臉上滿是不屑和冷嘲,正被剛纔高談闊論的藍衣書生看到。那書生頓時覺得自己被不尊重了:“在下宋明,這位公子可是對我剛纔的拙見有異議?”
“我對你的拙見沒想法。”慕雲嵐獨自抿着酒水,心中極爲不以爲然:這羣人也就只能過過嘴癮,恐怕連雲奴在什麼地方都不清楚。
宋明起身,大義凜然道:“看公子衣着,出身定然不凡,可也不能如此瞧不起我等寒門學子。”
慕雲嵐擡眸,望着他氣憤不平的模樣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有病,我什麼時候看不起寒門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