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過氣憤,大夫人戚氏直到第二天才問綠蕊具體情況,在得知周琪沒死之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寒意森森的盯着綠蕊:
“這麼重要的消息,爲什麼你昨日沒說?”
昨日,大夫人聽到事情沒成,直接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她想稟報也沒有機會。只是,綠蕊不敢辯駁,跪在地上連連請罪:“奴婢有罪,請夫人責罰。”
“算了,”戚氏煩躁的擺擺手,“你起來吧,去看看清瑤,我聽聞她今早沒有用膳,讓廚房重新做了給她送過去。”
“是,夫人。”退出了房間,綠蕊才重重的鬆了口氣,自從四小姐獨自掌管三房以後,大夫人屢次出手均受挫,脾氣也越來越差,以前她只是跟着綠娥跑跑腿,如今直接聽命做事,才發覺其中不易。
慕府中不平靜,帝都之中更是鬧翻了天。如今過年無事,所有的百姓都關注起這場大戲,連宮中也陸陸續續收到各種消息。
越景玄翻看着手中賬本,如果慕雲嵐在這裡,就會發現,賬本上記載的東西和她交給京兆府尹的一模一樣:“撫遠將軍……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天樞很是贊同的點頭:“主子說的極是,撫遠將軍的確是愛兵如子,這麼多年堅持下來極爲不易。”
“大皇子和三皇子將事情經過都如實告訴皇上了?”越景玄合上賬冊,深邃的雙眸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
“是,昨日便將事情說了,可是皇上卻一直沒有回覆。”
越景玄淡淡的揚了揚脣角,笑容中滿是嘲諷之意:“咱們這位皇上此時恐怕不是感動於撫遠將軍的善舉,而是在惱怒他死了還能收買人心吧。”
天樞沉默下來,這個話題不是他能應的。
越景玄腦海中勾勒出慕雲嵐獨自駁斥衆人的場面,心中劃過一道淡淡的可惜,如果不是那天體內的毒發作,他也應該去看看的。
“天樞,讓人盯好了牢中的周琪,不要讓戚家滅了口。”
“是,主子,只是,那個周琪並不知道收買他的便是慕府長媳戚氏。”
“他不知道,你讓人暗中告訴他不就是了。”
天樞有些不明白:“可是,僅憑他一個人的話,怕是損傷不到戚氏分毫,主子爲何還要這樣做?”
越景玄擡眸看向窗外的紅梅,眼神冰冷淡漠:“爲帝都百姓增加一點談資罷了。”經此一事,戚氏能安分一段時間了。
領命出了門,天樞還是有些不理解,往日主子根本不會理會這些事情,怎麼今天倒來了興致,難道……想起主子最近幾日的不尋常,天樞恍然,難道是爲了慕家四小姐?
三日後,京兆府尹鄭柏將慕雲嵐提供的賬冊覈對無誤,將當日前去爲國公府門口鬧事的人全部杖責。
牢獄中的周琪也招供,整日喊冤說是大夫人戚氏威脅他前去府門前鬧事,如果不去就殺了他全家。後來,京兆府尹沒有查到實證,斷定他在胡亂攀咬。可京都之中的百姓如何猜測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人耿氏得到了消息,立刻將戚氏叫到了清荷院,當着衆多下人的面嚴厲的呵斥了一頓,沒給她留絲毫的臉面。
青袖繪聲繪色的和慕雲嵐描述大夫人被訓斥完之後的臉色:“小姐,您是沒看到,大夫人出來的時候滿臉淚痕,妝都花了,臉色隱隱發綠,這麼多年,從來沒人看到她如此失態過。”
慕雲嵐撲哧一聲笑出來:“臉還能變綠?”
“當然了,反正您沒看到,真是可惜了。”
吳氏笑吟吟的站在一旁:“上次戚家小姐的雪貂撓傷了老夫人,戚家不僅沒有來賠罪,反而還多次表達不滿,希望咱們府上給個說法。老夫人面上雖然沒說,但心中定然恨極了他們,大夫人這次是被遷怒了。”
“奴婢覺得也不算遷怒,”青袖接話,“那天大小姐邀請小姐前去,鬧了那麼久竟然沒有一個下人出來阻止,想來大夫人早就知道戚小姐的計劃,想着讓咱們小姐吃虧呢,只是她沒料到咱們小姐身手好極了,狠狠的收拾了她們一頓。”
慕雲嵐聽着青袖說了一通,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這兩天店鋪重新開張,生意可有受到影響?”
“回小姐,不僅沒有影響,反而好了許多呢。”青袖道,“很多百姓稱讚將軍的善舉,說到這樣的店裡來買東西才安心。”
慕雲嵐點點頭:“嗯,文玉叔新送來的單子我也看過了,你按照單子送些糧食等實用的東西過去。”
“小姐,您還要資助那些人?”青袖有些驚訝。
“自然,如今大雍朝雖然整體安寧,但邊境每到冬季還是衝突不斷,西楚國也一直虎視眈眈,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用兵,不能讓兵將們寒了心,至少不能讓兵將們說我父親的不是。”
慕雲嵐讓文玉蒐集、整理了一分真正需要救濟的陣亡家屬名單,生活窮困的就送糧食,家有子嗣的就給束脩送去念書,總之,至少保證他們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吳氏讚歎道:“小姐果真不愧是將軍和夫人的女兒。”兩位在天有靈,此時定然萬分欣慰。
慕雲嵐笑了笑,忽然趴到了桌上,在手背上撞了撞腦袋:“只是,有一個好大的問題,我好窮啊……”
吳氏很是好笑,幫慕雲嵐將散落的頭髮撥到身後:“小姐,您別忘了,還有夫人留給您的嫁妝呢,而且,老奴已經給帝師大人送了消息,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收到回信了,到時候,您就有銀子了。”
慕雲嵐猛地擡頭:“外祖父?你給他送了消息?”
“是啊,”吳氏點點頭,嘆息道,“帝師大人有三子一女,最爲疼愛的便是夫人這個女兒,只可惜,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知道老大人有多傷心呢。”
慕雲嵐低下頭,腦海中閃過一個面目嚴肅、精神矍鑠的老人面容:在她出生沒多久,外祖父便辭官回到了老家陵州,之後,她只記得在十歲的時候見過外祖父一面,當時還被他嚴肅的面容嚇哭了,鬧着不去拜見,讓母親好一頓着急傷心。
吳氏看她神色恍然,不由得說起一些趣事:“帝師大人對小姐您疼愛的很,在您滿週歲的時候,他親自帶了最愛的毛筆過來,讓您抓週用。可惜,您不喜歡毛筆,卻對大人的鬍子很是感興趣,抓住了就不撒手,將軍和夫人哄了半天都沒用。大人差點就將鬍子剪下來給您玩了。”
“我都不記得了。”慕雲嵐有些不好意思。
“後來,到了抓週那日,您果然抓了帝師大人送您的毛筆,大人高興極了,自己出銀兩在城中興隆酒樓大擺了三日宴席,整個帝都都跟着熱鬧極了,只是後來夫人說,您當時是想抓住那隻毛筆扔出去,被將軍看出來了,連忙握住您的手,沒讓您扔掉,帝師大人一直不知道。”
慕雲嵐聽着,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笑容,對原身很是羨慕:“在興隆酒樓擺三日宴席,那要花多少銀子啊……”她現在對銀兩敏感極了。
奶孃吳氏笑出聲:“小姐放心,帝師大人有錢的很。”
慕雲嵐沒有辯駁,心中卻不相信。
她外祖父雖然在朝爲官多年,但本身走的是清貴流派,不與人結黨,人情往來也淡泊,到了三個舅舅那裡,都不願意入朝爲官,在老家陵州辦個私塾教導學子,而且收學生有教無類,給不起束脩的便不收,都這樣了,能有什麼錢啊。
吳氏見她的表情,偷偷笑了兩聲,並沒有點破她的想法。
慕雲嵐也就一直矇在鼓裡,一直等到真正見識過外祖父的能力,才明白原來她外祖父真的是有錢人,還是很有錢,很有錢的那種……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慕雲嵐決定繼續資助的陣亡將士家屬的事情在帝都之中掀起軒然大波。之前很多覺得她行爲過激的人紛紛閉上了嘴。
很多受到資助的人站出來,對慕雲嵐表示感謝。只是,國公府門第高貴,他們沒有機會見到慕雲嵐本人,便來到衛國公府門口,對着大門磕兩個頭,鄭重的表示感謝之後才離開。
有一些好事的人特意在不遠處的茶樓定了張桌子,記錄到底有多少人前來表示感謝。
一時間,撫遠將軍和慕雲嵐的善舉傳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
皇帝越景雲本來對此事不以爲然,可是不等正月十六開朝,許多御史就接連上書,要求對慕正敏進行表彰,許多武將更是將慕正敏的舉動極力推崇,甚至將此事上升到軍心、民心,家國穩固的高度。
上元節當日,越景雲下旨,追封慕正敏爲撫遠忠勇上將軍,給慕雲嵐的則是大批的賞賜。皇帝都有了表示,錦妃這個慕雲嵐未來的婆婆,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大夫人見擡着大批賞賜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送入春寧園,恨得差點一口血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