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晨哭暈了又醒過來,已經在家中了,又聽說自家已經火速和趙家談起親事,更是肝膽俱裂,神魂欲碎,她心目中的夫君應該是一個愛她護她鍾情於她的人!怎麼能是趙元彥這種人?!
陳行還沒回來,她就跑到陳元晟那哭,哭得聲嘶力竭地,像要隨時又暈了:“哥哥!我不嫁!我是被趙元彥害的啊!爲何要嫁他?”
陳元晟沒好氣地跟她說:“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你不嫁難道哥哥嫁嗎?我叫你不要惹事不要惹事好好待在家裡,誰讓你非要去招惹趙元彥的?你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爲什麼還要單獨跟他見面?現在這樣你怪誰?”
陳元晨不肯說自己見趙元彥的真正原因,也不敢說,只是哭得眼睛都腫了,肝腸寸斷地喊道:“哥哥,是姓寧的害我!”
陳元晟皺皺眉,問:“怎麼回事,她怎麼害的你?”
陳元晨哭道:“是她約我在那家茶館見面說要和解的!我怎麼會那麼傻單獨去見趙元彥?”
陳元晟聽了,揹着手來回踱了踱,打了兩下椅背,恨聲道:“這寧家的閨女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
陳元晨悽悽惻惻地抹淚:“哥哥,你要爲我做主啊。”
陳元晟收回椅背上的手神色莫辯地揉了揉,片刻後,反而是冷笑了一聲:“你自己理虧在前,你讓我怎麼給你做主?你也甭怪別人了。總之這嫁,你是一定要嫁給他,他谷涵丟得起這個臉,寧家的閨女丟得起這個臉,我們家丟不起!”
陳元晨哭得更厲害了,她哭着喊:“可他是個太監啊!”
“真是已經是太監了?”
陳元晨哭着點頭。
陳元晟又揹着手踱了一會步,忽然停住了,疾步過來跟陳元晨親和地笑道:“太監其實不錯!你想想,他家已經倒了,短時間內他很難起來了,等你跟他成了親,不得靠我們家幫忙?他又是個太監,他以後不得處處受你轄制,聽你的?”
陳元晨整個人都有點暈眩,她勉強穩住自己的心神,繼續力爭:“我不想他聽我的,我就是不想嫁給他!哥哥你就不能幫我找個別人嫁?爹可是尚書,不可能沒人肯娶我!”
陳元晟的笑容便有些垮下來,他皺眉跟陳元晨說:“你就光想着你自己,你怎麼不爲爹考慮考慮?爹他現在正在爭取入閣的緊要關頭!你在衆目睽睽之下出了這事,你都已經是趙元彥的人了,你還想賴賬不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嫁了別人,會有多少人逮着機會趁機攻擊我們家的家風?總之你嫁給趙元彥之事,不會有更改了,不必再多說。”
陳元晨聽了,哭得更是淚眼婆娑,陳元晟面帶不耐地讓人把她送回去。
比起一天到晚惹事讓陳元晟幾乎已經失去耐心的陳元晨,自然還是入閣之事最重要。本來可以用好的姻親好牌現在也成了一手爛牌,從國子監祭酒的兒子到舉人,現在連舉人都沒了,陳元晟簡直不痛快極了。
等到陳行回來,他立刻就去找陳行商議此事。父子倆便到了書房裡商量。
陳行聽完,沒思索多久,就把手裡的書本往桌上一丟,癱坐到了椅子上,“這一環扣一環,定是鄒家那些人趁機設套阻攔我入閣。”他摸了摸鬍鬚,一臉怒容。
“可四妹說是那寧家的閨女約的她……”
陳行立刻沒有好氣:“這也不無可能,就不知道到到底是姓寧的給姓鄒的利用了,還是姓鄒的給姓寧的利用了。”
陳元晟沉默着點了點頭,眼看着陳行心情糟糕,陳元晟搓了搓手,在他爹面前坐下來,斟酌了一會開口:“要不這樣吧,爹,原來劉姨娘不是自請爲妾的麼?我聽說當年族譜上是新做了一頁,不如這樣,我們再重新做一頁族譜,把劉姨娘重新扶回原配,讓我娘做劉姨娘死後扶正的繼室,爹你覺得怎麼樣?”
陳行看了他一眼,遲疑着問:“那你外家……”
陳元晟立刻說:“我會回去跟舅舅們和外公說清楚的。”
陳行聽了,比較放心了,點點頭,也說:“你娘那個名聲……你記在她名下也會受牽累,要不要也記到劉絹名下?”
陳元晟又搓了搓雙手,猶豫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這就算了,我雖然算是繼室生得,我也是嫡子啊。娘她都已經伏法了,別人也挑不太出我的理。”
陳行便笑道:“那好,就這樣吧。”
於是陳元晟在拜訪過幾次舅家之後,他娘陳夫人就這樣多了個繼字。陳遠音改名陳元音,反倒又成爲了名正言順的正經嫡女。
改弦更張完畢之後,父子倆又和國子監祭酒商議把五姑娘嫁給他小兒子。於是兩家順順利利結親了。
陳元晨和陳元音兩個人一起準備親事,而且隆重和簡薄顛倒,陳夫人以前給陳元晨備下的嫁妝許多都成了陳元音嫁妝單下的東西,陳元晨簡直要瘋魔了。
她數次在家中攻擊陳元音,一攻擊她,陳元音就故意跑到陳行面前哭。現在她是嫡女了,又和國子監祭酒這大儒之家訂了親,陳行也不能再無視她,便把陳元晨呵斥一頓,把她關了起來,揚言要關她到她出嫁爲止。
寧青穹聽說陳家的熱鬧之後,覺得這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也就不再關注了。
她手裡拿着一張紙,看着紙上的寥寥字句沉思。
這是王明交上來的社綱建議。
第一行只兩個字:平等。
第二行只一句話:平,王公貴族與庶民平也,等,人人皆等皆同,不分尊卑貴賤者。
實在是好。不管怎麼看都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一項鼓舞人心的追求,就連她仔細想一想都很有些激動。但這也顯然是三輩子都不可能完全達成的一個理想。
她又隨便看了看剩下的長篇大論們,就決定採納這個了。
又叫了大家來開會,讓大家都看看,最後是全票通過了這個提議。寧青穹便知王明這社綱果然十分得人心了。她拿宣紙一角指着他同大家笑道:“王明還說他三輩子入不了閣,我看他明明很有希望,就是缺點自信嘛。”
大家都看着王明笑,王明十分不好意思地左右擺手,顯然並不當真。
寧青穹又跟樑晉朝說:“你已經去國子監了,更要好好體會社綱的意義,多跟王明交流,弄幾個吸引人的口號和解釋出來。”樑晉朝立刻答應下來。
寧青穹散了蝶社的會,又召集押題班的人員開了次會,跟大家談了談從江南抽調一批願意北上的押題班人才來北直隸建設新押題班底的問題,聽取了大家的人事建議和各種意見,定下了總負責人,方纔散了會。她便專心弄起北直隸的擴張事宜。
等她差不多忙完,就發現陳四姑娘和趙元彥的婚事馬上就要進行了,聽說陳四姑娘在家中又哭又鬧,差點還要上吊,寧青穹到底還是起了點八卦之心,悄悄找了劉濤問他接不接情報類的外快委託。
劉濤十分和藹可親,但笑眯眯地拒絕了她。
寧青穹只好聽聽茶館小道消息了。
陳元晨再是又哭又鬧,可她母親已經坐了牢,六弟又一向不太說話,家中已經沒人爲她說話。陳行和陳元晟也更重視陳元音的婚事,她心裡自然極度的不平衡,但事已至此,她也沒討到什麼好來。
最後還是被迫嫁給了趙元彥。
趙元彥自己明明已經是個太監,反而對洞房這類事特別敏感。陳元晨恨死他了,本待不和他喝交杯酒,趙元彥冷笑一聲,就攥着酒杯非逼着陳元晨喝了,酒水都幾乎倒了陳元晨一臉,看着特別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陳元晨一下子就偏過頭去使勁擦臉,怨恨的目光看着趙元彥。趙元彥心裡呸了一聲,將這杯交杯酒非給她灌完了,就拉着陳元晨起來,毫不客氣把她往牀邊拉。陳元晨一下子奮力抵擋起來,拼命去推趙元彥,口裡罵他:“你都是個公公了,還要和我洞什麼房!”
趙元彥現在最恨別人說他不能人道,面色立時就猙獰起來:“公公就不能圓房了?公公也照樣讓你□□!明明是個搶男人的□□,還在我面前裝什麼貞潔烈婦!”他把陳元晨撲倒在牀上,一邊撕她的衣裳一邊摸出了牀頭櫃裡的玉勢……
陳元晨瞳孔一縮,立刻呼喊起來:“柳枝!柳條!”
門外的柳枝衝了進來,還沒進門幾步,就已經給也衝進來的趙元彥小廝給抱着拖了出去……一時哀嚎嘶喊滿院,此起彼伏,許久方靜了。
聽說陳元晨這個新婚之夜過得動靜有點大,京中有關趙元彥是個太監的流言都矮了一大截,寧青穹都有點疑惑。一面覺得要真是林叔他們出手應該不會失手纔對,一面又有點雲山霧罩的想象不能,
但這點疑惑很快又讓趙家一出接一出的新熱鬧吸引過去了。
聽說陳元晨婚後一點不開心,天天和趙元彥鬧得雞飛狗跳,一開始還處於下風,後來她孃家陳家出面,趙元彥收斂些了,方纔成了院中的勢均力敵全武行。
後來趙夫人刑滿出獄就更是熱鬧,她已經知道趙元彥當初是被陳夫人設計了的,據說對陳元晨也是恨得咬牙切齒,天天想着法的給她挑刺立規矩不說,還曾揚言要把她那雙大腳剪成小腳……
寧青穹雖知趙元彥如今要靠着陳家,趙夫人這剪子定是不敢真剪的,聽完這個八卦的當晚還是做了血淋淋的噩夢。
第二天就決定不再聽他倆的八卦了。
其實看到陳元晨是這個結局,她心裡已經很滿意了。
時光如此匆匆,本就不該浪費太多注意力在這些爛人瑣事上。
寧青穹便埋頭專心幫皇帝做名單,有時候實在卡在某個點上,也會經皇后傳達給皇帝,請求情報系支援一下。
周和璟也會同意,寧青穹和劉濤接觸了幾次,他也不見了,換了個人來跟寧青穹接觸。
陳行努力了這許久,還狠心搭上老婆女兒,到底是沒能成功入閣,另一個皇派,比他低調許多也沒什麼呼聲的刑部尚書魯用瑾反倒成功做了閣老。陳行認爲是鄒經宜從中作梗才讓他與入閣失之交臂,從此打擊鄒家各路勢力更真情實感,更不遺餘力了。
一大妙方便是他動用家中僕人和一些關係密切的下屬家力量蒐集鄒家與朝中大員勾結的證據,交給盧睿去辦。大力支持他鐵面無私拿下人家。
在陳行聯合一衆皇派的這種高強度攻擊之下,鄒家對銀錢的剛需持續攀高,魏姝和顏素菡便趁機找了個江南那邊的商賈悄悄買進鄒家從倭國運進來鑄的銅幣,常是有多少買多少,一船一船地收,一來爲錢莊籌備,二來儘量穩住銅銀的兌率,讓老百姓們賺的銅板錢不要越來越買不了東西。
因是悄悄做的,既沒給鄒家的人發現底細,也沒別人知道。
陳元晟倒是如願升上去做了侍讀,他們陳家本來想讓三女婿接他的班,結果在周和璟力主之下由谷涵做了這個修撰的領班。
一晃快一年,寧青穹也到了快及笄的時候。因爲及笄和嫁人緊挨着,谷涵便趕在寧青穹及笄前把聘禮給送過來了,他們谷家的家底本身是薄的,寧青穹一看禮單便知谷涵把他家的老底都要搬過來了。
谷涵現在過得還是比較簡樸,雖然做了官俸祿就很高了,跟他做舉人時還是沒太大差別,禮單上的數字也是明明白白的。
寧青穹便回了禮,知道張氏大字不識,也不愛詩詞畫作只愛八卦,除了必備的那些回禮,便是按聘禮折的等價銀票了,還有兩張京城熱門茶館的貴賓席位卡。
這導致谷涵事後覺得寧青穹對他娘比對自己還精心些,因爲回給他的明顯是按規矩外面買的常禮……還有一本新手畫作練習指導。
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