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冰胸口劇震,掙扎站起,剛走了沒幾步卻又因全身乏力坐在地上。
轉瞬間顧純熙和伊妮婭便自將金鐸抱在懷裡,不停的跳不停的叫,不停的哭。
劫後餘生的金鐸依舊沒有絲毫表情外溢,冷得就像是珠峰山尖亙古不化的雪,安靜得就像是三千年纔開放卻彈指即謝的佛前之花, 優曇婆羅。
洶涌激盪的人羣中,金鐸都不看自己一眼。
這一瞬間,顧顏冰又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暴擊傷害。
“快讓開,勞先生受傷了。”
“勞哥哥,你流了好多血。”
聽到這話,顧顏冰心頭一緊,努力調整呼吸恢復神智,咬緊牙關艱難挪動腳步走向金鐸。
人羣中的金鐸被三個女孩團團圍住, 腦後頭髮被剃光。考察團的專職特護正在給金鐸縫合傷口。
在金鐸腦後有一條長達八公分的口子, 鮮血如小溪滲淌間兀自能清楚看到那頭皮下白森森的頭顱骨。
最後那顆巖釘崩斷,直直劃破金鐸後腦。
專用縫合線將金鐸劃開的頭皮一點點連接,而金鐸卻是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一言不發。
顧顏冰又被嚇着,腦袋一陣陣暈沉。反胃和想吐如九月錢塘衝上心間,讓顧顏冰不敢再多看。
就在下一秒的時候,顧顏冰瑞鳳雙瞳陡然收緊,凝固在金鐸左腦勺。
在那裡,有一條舊傷口!
那舊傷口從腦後勺坐下斜着一直延伸到天靈蓋。猙獰而恐怖。
顧顏冰眨眨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條傷口……
這條傷口好熟悉!
當年熙熙……
他救了熙熙,掉下來……
好像腦袋摔破,就是這麼長的口子。
就連印記都一模一樣。
顧顏冰芳心猛抖,還要細看,卻是被人無情推開。
等到顧顏冰再想看真切,高瀚已經插到自己身前:“小勞,你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了啊。”
“我代表組織感謝你……你的傷有沒有事?”
“要是不能堅持的話,那咱們就打道回府,畢竟你是米希爾會長特聘的特別顧問。你要是……”
金鐸斜眼瞥了過去,不答反問淡淡說道:“還記得我給你說的話嗎?”
高瀚眨眨眼滿面笑容:“什麼話?”
“你出門不看日子?”
高瀚頓時愣住, 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燦燦笑說:“咱們……咱們不信這個。這都是唯心主義……”
“你知道我的工資多少錢一天不?”
又一句冷冽透心寒的話從金鐸嘴裡冒出。
高瀚笑容更深巴結說道:“肯定是最高的。”
“一天兩千刀。”
“你這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金鐸流着血的臉上兇相畢露,獰聲叫道:“更別說,王浚溢和耿子幀還有過交代。”
“於公於私,我這條命即便丟在這,也就那麼大回事。”
谷諍
當下高瀚眼眸裡現出一抹忌憚,立馬改口叫着辛苦,誇讚金鐸勞苦功高重傷不下火線云云。
這時候,李汪楠擡手塞給金鐸一支菸,木然說道:“回去問明白,提前兩天出發,是誰的主意。”
頃刻間高瀚笑容凝結,嘴角狠狠抽了起來。
一切歸於平靜。
一個多小時後,本地老村頭姍姍來遲到了考察團跟前,好奇打量陌生的來客。
沒處發泄的高瀚將火氣撒在老村頭身上,隨行跟來的地方陪同也對着老村頭一通好罵。
滿是委屈的老村頭自認倒黴不停道歉,帶着考察團一行沿着掛壁山路走向本村。
三峽庫區搬遷之後, 隨着三峽庫區續水一天高過一天, 原先很多公路和村落都被淹沒, 從而也導致很多公路有頭無尾有身無頭。
深處羣山深處, 又不在三峽移民範圍,這裡的村民的日子可想而知。
掛壁公路是本地村民自籌自建搞的,村長告訴考察團,他們已經搞了整整六年。
預計奧運年就能通車!
屆時,村裡的娃唸書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險翻山越嶺。
炸山的炸藥全是考外人施捨,有錢就上炸藥,沒錢就上土法子。
說話間到了休息點,也就是整條掛壁公路最寬的地方。
一羣老實巴交的憨厚村民們遠遠的站着不敢靠近,好奇打量從未見過的老外。
靠着山體的地方就擺着最單薄老舊的鋪蓋,那是開山村民們晚上睡覺的場所。
旁邊就是黑乎乎的鐵鍋,周圍碼着兩口袋洋芋和幾口袋醃菜。
這就是村民們唯一的伙食。
足足步行了四個小時終於抵達半山腰的老村,時間已經指向晚上十點!
長途跋涉數個鐘頭再加掛壁公路的驚魂後怕,葡一到地方,很多人累得來連飯都沒吃就早早睡下。
接近十二點,老村頭才準備好晚飯。
一口大鐵鍋裡裝着洋芋茄子外帶幾盤醃蘿蔔和泡菜再無他物。
看到這些比豬食還難吃的東西,當即高瀚的臉都青了。隨行的本地陪同也相當尷尬。
老村頭也看出了貴賓們的怒火,燦燦解釋說,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各家各戶的臘肉早就吃光,小豬仔剛剛抽架,實在是找不到能招待貴賓的。
“豬肉沒有,難道雞鴨都沒有?”
“別告訴我你們村的雞鴨都是小崽子?招待外賓就吃這個?傳出去別人怎麼看我們?”
七十多歲的老村頭臉上盡是褶子,苦艾艾說道:“雞鴨都被雞冠蛇禍害完了。”
“雞冠蛇?”
“荒唐!”
“雞冠蛇能把你們村子裡的雞鴨都禍害完了?你當我是傻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裡那麼條河那麼多山,魚總有吧?野味總有吧。”
老村頭苦笑着不敢接茬,低低說道:“你們今晚吃的米飯,是我們全村一個月的口糧。”
這話出來,高瀚頓時怔住。本地陪同面露苦笑小聲低語。
鬼推磨村是整個雙喜城地區最差最窮最落後的地方,年均收入不到八百,不通電不同路更不別說網絡,村民出一趟山來回至少需要十天。
交通工具只有靠腳,周圍全是大山又缺水,只有種土豆和苞米。就這點土豆苞米,也勉強只能夠生活。
“這麼豐富的水源,你們就不知道開荒開梯田?”
這話出來,老村頭幾個人就跟看怪物那般看着高瀚。本地陪同則操着土得掉渣的普通話笑着說道:“水是不缺。就是抽不上來。”
當即高瀚就脫口而出:“買發電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