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渡是北去的運河上的一個大碼頭。
河面寬闊,可以停不少船隻。
這一日,秦家的船隊到了此處。需補及收拾,要停留一天。
秦憐月在三層船尾,支了小桌,正在煮茶。
她戴着貂皮帽,穿着綠色蠶絲小襖以及絲棉褲,外罩灰色百褶裙,披件灰貂皮披風。
此人此景,給江面添了十分雅緻。
纖手執着茶具忙碌着,看樣子十分享受這個過程。
炭爐在煮水,鐵網上還烤着花生和紅棗,其實並不冷,但她仍搓搓手,呵呵氣。
因爲她知道這個畫面很好看……
她家船的一邊,停着一隻烏油油的大船,非常氣派,不知道是什麼人家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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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是自家的船,再往前,剛有隻船隊停靠。
此時無風,江面平靜。歲月靜好。
這幾個月,她千方百計的想見溫語。
但兩家本就相隔一百多裡地,不是上個街,馬車就能撞到一起的。
去了幾個體面人家兒做客,沒見到溫家人,到聽了滿耳朵對這個婚事的議論。似乎大家也不知道這個叫溫語的。這讓她更確信,這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女子。
不定上輩子燒了什麼高香,才讓得着這門親事。
嫁妝打理好了,她就練字,練琴,希望到了京城能顯露一手。她要讓大家都知道,將來的國公夫人,才貌雙全!
正在待水煮沸。
突然,她看到那邊的船上,兩個穿着藍絨披風的丫頭,託着平盤,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
輕輕敲門,裡面一個胖胖的丫頭開門了,“姑娘,酸湯餛飩買回來啦!涼了沒?”聲音挺大,連秦憐月都聽到了。
真沒規矩!
“沒涼,是買了生的回來,在廚上煮的。”但這話,秦憐月就聽不到了。
丫頭進去,門也沒關。
過了一會兒,一個衣裳單薄的女子走出來,隨意四處看了一眼,眼光在烏黑的船上停留了一下。劃過秦憐月,但並未做停留。
彷彿她這副江邊煮茶的美人圖,很是尋常!
這令秦憐月有些不爽,水快開了,她正要動手……
突然,餘光看到那個門口出來一個穿大紅斗篷的女子。
那斗篷,鮮豔而誇張,特別抓人眼球兒……
剛想去拿壺的手就停住了。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好美!
見她站在門口,微微伸了個懶腰,左右看看,然後指着碼頭,回頭跟屋裡說了什麼,就往樓梯那裡走。
那個衣裳單薄的女子在後面跟隨。
她到樓梯那裡,滑了一下……讓身後的女子扶住了。
回臉兒一笑,還挺高興!
秦憐月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不禁犯起了酸,瞧這粗俗又不安穩的樣子!
路都不會好好走,一看就是暴發戶商家女子。
嫌歸嫌,但水開了,她都了沒顧上沏茶。轉頭跟旁邊的阿琴說,“去打聽一下,那船是誰家?!還有這個……”她暗指了一下那條黑船,亮亮的黑漆,船幫上畫着金線,肯定不是尋常人家兒。
她所指的那隻烏油油的船上,窗戶開着,一個少年正立在窗前看江景。
剛纔煮茶的姑娘,他看到了,不由笑容浮起,美人江邊煮茶,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呀!
但自那個紅衣斗篷的姑娘出現,他就移了目光,然後竟再挪不開了。同秦憐月一道,看着那人的紅絲絨斗篷飄呀飄的下了船。
碼頭上,有個小姑娘挎着籃子,一籃子花兒。
紅斗篷,挑挑選選的拿了兩捧。
然後付了賬,似乎還多給了些,引得那小村姑兒猛的鞠躬,看着很激動。
然後紅斗篷不知說了什麼,把小村姑兒羞了個大紅臉,捂着眼,想看她,卻又不好意思……
往回走時,那薄衣女子要接花,紅斗篷還不讓,自己抱着,興沖沖的往回走。
年輕的男子,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
那麼肆意,那麼快活!
“去打聽一下,誰家?”他吩咐。
秦憐月薄厚斗篷不下十件,但從沒想過,要穿一件這麼招搖無顧忌的。看來,京城,也是龍舞鳳翔之地啊!
沒過多一會兒,阿琴上臉煞白的跑過來,“姑娘!”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秦憐月皺起纖眉。
“姑娘……那船,就是溫家的!溫家老太太帶着家人上京呢!”
“溫家?!她就是溫語?”秦憐月一指紅斗篷,大驚失色。
“很有可能,長得可……”阿琴趕緊把“真好”二字嚥了回來,但意圖明顯。
對,她是故意的!成心想讓秦憐月不痛快!
秦憐月死死的盯着那人……
她正說說笑笑往回走,實話說,人比抱着的花美。
難道表哥是因爲她長得好,才這麼快答應了親事?她糾結上了……
然後,她就看到那丫頭,在剛纔滑了一下的地方,又滑了一下…… 秦憐月差點喊出來,讓這賤人摔到河裡去!
並沒有。
薄衣女子,臉帶不滿的說了她一句。
她卻扮了個鬼臉兒,輕快的進了屋。
哪有大家小姐這麼走路的?多不穩重!?
一股小家子氣,五哥好歹也是侯府公子,怎麼就配這麼個賤貨?!
這些話,在秦憐月腦子裡瘋狂輸出,但她卻說不出來。
那胖丫頭一直站在船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紅斗篷又出來了……
胖丫頭指着江面……
一隻水鳥俯衝下來,叼起條魚,然後又飛上天。結果,可能沒叼緊,那魚一掙扎,居然吧嗒的掉了下來。
紅斗篷哈哈大笑,衝艙裡喊:“阿語阿語!快來看哪!那個傻鳥叼了一條魚,結果飛了沒一會兒,沒叼住,掉了!咦咦咦?那魚游到水底了!哈哈哈哈,這個傻鳥!”
那個黑船上的男子,還在看着笑的前仰後合的姑娘。
這時,打屋裡又出來一個女子。
秦憐月呼吸就是一停,阿語?!難道她是那個賤人?
沒錯,這纔是溫語。
個子比要比秦憐月高一拳的多。
皮膚雪白,兩道長眉,優美而清冷的眼睛。
淡粉色的薄嘴脣,天然一幅貴氣……使人感覺,她很難靠近。
秦憐月心怦怦狂跳……一時竟有些自慚形穢。
剛出來的女子順着紅斗篷指的方向看,魚和鳥都沒了足跡。
她嘴角也帶了絲笑,“哪裡有傻鳥呀?!只有你這個傻姑娘!”纖長的手指,指着紅斗篷的腦門兒。
“真的有!你出來太晚啦!再等等,看它們還回不回來?!”
胖丫頭捧出件暗紫色貂皮斗篷,給高個女子披上。“姑娘,河邊風大,小心吹着。”
旁邊的臘八翻了個白眼,“這點風算什麼?到了京城,那才知道什麼叫風呢!”
“姑娘又不到外頭去,多大風也沒關係!”
“那還能一冬天都不出屋了?”臘八跟小吉拌嘴。
溫語聽她們吵鬧,只笑不煩。“走,咱們去看看蘭舟。”
“好!哎呀,應該給蘭舟也買束花兒的。”嚴珠說,跟着溫語下了樓梯,到了二層,敲門一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正是杜鵑和李潭陪着的劉蘭舟。
“蘭舟怎麼樣?”
“姑娘,蘭舟少爺和平平安安都挺好。”杜鵑和李潭站起來
劉蘭舟坐在那兒,神態悠閒。旁邊的木頭箱子裡,是他的平平安安。
“蘭舟?!頭暈不暈?”
劉蘭舟不理她。
溫語也沒辦法,就又問,“吃了飯嗎?”
劉蘭舟還是不說話。
“小烏龜吃了飯沒?!”
溫語竟然看到劉蘭舟輕輕的搖了一下頭。
她不禁心內狂喜,但還不敢表現出來。
這回帶他出來,心就沒放下過。光怕他離了自己熟悉的環境,水土不服,再病一場。
“李潭,不是帶着吃的了嗎?”
“姑娘,是帶着呢,但它們好像在船上不太愛吃。”
“那你到碼頭去看看,有沒有新鮮的小魚小蝦買一些。”
“是!”
“蘭舟,你不想吃東西,也要喝些米湯青菜。你不能餓病了啊,還得喂烏龜呢!你要是病了,烏龜該捱餓了,知道嗎?”
劉蘭舟一聽,默默的拿起個包子,慢吞吞的吃了起來。
溫語鬆了口氣。
囑咐身邊的杜鵑:“一會小魚買回來,交給蘭舟,讓他喂。但是,別喂多了!路上顛簸,吃太多不好。”
黑船上的男子在聽手下回報:“世子,那家人姓溫。”
“溫?”這個姓並不常見,但他感覺有些熟悉……啊!前些日子,母妃跟他說過想給他找個好看的側妃,難道是……
那兩個姑娘,是哪個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希望哪個是她好!
呵呵,娥皇女英竟是這般滋味,古人誠不欺我啊……
那一行人出來,又上了三樓,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秦憐月看着,心中的恨意無法抑制:祁五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他,也不能便宜了你!
冷笑一下,轉頭對阿棋說:“讓你哥哥過來!”
……
犯頸椎病了,頭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