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像籠子裡的困獸般,來回走着。
“明明我說等那邊來信,根據報的數,再確實了呈上去。可她一聲不出,就呈皇上了!現在好了!一羣人,前前後後白白忙活一年多,皇上斥責不說……”
他咣的一下把自己摔在椅子裡。
閉上眼睛“還讓交給安王!這下好了……她滿意了吧?!”
對面只坐着祁五一人,也默默無語。
他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殿下又做了多少。
“她在幹什麼?她想要什麼?”太孫沒睜眼,拳頭錘着額頭。
“殿下。其實,這恐怕也是那位想要這麼做,不然,也不至於如此……”
“那位想做的多了!”太孫睜眼,望遠牆上的畫。“但他需要父王這個幌子。這些年,我處處小心翼翼。我做的很好,還有你,也很不錯。”
他溫柔的看着祁五,“我們不就是想這樣耗下去嗎?不然呢?那位,可是連親子都設計,都殺的。”
“殿下!禍從口出。”
太孫長舒一口氣,搖搖頭。“有關稅的事,就都是大事。總算是沒交給吳王!不然樂子大了……但皇上留他在京不走,也很麻煩。”
祁五說:“接下來怎麼辦?”
“我真的……什麼也不想做了。厭煩至極!”
兩個人默默的坐了一會兒,祁五問:“太子殿下那裡,要怎麼說?”
“父王多半兒已經知道了。世間,再也沒有比父王更好的人,如果他爲君主,也將是青史留名的。”
太孫又無奈一笑:“他甚至認爲,自己的身子,拖累了母妃。所以,她願意做這些事,只要不出圈兒,他認可的。可是,她出了圈兒,我卻不敢讓父王知道。總想辦法替她遮掩……
剛開始:是不想父王着急。現在:是不想父王傷心!我都能想到,後天父王上朝,那幾個人是什麼嘴臉了!”
“殿下,乾脆您就陪太子殿下去泡泡湯子吧。東西要交,就讓前書房去交好了。”
“躲出去,讓他們看笑話?”
“反正也是笑話,何必站在那裡看呢!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試一試皇上的態度。也好!”
太孫一下坐直了,“你說的有道理。好!我回去就跟父王說。也別總讓他認爲,我們跟案板上的肉一樣毫無知覺!”
……
太孫剛進東宮大門,太子妃就讓人等,他本不想去,但來人態度堅決!
進了前書房,裡外空無一人。太子妃坐在書桌後頭,看他進來,蹭的站起來,着急的說:“你幹什麼去了?!那消息可是真的?!”
太孫冷冷的說:“真的。”
“這怎麼可能?!爲什麼?憑什麼?!”太子妃也大驚失色。“皇上怎麼說?你,你沒爭取一下?”
這可是稅的事兒啊!國之根本。
這麼多人忙了這麼久,要是讓出去,那太子府不成笑話了?
“母妃,這個結果,您沒想到嗎?”太孫冷冷的說。
“你什麼意思?你……在怪我?”太子妃難以置信。
“當初,我是怎麼說的?您爲什麼直接呈上去!?還沒最後做完,沒有用印。您可別跟我說,是誤呈上去的!”
“皇上給的期限要到了!不呈上去怎麼辦?”太子妃心虛又後悔,但指責她,她怎肯認?
“母妃!”太孫忍了半天,終於還說了:“您只是,在父王身體不好時,替他抄抄寫寫。可沒誰,給你做事做主的權利!”
“本王妃能做事,能使印,你的父王都未曾說過什麼?你算什麼?輪得到你來說?!”太子妃怒極生笑,傲然而立。
“那父王說過什麼大事,您都可以做主?甚至連他都不用知會一聲兒?”
“他雖沒說,但他有良心。不像你!我是爲誰?嗯?你說我是爲誰?我有第二個兒子嗎?只有你一個,你卻來這麼傷我的心?!”
又是這一套!
“母妃,我們爭論還有什麼用?您做的很好啊!多漂亮!後天父王一上朝,幾個王爺看到他,就更漂亮!或許,您認爲該上朝的是您吧?!”
太子妃想也不想,擡手就給了太孫一耳光。
捱了打的太孫不動聲色。
太子妃自己卻傻了。
“你,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傷我的心?這件事,是要動搖東宮的根基的呀!我願意這樣?!”
她眼淚流了下來。
面對這樣的母妃,太孫曾經害怕又難過。
可現在,他冷冷的笑了:“這不是您不願意就不會發生的,已成事實。且無可挽回!就是這樣……”他無奈的搖搖頭,走了。
太子妃腿一軟,坐在椅子上。
太孫剛出殿門,薛瑩在內門守着,“表哥,出什麼事了?”
“滾!”太孫怒吼一聲,停也沒停的走了。
薛瑩嚇一跳,張着嘴……
太子妃原本癱軟在椅子上,聽到這一聲,她倒不哭了,眼神發冷,坐直了身體。
太子寢宮。
太子半躺在塌上,屋裡生着火,腿上搭着毯子。
他顯然已經知道了消息,表情從容。
“父王……”太孫跪在太子的身邊,平日裡,他要不張牙舞爪,要不死皮賴臉,卻很少有這樣軟弱的時候……太子微笑着摸摸他的頭,“煥兒,別傷心。”
“兒子沒事,您……”
“父王也沒事,只擔心你。”
“父王,咱們去泡泡湯子吧!?明天一早就走!”
太子想了想,點頭:“好。”
“只您和兒子兩個人。”
“好。”
“嗯……要不再帶着將娉婷吧,她有個好姐妹,整天給她做吃的,還怪好吃的。”
“茯苓糕嗎?”
“啊?!您找着啦?”
“找着了,只吃了這麼一點點……”太子比劃着,“味道確實好!”
……
溫語剛回到家,將側妃跟前的秋兒就來了。
溫老太太一聽東宮來人,笑容滿面,趕緊打發人把溫語叫來。
秋兒跟溫語說:“溫姑娘,我們娘娘說,明兒一早,她和太孫殿下,陪着太子殿下去西山莊子。娘娘說,要帶着您和嚴珠姑娘過去!”
溫老太太一聽,大喜。
“帶着我們倆?”溫語有些納悶。
“是呢,娘娘說,可能是嚴珠姑娘做的點心,挺合太孫殿下的口味……”
溫老太太趕緊催,“這可是天大的榮耀!麻煩秋女官跟娘娘回,溫語一定去!”
溫語一咧嘴,幸好表哥來了,要不然,我可不放心一走好幾天的。“那我讓嚴珠準備準備。”
“明兒一早來接您和嚴珠姑娘?”
“我還要帶一些東西,還是用自己的馬車吧!”
“那也成,明天護衛來接。在城門見!”
秋兒走後,溫老太太大喜,“天哪,咱們家還有這種事兒?!語兒,你是要帶些食材吧?記得家裡有上好的火腿和蝦子乾的,做湯最美了。語丫頭快隨祖母去庫裡瞧瞧呀!”
老太太親自拉上溫語往後走。
吳氏和溫楓都聽着消息,兩人跑前跑後的跟着。
把庫裡最好的食材拿出來,恨不得讓溫語都帶上!
直到溫語說:“祖母,帶些有地方特色,宮裡不常備的就好。像鮑魚燕窩魚翅的,宮裡的比咱們的好!”
老太太才反應過來:“可不是?我也暈了!”
回到客廳,應該是大家都聽到消息了,都來了。
溫潛臉色難辨心情,端正的坐着。
溫嬌上來就說:“大姐姐,我們能跟着嗎?!”
別人還沒說話,溫楓就說:“這可不行。管着嚴着呢!哎呀,東宮竟也沒派個嬤嬤來,這什麼規矩,咱們也不知道啊!”
溫語心念一轉,問溫潛:“父親,您有什麼囑咐女兒的嗎?”
溫潛心裡一動,溫語來問他了!
眼睛都亮了,但他不像溫楓表現的那麼激動:“別隨身帶利器。別帶藥物。你祖母雖然張羅了食材,但到了地方,你們要主動交出去,會有御醫和後廚檢查。讓用再用!知道嗎?”
溫語恍然大悟的說:“還是父親經驗老道,一點,女兒就明白了。”
原氏雙手緊攥。
“嚴珠要是做好了飯菜,按着人家的規矩上菜就好。不能主動靠近太子或者太孫殿下。跟將娘娘說的話題,也要注意忌諱。不討論皇家任何的人和事。不要議論太子身體。任何引起別人不快的,都不要講。”
溫語認真的聽着,頻頻點頭。
“你平日裡,言行尚可,就是膽子太大!這一點,要注意一下……不過,聽聞太子殿下,寬厚仁和,些許小事,也不會和小姑娘計較。你和嚴珠要自然些,太拘謹反而不好。”
溫語暗想:溫潛倒也不是白給的。我與嚴珠隨王伴駕,從理上講,根本不合規矩。
如果表現的太拘謹,與常人無異,那太子太孫,讓我們去幹嘛呢?
太孫想吃什麼吃不到?!
於是,她真誠的點頭認可。
溫潛看了出來,心中無比妥帖……
原氏默默的看着,聽到丈夫最後一句……她差點笑出來。
自己賭上名節,費盡思量,好不容易過上想過的好日子了,卻怎麼又成了這樣了呢?
溫歡帶着淡笑,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而溫老太太看到父女終於“冰釋前嫌”,爹像爹,女兒像女兒了。心下安慰,笑容慈祥……
溫語甜美的笑容,看了一眼原氏:請問你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