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喆去五陵市黨校學習那會去的晚了,是插班生,這會來省里黨校也晚了,還是插班生。
這一屆青幹班來報道的最晚的學員依次是阮煜豐、王趁鈴和馮喆,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而阮煜豐身爲組織bu的副處長,報道的時間爲倒數第一,也可以理解,可是那個王趁鈴,是什麼來路?
開學前的那幾天總是忙碌的,青幹班的四十二個人幾乎都在忙着相互認識和熟悉環境,馮喆在省裡和市裡黨校的原因與心理狀態不一樣,他現在恍然覺得自己回到了大學時代。
人在陌生的環境中總是喜歡先給自己拿出一些熟知的物體和尋找似曾相識的環境來讓自己儘快的融入新局面的,從做了裘樟清的秘書之後,馮喆基本就沒有再跑步鍛鍊過,如今時間終於相對寬裕,他爲自己制定了一個時間表,晚上十點休息,早上六點起牀到操場鍛鍊。
鍛鍊身體這種事情,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一個月不練內行知道,一年不練,別人都就知道。這時候早上六點天還黑着,馮喆沿着校園的操場跑了一圈後發現自己有了一個伴,從身後影像看是王趁鈴,非常健美的身材,腿長腰細屁股大,即使這時也能從後面瞧見前面的衣服因爲跑步一顛一顛的原因隨着裡面的胸而上下左右晃動,馮喆不緊不慢的跟在王趁鈴身後,王趁鈴跑了半個小時,回頭看了一眼馮喆沒停步離開,馮喆又跑了一圈纔回去,這時候是六點四十。
阮煜豐每天都要到校園外去,中午、下午都不在學校吃飯,而且晚上還經常回來的很晚,沒有一次不是喝的有些醉醺醺的,馮喆懷疑要不是有規定必須在學校住宿的話,阮煜豐還會醉的更加厲害一些,而且,阮煜豐這人說話和行爲很是隨意,帶着一點張狂,開始的時候馮喆覺得可能是性格所致,後來才恍然,這是因爲長期所據的職位原因將他養成了說話和行事風格沒有什麼遮攔不太顧忌別人的感受。
每天除了早飯都有飯局,阮煜豐早晨實在不想早起或者根本起不來,但是不吃又不行,那樣上午的課肚子會受不了,所以給他帶早餐的任務就落在了同寢室的馮喆身上,馮喆覺得和阮煜豐這種人打交道反其道而行之興許能讓他對自己另眼相待,再說阮煜豐的頤氣指使也的確讓馮喆感到厭煩,於是他在第一次給阮煜豐帶回早餐後等阮煜豐散漫不堪的吃着的時候說了早餐的價格是多少錢。
當時阮煜豐就愣了一下,他伸手就給了馮喆一百塊錢,說今後再結算。
今後?果然,自己成了阮煜豐“今後”買早餐的勤務兵了,但是馮喆並沒有發作,結果以後的日子裡每次帶回來早餐後馮喆將買早餐多少錢都給阮煜豐報一下,一直到了這個星期結束,他將剩餘的錢和每天早餐的記錄放在了阮煜豐的面前,阮煜豐才真正的訝然了。
阮煜豐外表大大咧咧的,他心裡也大概的算着自己每天吃了多少餐費,現在發現馮喆找給自己的錢正是自己這些天吃早餐所剩餘的,還是一分不差。
一般的人見了自己巴結奉迎來來不及,一頓早餐算什麼?自己要是隨便一個電話不知有多少人會將早飯送到自己的牀頭,這個馮喆這麼做,要麼他從心裡就不知道自己這個副處長身上的含金量——但這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沒打算求自己辦什麼事所以不巴結自己,要麼就是一個簡單而認真的人。
阮煜豐沒一點看出馮喆愚蠢和遲鈍,那就說明了一點,這個馮喆,他根本就不鳥自己,如果不是因爲同寢室的原因,估計他根本就不會給自己帶飯。
一個星期的時間裡,馮喆每天早上和王趁鈴的跑步有了一個默契,就是馮喆在後,王趁鈴在前,每次都是王趁鈴後來先走,兩人在運動的時候從來不做語言上的交流,王趁鈴每次跑完了會停下看一眼馮喆再離開,馮喆每次回到宿舍都是六點四十分。
這早上馮喆像往常一樣給阮煜豐帶了早餐,進房間後發現阮煜豐眼睛睜開着枕在胳膊上斜檻在牀上盯着自己,馮喆說了聲醒來了就將食物放在了阮煜豐身邊的牀頭櫃上,阮煜豐猛然的說:“你的眼睛還真毒,先下手爲強了。”
阮煜豐昨晚又喝多了,這會看起來精神不振,不過“酒精考驗”的阮煜豐就有這本事,一會起了牀洗漱完畢就依舊的生龍活虎神采奕奕,馮喆沒理阮煜豐,進到洗手間去漱口回答:“你在說什麼?”
“你別說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麼?”
阮煜豐一邊吃着早餐一邊含糊不清的說:“我問你,你怎麼來的黨校學習?”
“先坐車後走着來的。”
“別扯,”阮煜豐說:“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我說過咱們班裡四十二個人每個人的來路我都清楚,但是你,還有王趁鈴,我還沒搞明白,不過王趁鈴我也瞭解的差不多了。”
“那你說說。”
“今天先不說王趁鈴,班裡就你和焦海燕是正科,級別最低,你知道焦海燕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飛?”
“和你一樣,上面有人。”
阮煜豐說的很詭異,馮喆皺眉從洗手間出來說:“我先上課了。”
“上面有人就是上面有人,說你上面有人是說有領導支持你,說她,她真的是‘上面有人’”。
“誰上面還沒有個人?咱們班的學員能到這個程度,哪個沒幾個親朋故舊,也就是我一個屬於偏遠地區的,還是鄉鎮幹部,說幹部都是擡舉,有點跌幹部這個詞語的份,幹部的含義絕對不是指我們這種基層的人,我們這一類型層次的應該叫基層工作者纔對。”
“那對呀,你這個基層工作者怎麼就從市裡的黨校結業幾天又來了省裡進修?這跨度太大我感覺很難。”
“有多難?能做到的事情就不是難事。你不是管人事的?再說你問我我問誰?天是藍的雲就是白的,上課了。”
馮喆不想再和阮煜豐說下去,但是阮煜豐卻不停:“你是咱們省最年輕的鎮委書記,在學校那會肯定是風雲人物,肯定很風光,搞了多少女同學?”
“搞雞ba!”
馮喆忍不住的瞪了阮煜豐一眼,阮煜豐一聽這句粗俗的話反而笑了:“我雞ba還就喜歡你這樣說話,媽bi的,我就說怎麼這幾天都進入不到狀態,原來是這黨校根本找不到那會上大學的感覺,就是沒人像大學那會一樣的罵我對我爆粗口,他奶nai的,還真是懷念那時候的日子,這人越是長大越沒勁。靠!”
“我說你還沒回答我,就你這樣,在學校肯定優秀,到底是個什麼幹部?”
“我什麼都不是。你不是管人的,你不會去查?”
“你拉倒吧,我就不信你會默默無聞。”
“我真不是什麼衆人矚目的焦點,即沒興趣也沒能力,再說被人喜歡很有意思?蚊子也喜歡人,但是它喜歡的是人血,被大家熟知,我有什麼好處。”
阮煜豐“啪”的一拍手:“哎呀着啊!其實我在學校那會也一樣很討厭加入學生會什麼的組織,還最討厭那些什麼所謂的風雲人物,因爲什麼呢?我讀大學時,學生會基本就是五種類型的人,這第一,就是伺候討好學長與老師的,想爭取更大進步的人;第二種,是那些人五人六像個領導,給同學感覺高人一等的,這是臭屁!第三種呢,是那種搞鬥爭、玩陰謀,拉幫結夥準備上位的;再有的最扯淡,就是想撩撥學妹學姐還有什麼校花,以學生幹部的名義胡ji巴搞男女關係的,這樣,最後的一種就是真的想爲同學乾點事,但不一定有機會的。所以呢,耿直的人、明白的人、最後多會選擇退出學生會或者不參加,這樣自己光明磊落一些。”
“我不是光明磊落的那種人,我就是懶,”馮喆丟了一句又準備離開,心說這個阮煜豐肚子裡倒是有點真東西,分析的還基本到位,阮煜豐說着話就起牀去洗手間解手,他也不關門一邊嘩啦啦的尿一邊問:“下面多辛苦?聽你說話苦大仇深的。”
“苦有,仇無。我這長期在鄉下農村,說話直白粗魯,也不會看人臉色,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我們在基層工作,就是白天山裡轉,夜裡沒事幹,不是沒毬事,就是毬沒事。”
“你給毬找事幹不就成了!”阮煜豐在裡面很快的洗了臉出來說:“我聽下面來的人說過,你們基層的人是‘手沒地方抓,腿沒地方壓,身沒地方爬,毬沒地方插,’對不對?”
“沒插就吊着。”
阮煜豐哈哈的就笑了出來,說:“焦海燕的男朋友給省裡五號人物服務,這下知道了門路吧?這不是‘上面有人’?”
馮喆心裡一驚,臉上更淡然,說:“你真是什麼都知道。”
“我還知道今天咱們選班長,我更知道,咱們班的班長就是我。”
馮喆失去了和阮煜豐談話的興趣,出門前說:“那我恭喜你。”
“沒毬意思。都知道結果了還有什麼期待?不過我讓你當副班長。”
“沒毬意思,我想當縣長。”
阮煜豐哈哈一笑說:“我離開黨校後就提拔你。你等我,咱們一塊走,正副班長一起,這叫團結一致。”
趙楓林不知怎麼“協調”的,他又回到了三樓住宿,不過不是原來的三零九,而是三一零房間,馮喆和阮煜豐一起並肩往樓下走的時候經過三一零,趙楓林手拉着三一零的門把手不知道是要進去還是要出來,阮煜豐從趙楓林身邊經過目不斜視的眼睛眨也沒眨,趙楓林也是同樣的給了阮煜豐一個背影,等兩個人經過了,趙楓林纔看了看馮喆和阮煜豐。
早上上課前果然像阮煜豐說的那樣,四十二個學員選班長,阮煜豐真的被推選爲班長,副班長的提名有趙楓林和王趁鈴,但是王趁鈴表示自己不合適,說讓別人幹比較好,這個別人是誰?馮喆心說難道王趁鈴想讓趙楓林當選,不過大家都提議了候選人,趙楓林的底細自己是清楚的,這個王趁鈴到底是什麼來路?
“作爲大家推選的班長,我說兩句,我認爲,讓馮喆當副班長更合適,當然,也不是說趙楓林或者其他同學不合適……”
焦海燕打斷了阮煜豐的話問:“班長,你倒是說說爲什麼馮喆更合適當副班長,難道是你們在一個房間?”
“我和你還是隔牆,”阮煜豐看了焦海燕一眼說:“晚上你打呼嚕我都能聽得到。”
焦海燕當時臉就紅了:“誰打呼嚕?”
“沒有,我是打個比方,反正我們宿舍沒有打呼嚕的,別的房間,也不一定,我就誤認爲是你了。”
趙楓林這會就住在三一零,阮煜豐顯然的是有所暗示,但是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在座的各位級別都比馮喆高,但是有哪位像馮喆一樣獨挑一方有擔任一把手的經歷的?現在中央也明確提出今後級別高的幹部必須有基層工作的管理經驗,就這一點,你們誰能比得上馮喆?”
王趁鈴這會忽然插話說:“那你這個班長不如讓馮喆來幹,照你這樣說,我覺得馮喆比你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