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城是座小城,但身處內陸,所以城雖小,可與西北邊陲的幽州城相比還要繁華幾分。
街道上人影憧憧,人聲鼎沸。
葉善水帶着秋兒和蟬兒走在前面,秋兒像個麻雀一般唧唧喳喳,東摸摸西看看,時不時在打探一下小物件的價錢,等到攤主問她買嗎?她便搖搖頭笑着離開了,蟬兒則是安靜的陪在葉善水身邊,雖然也是眼露好奇,但卻剋制着自己不像秋兒一樣,她性子淡定,不喜歡多說話。
蘇春池和阿丁跟在身後,米勒因爲要照顧阿蓮便留在了客棧。
蘇春池打量着方夏城的佈局,有時會看看前面葉善水和兩個丫頭注意什麼,便會悄悄跟上去,等她們離開後,幫他們買下來。
都是些小物件,價錢不貴,卻也精緻。
例如葉善水喜歡的一個琉璃髮簪,晶瑩剔透,裡面紅暈翻起,竟形成一個漂亮的鳥形,乍一眼看去像藏着血紅,仔細看越看越像是一個收了翅膀的鳳凰。葉善水是喜歡的不得了的,但店家要價五十兩,三個人糾纏好久,可店家就是不鬆口,大概是也看出了這髮簪的稀奇,不愁賣不出去。
最後葉善水還是放棄了,畢竟五十兩銀子不是個小价錢,夠一戶五口之家富裕度過一年了。
等他們離開後,蘇春池便讓阿丁進入買下了,隨便買了一個玉扳指。蘇春池一直覺得那次匆匆做的木戒指太跌份。
給秋兒買了一塊白色的手帕,手帕中摻着蠶絲,摸上去涼涼的,滑滑的。小丫頭數了數自己的私房錢也就剛剛夠數,於是便捨不得了,葉善水準備替她付錢,卻被小丫頭拒絕了。
倒是一路上看不到蟬兒喜歡什麼,於是蘇春池給他買了塊和秋兒一樣的手帕。
午時,他們到了方夏城的北市,恰逢此處的一家寺院舉行廟會,於是便在附近簡單吃了點餐食,午後隨着人潮進入寺院上了一炷香,求了個平安籤。
葉善水一定要寺院的高僧爲她算下是男孩還是女孩,又要高僧爲她開光一個護身符,然後親手爲蘇春池掛在胸口。
回來的時候買了點裝扮用的胭脂之類的東西,幾個人便回到了客棧。
吃過晚飯,衆人便要早點休息了,因爲明日他們就要重新啓程了。
在酒樓就餐的時候,蘇春池便聽到了有酒客談論“劉扒皮”辭了官,要離開方夏城了,於是很多人便高興的喝高了。
蘇春池心想大概是這位賈知縣憋屈壞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迫不及待。
夜色將至的時候,蘇春池拿出自己買下的兩塊白手帕送予了秋兒和蟬兒,秋兒當即高興的大叫着跳了起來,蟬兒則是忍着高興給蘇春池謝禮,於是蘇春池便心中很鬱悶的想着:爲什麼同樣是從一個孃胎裡出來,性格上的差距這麼大呢?
等蘇春池拿出那支琉璃髮簪的時候,葉善水便很感動的紅了眼睛,可還是要嘴硬的埋怨蘇春池幾句,怪他太不守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等蘇春池拿出那個玉扳指準備給她換了那個木戒指時,葉善水則是死活不願意,當即溼着眼睛說道:木戒指對她有特別的意義,她這輩子也不會退下的。於是蘇春池也被她的倔強給小小的感動了一下。不過那個玉扳指還是被她戴在了手上,只是換了隻手而已。
原本蘇春池想按照前世的習慣應該爲阿蓮也買件禮物的,不過想到這是古代,畢竟是不同的,若是給阿蓮送件禮物那味道便變了。倒是葉善水想得很周全,把買到的胭脂送給了阿蓮。
夜迷離,衆人早早洗漱,便安靜的歇息了。
蘇春池不知道遠在萬里之遙的地方,他正被人關注着、談論着、算計着。
燎原大洲的南方,大靖國都麗京。
恢弘大氣的皇宮正像一頭巨獸安靜的盤踞在夜幕中,氣勢洶洶的隨時準備暴起發威。
龍牙牀上,老邁的帝王正顫巍巍的張着嘴等待着宮女把藥水灌進口中。
燈火搖曳,昏黃的宮殿裡壓抑着垂暮的氣息。
龍牀下,三個身着華麗黃袍的年輕人正靜靜跪在那裡。
“如今你們一個個都長大了,卻還在不爭氣的相互爭鬥着,那不成這皇座被你們任意一人爭到手,這大靖江山便是你的了?你們看不到虎視眈眈等待着蠶食我大靖江山的四方諸侯,北面的鎮北大將軍看似忠良實則包藏禍心,西面的平西大驚軍雖無反意但也是我心頭大患,那面的海師更是小動作不斷。而你們呢?一個個如此不成器,你叫朕如何安心閉上眼睛,啊?”老邁的大靖皇帝鄺定方龍目瞪起,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個兒子,心頭感覺無盡的悲涼。
鄺淨嚴、鄺淨光、鄺淨端三人趕忙搖頭,但低着的腦袋下,一雙雙眼睛中都藏着怨恨的光芒用餘光掃向身邊的兄弟。
“哎,蘇家的那個練武不成的老二,如今在大梁風生水起,被大梁國那個老東西盛讚爲‘當世俊傑’,你們就沒有一點不甘或者惶恐嗎?蘇家三子,老大是虎,老三是狼,這老二呢?會是蟲嗎?他是龍啊!連道言那個邪僧都曾與他有過交集,你們就不能多花費些心思想想怎麼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嗎?”鄺定方喘息着,強烈的咳嗽聲在空曠的宮殿裡迴盪着。
“你們下去吧
,多想想怎麼對付那些心腹大患,誰能斷其手臂。那麼朕的位子便是誰的,不過你們要動動腦子,別給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壞我大計。”鄺定方無奈地擺擺手,示意三個人下去吧!
三個人下去之後,鄺定方躺在龍牀上看着宮殿外無盡的黑暗,眼中寒光閃爍。
“你的人去了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不遠處,隱藏在布幔之後的影子用嘶啞的聲音回道:“人已經到了洛都,只待蘇家小子一到,便可動手。”
“這次一定不要讓我失望。”鄺定方冷聲呵斥道。
“陛下放心,這次去得是夜影。一定會馬到功成的。”影子陰森森的回道。
“嗯。”鄺定方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宮殿中陷入寂靜。
宮殿外,三個皇子正相互嘲諷着。
鄺淨嚴率先開口:“老二,這次事情我便放過了,下次不要被我逮到,否則別怪我不顧兄弟之情。老三,你那個同門師弟如今是大梁國的‘當世俊傑’了,你自己也要爭氣點啊!”
鄺淨嚴說完便拂袖而去,留下了一臉怨恨的鄺淨光和麪色漲紅的鄺淨端。
“老三,蘇家的那個小子可比你強了不少啊!”鄺淨光被大哥刺了兩句,心裡一陣憤恨,於是便拿身邊的鄺淨端發泄起來。狠狠的諷刺了鄺淨端一句,便笑着離開了。
臺階上只留下了鄺淨端一個人,等到自己的兩個兄長走遠之後,他的面色慢慢冷漠下來,眼中露出一絲諷刺望着那兩個離開的背影,而後轉身望着北面的天空,最後化作一道厲色射入夜空。
同時麗京。蘇家的平西大將軍府中。
此刻蘇平西的房間裡,兩個老頭正坐在棋盤上安靜的下着棋。
棋盤的一方是蘇平西,一方則是一位蒼顏華髮的老者,他睿智的眼睛中藏着迷離的光芒,讓人看不清那深邃的眼中藏着什麼。
“你便真的忍心一輩子不去見他?”老人落下一顆白子,擡頭望着眼前凝眉苦思的蘇平西說道,臉上露着奇異的笑容。
“若不然,你覺得怎麼辦纔是好。”蘇平西神色不動,依舊苦思,嘴上隨意答道。
“你若真是如此淡然,那麼當年你就不會暗中找到我,讓我將他收入門牆之下了。”老人嘆了口氣說道。
蘇平西剛準備落下的棋子又停在了半空。
“他真的如你推算的那般不可把握麼?”蘇平西臉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大夫子。數年前他暗中把蘇春池託付於眼前的智者,如今他想裝作毫不在乎,似乎確實是多此一舉了。
“天機不可泄露,他的命運是我見過最奇特的。只知道他命中落鳳,但是龍與否還未可知啊!”大夫子似乎有些迷茫。
“哼,算不出龍,還算不出鳳嗎?”蘇平西有些埋怨,在他看來眼前的老友是與他大迷糊呢?
“鳳嗎?便在那裡。”老夫子落下棋子,收宮。
蘇平西臉色瞬間怪異了起來。
沉默良久,兩人相視一眼,而後各自眼光閃爍。
“他還是要回來的。躲不過的。”老夫子離開的時候如此說道。
蘇平西嘆息一聲,無聲的看着老夫子離開時推開的房門,門外是茫茫夜色。
大靖國洛都的皇宮裡,大梁國主李盛石正聽着堂下老公公念奏摺。
奏摺過後,李盛石便閉着眼睛在哪裡精心思索着。
“那個蘇春池到哪裡了?”李盛石忽然問道,依舊閉眼。
“回聖上,那蘇春池到了豫州方夏城。”公公恭謹的回道。
於是李盛石又沉默了。
良久,他睜開眼,望着殿外夜空中的幾點星辰說道:“如今,三大盛舉皆已備好,只待你入甕了。你可不要讓寡人失望啊!”
似是自言自語。
“你說是讓他離開,還是讓他留在我大梁。”李盛石忽然問身邊的公公。
“回聖上,留在我大梁定是大臣,回到大靖可爲烈火。”公公回道。
“哦?”李盛石笑着看着身邊的公公,示意他說下去。
“留在我大梁,以他的膽識和能耐來講,將來定是朝政的大臣,只是是正是奸還屬未知。放他回到大靖,可以化作一把火把,引燃大靖國的乾柴局勢。”公公垂着腦袋恭聲答道。
“恩,餘德你說的沒錯。”李盛石贊同的點了點頭。
但他心中還藏着一句話,那便是若是放他回到大靖,那麼他會不會變成一條龍?
南秦國,地處北部的王宮中。
年輕的國王西休斯正和自己的親妹妹一道進餐。
餐後,年輕的西休斯,帶着妹妹到了自己議事的宮殿。
自己躺在牀榻上閉着眼睛,姿勢慵懶的休息着。而他的妹妹南秦國尊貴的長公主殿下愛麗絲則無奈地看他一眼,然後走到他處理政事的木桌前,坐下靜心處理政事來。
很怪異的場景。
直到夜色濃重,愛麗絲才呼出一口氣。整理完桌上的政務。
“你若總是這樣,那麼你的理想不用有實現的那一天的,因爲天父不會寵幸懶惰的牧羊人的。”愛麗絲埋怨的
說道。
躺在牀上休息的西休斯,忽然睜開眼,坐了起來。
“哎,是啊。但是有一個美麗智慧的女神愛麗絲,所以天父會原諒懶惰的牧羊人的。”西休斯寵愛的對妹妹一笑。
南秦國的民衆都知道,在如今的南秦國裡,最受國王寵愛的人便是他的妹妹愛麗絲,那個尊貴、智慧、美麗還能統帥千軍萬馬的長公主。
“若是你能再勤勞一點,那麼你便能夠攻取那四個老東西的江山了。”愛麗絲依舊不滿的說道。
“好吧好吧。我們不要談論這個問題了。說個你感興趣的話題吧!最近大梁國出現了一個被稱爲‘當世俊傑’的英雄,奇怪的是他是個大靖人。而且據我所知他的身份還不一般,他與那個被稱爲‘聖僧’的老傢伙有過交集,在北秦人入侵大梁國的戰爭中,出奇謀致使可憐的北秦人兵敗而歸。”西休斯轉移了話題。
“那又如何,總有一天所有的天才和英雄都將臣服於我愛麗絲的腳下。”愛麗絲眼中射出極度自信的光芒,雄心勃勃的說道。
西休斯無奈地擺擺頭,不過在他的心中沒有半死對愛麗絲所說的話的懷疑。
愛麗絲說的便一定是要實現的。
光明與黑暗交替,黑夜過去,白晝將至。
晨曦光芒溫柔的拂過大地的角落,於是蘇春池便醒了。
沒有多做耽擱,諸人吃過早點。阿丁架好馬車,衆人便又重新上了馬車。
這一次出城時,爲了舒服些不再那麼擁擠,蘇春池不得不再租一輛馬車,當然還有馬伕,兩個輪子一匹馬的馬車交予了米勒與阿蓮。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走過方夏城的街道,向着東門而去。
在東門口。蘇春池的馬車停了下來,因爲馬車前跪着一個人影,一個等候已久的人——劉道生。
劉道生心中是恐懼的,一個身懷聖旨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所以他順從的卸了官職,打聽好蘇春池的行程丟棄了自己的尊嚴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在了蘇春池馬車的前面。
早晨出城農作的城民衆多,來來往往,此刻被劉道生的行爲驚呆在原地。
“你走吧,我家公子原諒你的過錯了。記得以後不要再做惡事。”蘇春池自然不會掉身份的去和一個沒了尊嚴的人計較。所以便派阿丁給劉道生說道。
劉道生感激的磕着頭,馬車便這樣在劉道生身邊經過,蘇春池有些不自在,因爲他看到了一個古代人骨子裡的奴性,這讓他心中很不舒服。
所有展露古代封建壓抑下的奴性和小民思想都讓他感覺彆扭,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感覺自己與身邊的一切格格不入。
馬車出了城便是官道,於是一前一後慢慢的向着東面而去。
官道兩邊是青綠的農田,偶爾可以看見一個個勞作的農民。
路上又開始了枯燥。秋兒便開始纏着蘇春池講故事,而蘇春池則是不答應,他前世能記住的故事也就那麼幾個,他又不是故事大王。
好吧,蘇春池最後還是沒辦法抵抗秋兒的糾纏,給她講了一個關於風花雪月的青樓女子薄情郎的故事,於是秋兒悲劇了,金豆豆開始止不住的掉,蘇春池第一次發現這個萌呆得小丫頭感情竟是如此的豐富。
就這樣一行人兩輛馬車,走走停停,累了在路邊的酒家休息一下,接着便再次上路。
五日後,在他們走過三個城池之後,他們即將走到豫州的州府所在豫州城。
五天過去了,阿蓮的病情好了大半。雖然誰都沒有開口,但是米勒和蘇春池還是保持着默契,他們之間形成了奇特的關係,不是朋友,因爲蘇春池佔着主導地位。米勒似乎適應了這樣的日子,也決定不再漂泊,跟隨在蘇春池身邊守候着阿蓮。
米勒和阿蓮之間的感情是禁忌,慶幸的是他們身邊知情的幾位似乎都沒有過於盯着不放。
米勒實際上已經淪爲了蘇春池身邊的一個幕僚或者說閒人。
一個午後,烈日斜掛在天邊。
蘇春池他們來到了額幽州城的州府。
此時大梁境內的氛圍明顯鬆弛下來,而通往豫州的路上人跡漸漸多了起來,很多人可以一眼看出是要去洛都參加三大盛舉的。
自從那次在方夏城遇到詰難之後,蘇春池一行再也沒有在其他城池的城門口遇到相似狀況。
基本上看過路引再塞給守門的士兵幾兩紋銀,馬車也不用檢查,便可以進城了。
豫州城相比幽州城,城牆更高,城池也更廣。
繁華的景象從豫州城外的周邊小鎮便開始蔓延。等到到達豫州城的時候,便是一座人口百萬的城池屹立在大梁國的大地上。
人口百萬的城池,可想而知。
蘇春池終於知道幽州與豫州的差距了。
在城門口,交予守城士兵路引之後,蘇春池並沒有被馬上准許入城,而是等待着城上的豫州校尉下了城樓。
蘇春池心生疑惑,不知道這又是哪一齣,這一路上遇到的事不多,不過看上去都是在城門上發生的。
於是只能等待了。
二合一吧。週末要我累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