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梅洋市委招待所。
市局刑警支隊長王生親自幫江遠等人辦理了入住手續後,再道:“江隊,不好意思,咱們梅洋市的條件就是這樣子,您多擔待。”
“已經非常好了,比我們自己找的酒店好多了。”黃強民這次是全程跟隨的,生怕江遠出門在外,遇到什麼意外情況。
“應該的。江隊之前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說真的,要不是江隊過來,就當時部委那個架勢,還有書記們,都是一天三問……”王生說着搖搖頭,又道:“剛想說,我們書記還在開會,晚上想請江主任和黃政委一起吃飯。”
“我們恐怕也要先開會才行。”黃強民擔心江遠說不好,忙道:“我給張書記打個電話道歉吧。” wωw .тtkan .Сo
“張書記知道專案組很忙,特意說了,等江隊這邊閒一點,他再過來拜訪,沒空吃飯的話,吃吃夜宵喝喝茶都可以。”王生旁邊的一名年輕人站出來說了一句,正是負責聯繫招待所的委辦的工作人員。
黃強民自然沒道理再拒絕,帶着點不好意思道:“讓書記等我們,實在是說不過去,主要是專案組的任務太緊張了……”
“書記特別理解,專門給我們說了,一定要優先江隊你們的工作,他這邊主要就是爲了表達感謝之情,不能爲了表達感謝,反而干擾了你們的辦案。”很年輕的工作人員,言語說話間已經像是山東人一樣老練了。
江遠積案專班曾給梅洋市做過賭坊爆炸案。那也是真真正正的大案,一聲巨響死傷數十人,驚動部委,以至於宋天成帶着江遠直接降臨當地。
事後證明,也幸好是他當時就帶着江遠去了,讓江遠可以從勘察開始就介入該案。
而江遠也爲此專門升級了LV6的“痕跡檢驗-爆炸痕跡檢驗”,此案過後,江遠基本就沒怎麼碰到爆炸案了,等於說專門爲此案升了一個技能。
即使如此,梅洋市的賭坊爆炸案做的也是頗不容易,一度卡殼,以至於江遠不得不採用了多種方案,調用了多種技術。同樣是全程參與的王生,也因此見識了江遠的多種手段,當時就驚爲天人,如今隨着時間的流逝,王生每每回憶起來,都會覺得心中的江遠變得更高大一些。
這就好像當日站在滕王閣上的衆人,他們親眼目睹王勃寫下“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的時候,心中可能只覺得“臥槽,牛逼!”
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纔會發現,當日的“臥槽”想小了,“牛逼”變得越來越大,甚至有一天,世人再言此地,已是“物華天寶,文星耀滕閣之畔;人傑地靈,王勃賦閻公之席。”
梅洋市的書記張定輝也是類似的感覺。所以,這次聽說江遠過來了,他是第一時間吩咐了下去,生怕到了明天,江遠等人就離開了。
王生自然要積極配合,將門卡交給江遠,再道:“我們把會議室也準備好了,您是先休息一下再過去,還是……”
“直接過去吧。”江遠將隨身的行李交給衛師衎,吩咐兩句就走。
視頻會議的氣氛極其壓抑。
隨着各支隊伍的報告,大家的期望值在不斷降低,沮喪的情緒不可避免的蔓延起來。
三天時間,得到的依舊是似是而非的線索,懂行的都知道,這個案子要飛了。
十幾支隊伍,分赴多地,包括後勤妥妥過千人的隊伍,這裡面的成本已經不需要考慮了,其政治和社會影響已遠超金錢。
而這份政治影響和社會影響,對於負責專案組的各級幹部來說,都是非同尋常的壓力。
投影的幕布上,很快瀰漫起了濃濃的煙霧,王傳星調整了一下參數,發現沒用,再轉頭想說什麼,就見這酒店的會議室裡,也堆滿了煙霧。
壓力太大,視力就會變得模糊。
“說點確定的消息吧。老餘,你說說嫌疑人的身份調查的情況吧。”局長主要負責開會並體現重視,並決定獎懲,具體的居中聯絡的工作,還是交給刑警支隊長餘溫書的。
餘溫書相隔局長三個位置坐着,被點到名,咳了一聲,道:“嫌疑人的身份調查還是比較順利的,目前,DNA證據,監控數據,還有民警的走訪調查,都指向了我們此前確定的嫌疑人,長陽市的貨車司機任鄺山。”
餘溫書也不用看文件,道:“關於任鄺山的基本信息,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熟悉了,過去一天以來,我們負責調查這塊的長陽市刑警支隊和圖偵支隊,以及技偵、國保,主要調查彙總了任鄺山的動機、車輛來源,資金往來,以及可能的內鬼問題。”
餘溫書:“先說第一點,內鬼問題,確實存在。”
此言一出,本就安靜的視頻會議,更是爲之一靜。
餘溫書零幀起手:“內鬼是婁院士的一名學生李煦,近期跟着婁院士出差跑項目。他之所以泄露婁院士的信息,是因爲喜歡的一名同校女生蔡雨佳接了一份行業調查的兼職,經常在微信上向他詢問婁院士的消息。女生自稱提供消息可以或撰寫文章可以得到消息費和稿費,每次數百元不等。溯源過去,發佈兼職的公司不存在,打錢的賬戶是買來的,這條線索基本斷掉了。”
衆人聽的表情嚴肅。
一名不認識的警察說出了衆人都想到的東西:“線索斷的很徹底,網安和技偵的同事爲此忙了很久,收穫不多。另外,當日有人打電話給直接兇手任鄺山,這個電話並不是我們剛剛說的婁院士的學生打的,但該線索也查不下去了。”
“這麼說的話,這個案子是不是可以看作是間諜案了?”緊接着就有人詢問。
“案件的性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破案,而且是儘可能快的偵破本案。”說話的人不用細說,參與衆人也能體會到這個急迫感了。
設計這麼複雜的謀殺,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幕後之人必有所求,但其所求何爲?是單單殺死婁院士就能獲利,還是通過殺死婁院士,以進一步的達成別的什麼目的?
一名院士並不是單純的科學家,其涉及到國計民生之處極多。學術上,院士和他的團隊所具有的學術話語權,必然具有相當的排他性,著名的如蘇聯的李森科,拒絕接受孟德爾和摩爾根遺傳學,以至於蘇聯的遺傳學、生物學、農學和醫學等深受影響。而半個世紀後的美國,拒絕承認進化論的風氣也是越刮越猛。
學術結合輿論,著名的如丁仲禮院士與柴靜的訪談,可以看到,即使是所謂的大政方針,一旦涉及到專業領域,一名院士就可以對環保、發展權、碳排放等議題,產生巨大的影響力。
相應的政治、經濟,或者更具體的產業,院士能夠參與的領域就更多了。
餘溫書等了一下,見沒有人繼續發問,再道:“從院士這個角度來考慮,動機比較難以揣測,相對來說,嫌疑人任鄺山的動機比較簡單,他大概率是體檢出了癌症,接着被人盯上的。爲此,我們調查了該醫院和他們所用的電腦系統,也尋訪了任鄺山住院時的病友,沒有線索。”
餘溫書:“資金往來方面,任鄺山是把所有錢和房子都留給了妻女。他有一張單獨的銀行卡,用於貨運往來的賬款進入的,賬目也是清楚的,能用的錢都劃出去了,欠款也都還清了。有貨主欠了他的款項的,經過我們的詢問,任鄺山近期最多隻討賬過一次,沒有結清的,任鄺山後面也沒有再打過電話了。”
“這是把身後事都處理清楚了?”葛志兵輕說了一句:“所以,任鄺山應該是遠走高飛了。”
餘溫書點點頭:“一個比較好的消息是,我們在調查事故車輛的來源的時候,通過圖偵,確定了一名偷車賊。偷車賊是名慣偷,清河市人,有四次入獄的記錄,已經委託清河市刑警支隊,負責調查尋訪了。”
“這條線索不錯。進過四次監獄的慣偷,就算是受僱於人,也一定對僱主有一定了解,才願意接單和做事的。”柳景輝在江遠身邊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們這邊沒有開麥,說話並不會影響會議的進程。
江遠微微點頭:“任鄺山也是個老江湖。”
“沒錯,任鄺山開了二十年的大車,每天就是跟各種牛鬼蛇神打交道,不懂也看會了。”柳景輝頓了頓:“所以,任鄺山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