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
王傳星到倉庫裡來搬長釘,就被人給喊住了。
他轉頭一看,正是長陽市刑科中心裡,負責槍彈痕跡檢驗的痕檢民警潘志生。
要說起來,就算是長陽市這樣的省會城市,專職做槍彈痕跡檢驗的技術員,也就潘志生一人。而這次的案件,潘志生顯然也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王傳星不覺一笑,道:“老潘,啥事?”
“哎……”潘志生未語先嘆,再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江隊搞的這個釘子的比對,行不行?”
“你是希望行呢,還是希望不行呢?”王傳星的情緒放鬆,笑呵呵的招手,讓潘志生幫他一起搬釘子。
本地採購的釘子,包裝普遍比較小,畢竟,負責採買的刑警也不想多搬重量。但網購的就說不上了,尤其是一家店鋪售賣多種釘子的情況,各樣買很少的一點,也能集出來一個超級大包裝,全金屬的重量,誰搬誰知道。
潘志生現在送上門來了,王傳星趕緊叫上他,先把那些大包裝的釘子擡上小推車。
潘志生只能搭手幫忙,同時無奈的道:“我不是希望行不行,哎……說實話,我們做槍彈痕跡鑑定的,平時主要鑑定的,要麼是槍,要麼是彈。現在沒有槍,彈殼也沒有,就一個彈頭,彈頭還是兩米內射出來的,這個……我也難吶。”
槍彈痕跡鑑定裡面,最常用的,可能是確定槍支子彈的來源,像是兩顆子彈是否同一支槍裡射出來的。而最難的技能其實是彈着痕跡,根據痕跡來確定射擊的距離、方向、角度、進出口和射擊順序等等,再厲害的,做彈道分析,計算射角,落角,彈頭動能變化等等。
而以上這些,跟釘子都沒關係。
潘志生起碼需要一顆鋼珠,才用得上彈道痕跡。而釘子的彈道痕跡……現在確定射擊發生在兩米以內,其實也算是發揮作用了。,
但潘志生還是擔心受到異樣的眼神。
王傳星只能說是有一點點的理解他,更多的還是好笑,道:“你們平時也沒少做射釘槍的案子吧,我前幾天搜索資料的時候還看,你們平均兩個月,得認定十幾個改裝槍械的案子吧。”
“主要是咱們北面有的地方,就有改造槍械的傳統。”潘志生說到這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乾脆俯身道:“我幫你搬釘子吧。”
王傳星哈哈一笑:“就是說嘛,別想那麼多了,江隊既然說有辦法,那就是真的有辦法,看不懂的事情多了。”
“你不是痕檢,你不懂……”潘志生有點失聲的道:“你們對比的可是新釘子,這東西你要是有兩個,互相對比一下,那簡單,咱們有的是辦法,你現在一筐筐的搬上去,一個釘子能有都長時間去做對比,做判斷,而且都用肉眼?開玩笑啊。”
王傳星撇撇嘴,道:“要說玄,江隊看腳印才玄呢,看一眼,就知道年齡和身高,身高能精確到釐米的。”
潘志生斜看王傳星一眼,用痕檢看發硬的衛生紙的眼神,道:“國內做足跡的大師,最早是馬玉林,他是NMG昭烏達盟人,當年都是從現場直接判斷案犯活動路線,跟蹤追到案犯的家門口的。他帶出來的徒弟有三個,苗春青,葛有忠,餘新好,這些人再從80年代初辦足跡培訓班,留下來的玄妙的故事多的很,看年齡和身高都是基本功了。”
王傳星一邊幹活一邊聽潘志生給自己講古,然後問:“那你的基本功練的怎麼樣了?”
“那是大師的基本功。”潘志生說到自己,神情一垮,又道:“你是不知道,現在這個案子,已經不光是餘支着急了,上面的局長也着急,再這麼熬幾天,估計就要召見我了。”
王傳星同情的看一眼潘志生,表示愛莫能助。
“看吧,希望能儘快有結論。”潘志生說是這麼說,但懂行的都知道,把這麼多的證物篩一遍,根本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
哪怕是有好幾個人幫忙,江遠工作一天下來,倉庫裡到的快遞反而更多了。
而江遠比對釘子的速度雖快,桌面上堆積的未做進一步判斷的釘子的數量,也在不斷的增長中。
刑科中心的幾名痕檢想幫幫忙,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江遠也沒指望他們能幫得上忙。
長陽市刑科中心的痕檢們,普遍是在LV1到LV2之間晃悠,偶爾有人在某方面略略出色一些,但大概率也是到不了LV3的。
就痕檢的難度和工作強度來說,這個水平的痕檢,已經是非常夠用了,但是,跟LV6的工具痕跡鑑定的技能相比,眼前的幾位痕檢,跟麻瓜的距離也並不遠。
案件一時間,彷彿停滯了下來。
事實上,長陽市刑警支隊的其他刑警們,也都在各自爲戰的搜尋線索中,只是沒有得到突破罷了。
餘溫書等了兩天,終究是忍不住了,前來詢問進度。
進到辦公室,餘溫書看到的就是埋頭苦幹的,好像一名普通痕檢的江遠。
“怎麼樣?”餘溫書滿懷期待的詢問。
江遠擡擡頭,順便緩解一下肩頸部的酸困,道:“目前來看,三四天內不會有結果的。”
“三四天的意思,是把所有釘子過一遍的時間?”餘溫書問。
“對。”
餘溫書皺眉:“那會不會找着找着,突然找到一個一模一樣的釘子,比如過兩個小時,突然就確定是哪個釘子了……”
“不可能。因爲我也是在找相似。”江遠實話實說道:“我現在找的是最近似的釘子,是一個比較級,因爲釘子的標準都差不多,完全一樣是無法確定的。”
“這……”餘溫書聽他這麼說,直接就絕望了:“就是說,哪怕你找到了一個釘子,其實也不能確定兇手的釘子,就是一家出產的。”
“可以這麼理解。”江遠道。
“那咱們……咱們這樣做下去,案子很難破啊!”餘溫書以前其實很少這麼深入的涉及到案件的偵破工作中去的。他要麼要麼是直接指揮,要麼就不管,交給別人又操心的狀態,也是因爲上面逼的太着急了。
江遠放下手裡的釘子,道:“我目前的思路就是這樣,如果有別的思路的話,我覺得可以同步進行吧。”
“也是。”餘溫書嘆口氣。
而他所期待的江遠的破案,是指揮若定似的,衝着某個兇手的漏洞奔襲而去的戰鬥,就像是此前所做的那樣。
但是,餘溫書心裡也明白,江遠的這種技術出身的民警,破案就是這種模式的,說起來有點笨重,又有點孤注一擲,但換其他路線呢……至少互不影響吧。
一般的案件,按照江遠的思路進行,餘溫書也不會說什麼。
如今他卻很難等下去了,想了想,餘溫書道:“那我想想辦法,再找找其他線索,咱們幾條路線,齊頭並進。”
“我沒意見。”江遠點點頭。
餘溫書也點點頭,出了門,拿出手機,找到“徐泰寧”的電話號碼,猶豫了幾秒鐘,毅然撥了出去。
他知道,花錢不一定會變強,但不花錢,他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