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就在外面等你。”
素素哈了兩口熱氣。
“外面冷，聽話，到裡面去。”
“好吧，知道了。”
掛斷電話，素素滿心歡喜，她能感受到唐立哲對她的關心，其實這樣也好，不互相表白心意，但他們跟戀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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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也不羨慕此刻陸陸續續進到電影院的戀人們，因爲馬上，她也會成爲其中的一對。
離電影開場還有十五分鐘，素素走到一旁賣小吃的攤位前，買了兩大杯可樂，和一桶爆米花，爆米花是剛炸的，還冒着熱氣，塞幾顆進嘴裡，又脆又甜，就跟此刻素素的心情一樣。
她抱着爆米花和兩大杯可樂，站回了剛纔等候的地方，孜孜不倦的等待着。
雪越下越大，唐立哲的車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行駛，前方是一片紅燈，他將車子有序停下，手指輕釦方向盤，漫不經心的看着眼前穿梭而過的路人。
突然，一抹似曾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過，唐立哲驀然睜大眼，卻已經不見了人影，難道剛纔是幻覺嗎？不可能！
唐立哲失控的從車上跳下來，在紅綠燈交叉的馬路邊焦急張望，綠燈已經亮了，後面是一片按喇叭的吵雜聲，他迅速又上到車裡，一個急轉彎，車子駛向了與電影院背道而馳的方向……
再也沒有什麼眼神，比他此刻更焦急，只要再讓他看上一眼，就一眼，他就能確定，剛纔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幻覺。
紅色的……一抹紅色的身影……他看到了，在白雪皚皚的夜晚如此讓人醒目，唐立哲幾乎是以200碼的速度向那抹紅色身影衝過去，可是如同幽靈一般，那抹身影再次消失不見。
口袋裡的手機已經震動了無數次，可是這個時候的他，沒有任何心情去接聽電話，他只想趕緊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確定一下是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聖誕節的夜晚，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流逝，一些記得的，似曾記得的，快要遺忘的，都在那一瞬間被記起，疼痛如冰塊切割在身上。
唐立哲開着車，失魂落魄的穿梭在T市這座繁華的都市，因爲心中的信念，他堅持要找到最後，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完全把另一個人忘記……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唐立哲也終於決定放棄了，他頭抵在方向盤上，自己這是怎麼了？溫雅已經死了三年，怎麼可能還會出現，他爲什麼會有這樣幻覺，他一定是太想她了。
想念在這樣寒冷的深夜尤爲深刻，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與自己的肉體已經逐漸的剝離，就像蛹破繭而出的瞬間，是撕掉一層皮的痛苦，他痛的，幾乎要死掉了。
手機最後一次震動，他才赫然想起還在電影院等待自己的素素，拿起手機一看，近三十個未接電話。
一股內疚油然而生，他迅速發動引擎，飛馳朝電影院奔去。
到電影院時，已經是凌晨時分，當遠遠的看到一抹小小的影子幾乎要被白雪覆蓋時，唐立哲內心的愧疚更甚，他從車上衝下去，疾步到素素面前，拍落她身上的積雪，心疼的說：“你怎麼還在這裡等？！”
“你說過會來的。”
素素艱難的從僵硬的嘴裡繃出這幾個字，臉上不知是凍的麻木了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
“對不起……我……”
唐立哲欲言又止，他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是因爲看到了一抹虛無縹緲身影，才讓她在這樣的深夜等到現在。
“爲什麼不接我電話？如果你臨時有事至少要跟我說一聲，我會諒解你的，可是爲什麼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你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你嗎？還是你明明知道，只是一不小心就把我忘了？”
素素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逼出了眼眶。
這四個多小時，她忍了無數次，幾乎咬破自己的雙脣，纔沒讓那些無用的眼淚落下，可是這一會，卻無論如何也忍不了了。因爲心中實在太委屈了，如果她不哭，她會活活的悶死。
“素素，真的對不起，我們上車裡說，這裡冷……”
唐立哲拉着她的胳膊，想把她帶到車上。
“再冷能有我心冷嗎？！”
素素揮開他的手，哽咽着吼道：“你們全都是混蛋，不允許我撒謊，卻一個個對我言而無信，我卓素素再微不足道，也不至於讓你忘的如此乾淨徹底！”
她手一撒，一桶早已經被白雪覆蓋的爆米花撒落在地上，還有兩杯可樂，暗灰色的可樂融化了腳下的雪，雪化成了淚，涼透了一顆原本火熱的心。
素素傷心欲絕的邁步走了，唐立哲跟上去，她卻大喝：“不要跟着我！”
不要跟着她，這個時候她只想一個人。
唐立哲盯着她單薄的身體走在雪花飄飄的深夜，內心一陣痙攣，竟是股說不出的疼痛。
素素漫無目的的走着，眼淚迎着寒風肆意滑落，在山頂的那一天也好，過生日也好，今晚被放鴿子也好，足以證明了她在唐立哲心裡，無足份量，他所能給予她的，除了委屈，還是委屈……
前方是一棵大大的聖誕樹，對面是一家商鋪，難得這個時間，店鋪還沒有打烊。素素停下腳步，聆聽着商鋪裡傳出的歌聲，一首張宇的《曲終人散》。
這樣淒涼又寒冷的夜晚，放出這樣一首讓人痛徹心扉的歌，素素的眼淚流的更兇了，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以聖誕樹爲背景，拍下了一張落淚的照片。
打開微信，將照片配上一段文字發送出去。
永遠記住今晚流下的眼淚，永遠記住這一年的聖誕節。
唐立哲遠遠的注視着素素，地上已經熄滅了幾支菸蒂，打開手機，看到素素髮的朋友圈，看到那一對含淚的眼睛，他背過身一拳砸在了車上。
他確實是個混蛋，在已經知道了素素悲慘的童年後，本該更加關心她，愛護她，讓她走出陰霾，卻因爲自己，讓她再一次封閉了心門，不願意再去相信任何人！
唐立哲內心充滿了自責。
素素最終還是回了湘園，她能去哪裡呢，以前她留在這裡，是爲了尋找媽媽的下落，可現在留下來，完全是她的心在這裡。
經歷了四五個小時冰雪洗禮，素素病倒了，距離過年只有幾天時間，從那天起，唐立哲便足不出戶，每天留在湘園照顧她陪伴她。
面對他沒日沒夜的照顧，素素冰凍的心再一次被融化，她知道唐立哲過年是要去國外陪父母一起度過的，在春節的前一天，終於開口與他說話。
“你怎麼還不走？”
“去哪裡？”
“陪你父母過年。”
“今年不去了。”
“爲什麼？”
“陪你。”
“沒這個必要，我一個人已經習慣了。”
唐立哲長吁一口氣：“素素，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非常抱歉。”
“你不用覺得抱歉，是我自己傻。”
以前唐立哲總說她傻，她還不承認，不過現在已經承認了，她確實傻，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
大年初一晚上，吃了年夜飯，素素本想去屋裡睡覺，卻被唐立哲帶到了唐氏集團頂樓上。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做你喜歡做的事。”
未等素素反應，唐立哲已經前往一處黑暗的地方，只見一隻火苗竄起，接着嗖的一聲，天空便綻放出五顏六色的煙花。
唐立哲點燃了所有的煙花，頓時，整個天花都如花兒般綻放，真的很漂亮，素素看傻眼了，最讓她震驚又感動的是，煙花燃放到一半時，天空突然出現了幾個大字——素素，Sorry。
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向她表達歉意，她縱然鐵石心腸，這一刻也被感化了。
素素仰首望天，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或許是很久沒有人對她如此用心，看到這樣一副唯美場景，她就抑制不住的想哭了。
“喜歡嗎？”
吸了吸鼻子，重重點頭：“嗯。”
“還有幾桶沒有燃放，來，你自己點。”
素素隨着唐立哲走到一排未點燃的煙花旁：“在這裡放煙花，沒有關係嗎？”
“這是我的地盤，盡情的玩吧。”
這一晚，素素玩的很開心，唐立哲還準備了啤酒，兩人開懷暢飲，或許是星光太亮，又或許是煙花太美，總之，素素差點就以爲那是永恆了……
春節過後，唐立哲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年初和年尾一樣，總是特別忙碌，他經常要應酬到深夜纔回來，素素也迴歸校園，可最近她卻總覺得自己身體特別的不適。
倒也不是其它毛病，就是兩個胸脹的疼，每次都疼的直不起腰，一開始以爲是凍的，實在疼的受不了，就裝個暖水袋放在胸前捂，可也只能緩解一會，過一會，又疼的胸前像是壓了千斤重石一樣。
唐立哲工作忙，早出晚歸，素素能見到他的次數很少，也就沒有跟他說，何況也不是別的地方疼，而是胸疼，要她說，她也不一定好意思說。
最後實在扛不住了，就一個人去了醫院，把症狀跟醫生講了一遍後，醫生問她上次月事是什麼時候，她木然搖頭，真是從來沒記過這樣的日子。
醫生開了張化驗單給她，讓她去檢查，做了B超檢查後，醫師宣佈了一個讓她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
“你懷孕了，已經有六週。”
懷孕……
素素兩眼一黑就險些沒昏過去。
木然的拿着B超檢查單，坐在醫院的走廊裡，整個人傻掉了，懷孕了？她怎麼會懷孕了呢？她一直有做措施的啊，她這樣懷孕了怎麼辦？她怎麼可以懷孕呢，要是被唐立哲知道，會殺了她的……
腦子真是從來沒這麼亂過，剛滿十九歲的她懷了一個孩子，要她如何去跟唐立哲解釋這件事？
到底是哪一次的失誤造成了今天的結果，她努力回憶，終於回想起，唐立哲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喝醉酒後和她發生關係，那一天，她忘了吃藥。
事後因爲心裡失落，就把吃藥的事忘了，等想起來的時候，抱着僥倖的心理以爲一次不會那麼湊巧，可此刻單子上的那一棵小豆芽就殘酷的證明了，事情就是那麼的湊巧……
該怎麼辦？怎麼辦？
素素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後決定先去聽聽醫生怎麼說，她也沒未經歷過這樣的事，壓根不知道如何應對。
當醫生看到B超檢查結果後，語重心長的對她說：“你們現在的年輕孩子啊，不好好讀書，早早偷吃禁果，現在好了吧，早孕了，你說要怎麼辦？”
素素揪着小袖口，也不解釋自己爲什麼會懷孕。
“這孩子估計你也不會要，是藥流還是人流，儘快通知家長來做掉吧，時間拖的越久對身體傷害越大。”
“不不，我現在不做，我得回去和我家人商量一下。”
醫生古怪的看着她：“我又沒讓你現在做，不就是讓你回家跟家人商量嗎？!”
從醫院出來，素素無力的蹲在了地上，跟家人商量？她哪有家人可以商量，跟唐立哲說，她幾乎想都不用想，他就會讓她把孩子打掉。
孩子……
素素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到現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肚子會孕育着一個跟唐立哲有關的生命，不知道爲什麼，想到唐立哲，她就突然對這個生命充滿了愛惜。
素素一直在外面坐到了天黑，絞盡腦汁想着這件事該怎麼處理，她也試着幾次拿起手機準備給唐立哲打電話，可總在撥號鍵撥出之前，勇氣頓失……
素素最終決定回湘園，也許唐立哲已經回來了，她還是回去和他當面說吧。
唐立哲確實已經回來了，素素看到他的車停在車庫，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只要唐立哲說留下，她不介意自己十九歲就當媽。
唐立哲不在客廳，她詢問家裡的傭人：“少爺呢？”
“在二樓書房，趙助理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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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輝也來了？
素素上到二樓，來到書房門前，剛要伸手敲門，忽爾聽到裡面說：“唐總，你確定你看見了？”
“是的，很像她，就在誠信拍賣中心附近，所以這次的拍賣會我一定要參加。”
“那好吧，我去安排。”
趙明輝從書房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站着的素素，略一怔愣，對她點點頭便走了。
素素進到書房，開門見山問：“你們剛纔說什麼？你見到誰了？”
“你一直站在門口？”
“我不小心聽見的，怎麼了？什麼神秘人物嗎？”
“不是。”
“那是誰啊？”
素素不依不饒。
唐立哲短暫猶豫，直言告知：“溫雅。”
乍一聽到溫雅兩個字，素素全身僵硬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讓她一下子清醒了。
“怎麼可能……溫雅都死了這麼久了……”
素素努力表現的淡定，可是想到腹中此刻孕育的小生命，眼眶還是控制不住的發熱。
“我也覺得不可能，可那個身影我真的看的很真切，就在聖誕節的晚上。”
素素覺得更冷了，彷彿到了北極，刺骨的冷：“所以你聖誕節晚上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那麼久，是因爲在追尋一個虛無縹緲的身影？”
唐立哲迎上她的目光依舊歉意深深，不說話，便是默認。
呵，素素自嘲的冷笑，到底自己算什麼呢。
她現在懷着他的孩子，可他心裡卻在想着另一個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人是真的是溫雅，你會怎麼做？”
唐立哲依舊沉默，房間裡的氣氛十分凝重，素素知道，若她一直以這樣沉重的口氣質問他，那麼她休想得到一句真實回答。
“反正我是無所謂，你實話實說就是了，即便不是溫雅，也會是其它的女人，所以答案對我來說，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你的假設要建立在溫雅確實還活着的基礎上。”
“試想一下，假如她還活着，你會怎樣呢？”
“假如她還活着，我不用回答，你也清楚。”
對啊，她怎麼會不清楚，她跟在唐立哲身邊時間不長，可他對溫雅的感情，她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我怎麼辦呢？”
未等他回答，素素又補充：“假使溫雅剛巧沒死，而我又懷了你的孩子，你打算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