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人多了,人心散了不說,留下來的人,也都人心惶惶的。
“這個月生產情況如何?”黃雲逸最近忙着想辦法弄改制的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對於自己的座位,黃雲逸是一點也不在乎了,而且也已經想通了,等啤酒廠改制事了,自己一心一意回到速達公司去,到那裡和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一起做自己的事業。
“你倒是不管生產的事,只管做你的總裁助理。”徐工呵呵笑着說,又開始開黃雲逸的玩笑了,最近徐工也似乎想通了,原來還偶爾會責怪黃雲逸將他叫回來,現在是再也不這樣提了,人也從原來不苟言笑的樣子,變得有些想彌勒佛了。
“有你在,用的着我管嗎?”黃雲逸丟給他一包小熊貓,這是從汪老闆那裡搜刮來的,這些人要看到了,自然回來剝削,還不如大方點,一人一包,自己還能多抽兩包。
“唐莉莉說的還真到點子上了。”徐工接過小熊貓,撕開點了一根,舒服的吐出煙霧說,“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你也越來越幽默了。”黃雲逸苦笑這說,“說正經的把,雖然改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但既然我們在一天,總要讓啤酒廠像個樣子才行,不然有失徐工的面子。”
“幹活情緒不高,這你是知道的,這樣的大環境下,也不能怪他們。”徐工就一本正經的說。
“嗯,是啊,要是我們,也應該是這樣個樣子。”黃雲逸接過他的話說,“我們去車間看看把?”
“行,你去看看。安撫安撫一下也好,在啤酒廠,你一向都是精神支柱,你不提起下去走走,我還真要說你官僚了,準備邀請你下去走走呢。”徐工半開玩笑半正經的說。
“要不是想多知道點上面改制的想法,我才懶得今天這個領導那裡,明天那個老總辦公室坐呢。”黃雲逸拿起安全帽,將去車間要換的行頭換了。“我更喜歡和底下的人一起幹活,說說笑笑,不用操什麼心,不要設什麼防,開開心心地幹活就行了。”
跟着徐工,黃雲逸和他兩人就靜悄悄的去了車間。
“媽的個雞巴。還幹什麼幹,人都走光了,還能搞什麼搞。乾脆放假算了。”兩人剛走到車間門口,老遠就聽到車間休息室裡有人在嚷嚷着。這條線這個月停了下來,所以車間裡沒有生產的聲音,有人在休息室裡說話,老遠就聽的到。
徐工看了一眼黃雲逸,無奈的朝他笑了笑,黃雲逸沒說什麼,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的。
“牛金,怎麼。老酒喝多了?”徐工一進門就朝着牛金喝了過去,那個牛金一見徐工來了,沒說什麼。連忙將手上的啤酒杯子往桌子底下藏。
“徐工,你也去給我弄一杯剛出來的生啤把,我也好久沒喝生啤了。”黃雲逸沒有在意牛金喝其他正在休息室裡聊天員工手上地小動作,反而讓徐工也去給自己弄被生啤過來,現在雖然已經是五月。可黃雲逸每次飯局喝的都是白酒。還真的很久沒喝過啤酒了。
見黃雲逸這樣說,牛金和其他幾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將放到桌子底下的杯子拿上來。紅着臉看着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今年的啤酒,比往年地好喝?”黃雲逸呵呵的笑着說。
“沒有啊?”牛金膽子比較大,也紅着臉訕訕的說。
“那往年沒看你們休息地時候喝酒,今年怎麼休息時喝啤酒的多了起來?”黃雲逸呵呵笑着說,“我還以爲今年的啤酒徐工帶着你們釀的口感好些呢。”
“你還別說,今年的啤酒還真要比前兩年的好。”徐工端着兩個大杯子進來,在門口聽到黃雲逸這樣說,就接過話說。
“哦,那還是真的啊。”黃雲逸接過杯子,自己喝了一口,品味一下,其實也沒什麼不同,不過嘴上還是說:“嗯,不錯,是比前兩年要好喝,是你的功勞呢,還是同志們的功勞啊?”
“當然是大家的功勞,我能幹什麼啊。”徐工呵呵笑着,也自個喝了一口,這可是徐工在車間裡除了品酒以外第一次喝酒,所以他還是有些不怎麼自在。
“牛金,最近幹活有些憋氣把?”黃雲逸轉移話題說,“有啥感覺,和我說說。”
“這個,這個,”牛金髮牢騷還行,真地碰到領導,特別是黃雲逸這樣的領導來說正經的,他還真有些不知道怎麼說。
“想什麼說什麼,有什麼說什麼,大家都可以說。”黃雲逸拿起杯子和牛金碰了一下說,“我也不瞞你們,啤酒廠現在真是生死存亡之時,將來到底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你們有想法,也是正常地,沒想法纔不正常呢,我和徐工都有想法呢。”
黃雲逸說這話,有幾個老成點的員工開始點頭了,這樣說的可真對頭啊,黃總到底是黃總,從不欺騙我們,有什麼說什麼。
“黃總,既然您來了,我們也就不瞞您。”坐在角落的那個留着鬍子的老師傅說,“正和您說地一樣,我們都有想法,不只是想法,都感到害怕,不知道他們上面要把啤酒廠改成什麼樣子,我們都是一把年紀地人了,又沒技術,要是啤酒廠改制改制,把我們改下崗了,那飯也沒的吃了,這日子怎麼過啊?”
“是啊,黃總,我們就擔心這個啊!”牛金四十多,還算身強理壯,可沒有任何技術,在車間裡做搬運工作,一點技術也沒有,如果下崗那隻能去當搬運工或者去踩三輪車。
“是啊,我也知道你們擔心,誰都擔心啊。”黃雲逸臉色嚴肅地說。“我也實話和你們說,到底改成怎麼樣,不要說我,就是集團公司陳總,也都不知道,啤酒廠是集團公司下面第一個改制的企業,怎麼改肯定還是要廳裡領導同意。”
“是啊,就是這樣,我們才更擔心啊。”裡面的老師傅看來是見過世面的人。是個明白人,“就是沒改過,就不知道改成什麼樣子。”
“是啊,要是讓黃總改,我們就放心了,黃總肯定會爲我們着想。不象那幫貪狗一樣,想着的只是自己荷包滿。”老師傅旁邊一個三十來歲的小夥子說,“這些年。省裡和華州市裡也有不少企業改制了,這兩年看就知道,改好之後,上面地領導們倒一個個改得滿盆滿罐,便宜了一些爲非作歹的老闆,好好的一個幾千萬的大企業,居然讓人家五百萬賣去了,還不說人家是撿了便宜,而是爲政府辦了大好事,卸下了政府的包袱。這是什麼強盜邏輯啊。”
“改制畢竟是改革嘛。”黃雲逸不怎麼好說其他企業和領導的不好,就只能這樣來糊弄着說,“只要公正合理。能對企業和員工負責,什麼樣的方法,都可以試試,也都值得試試,畢竟是改革嘛。”
黃雲逸不怎麼想將這個話題扯開。只好這樣講一些大道理。不過也沒忘記提醒他們:“你們要是有什麼親戚朋友在的單位改制了,也可以瞭解瞭解。或許有更好的經驗和方法。”
“我們不要講什麼高深地道理,別人改制的教訓和經驗,就能讓我們少走些彎路,或許還能幫我們員工多爭取一些利益,不管是省內的還是省外的,改制的企業總不可能都改壞了把,只要有一兩個改的好,那也值得我們學習,改壞地單位的教訓,我們更應該吸取。”黃雲逸看着愣愣的員工們說,“特別是經驗教訓,你們去了解,或許更直接更真實一些,我們去學習也好,去調研也好,別人也不會把家醜告訴我和徐工,你們說是不?”
“黃總說是個理。”裡面那有鬍子地師傅說,“只有黃總爲我們員工着想的人,纔會這樣提醒我們。”
“纔怪呢,要不是他,啤酒廠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黃雲逸聽到蓄鬍子師傅旁邊小夥子輕輕的這樣說了一句,鬍子師傅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老師傅,你可別這樣說,這事情還真難說。”黃雲逸心裡想着下面的話,慢慢的說着,“或許我要不來啤酒廠,大家還不會有這樣的憂心,啤酒廠只怕也不會這麼快改制,說不定還能支撐到您退休的時候呢。”
“黃總,您可千萬別這樣說,公司裡是有些不長眼睛的人,那是他們沒本事,自己弄不清楚。”長鬍子的師傅說,“早幾年,黃總剛來啤酒廠地時候,那情況誰不知道,兩年的時間,我們從沒事情乾沒飯吃,到每天加不完的班,那地工資比華山路上寫字樓裡的白領都差不多,這份好誰不知道?”
“呵呵,這都是成年往事拉。”黃雲逸也無奈的說。
“現在啤酒廠的情況,大家不是不知道,誰要是這樣怪黃總,那這人良心就是被狗吃了。”長鬍子師傅說的有些激動了,“要不是黃總,啤酒廠只怕已是那缺德老闆手中地了,我們現在也肯定被他剝離出去了,你想要錢,做夢,要拳頭就有,你想要工作,做春秋大夢,找人說理地地方都沒有。”
“你去上訪,上次那麼多流氓在廠子外面大家就知道了,廠子還不是他們的,就這麼囂張,你們看南德公司,當年華州改制地國企,被缺德老闆收購去了,大家的後果是怎麼,你們去問問就知道了。”長鬍子老師傅站起來接着說,而且還有些手勢說,“南德公司一千六百多員工,最後留下來的只有三百多,其他的全部都的自己找工作。”
“收購的時候,不是說了要安置所有員工啊?”黃雲逸記得南德公司被信德老闆收購的時候,是和政府簽訂過這樣的協議的,而且也是收購的條件之一。
“安置了啊,全部安置了最差的崗位,每個月六百塊,稍微做得不好一點,就要被扣工錢。被罵是常事,甚至還要被打。”長鬍子師傅說,“我一個小兄弟,在那裡幹了一個月,不但沒工資發,而且還要自己掏錢交養老保險,他六百八的工資,都被扣了。半年下來,六個月只拿到手兩千塊錢。平均只有三百塊錢一個月,這樣地工作誰想做?好,你不做了,那不能怪他們沒給你安置,是你不願意做,不能怪他們。這不是流氓是什麼啊?”
黃雲逸心想,這裡總算還有個聰明人,不過話可不能這樣說:“是啊。這就是血的教訓,不是南德公司的員工親身經歷過,誰會知道啊?所以我說,你們有親戚朋友的單位改制了,就要多打聽打聽,聽聽他們有什麼苦水,這就是我們的教訓,吸取了他們的教訓,以後我們要少走很多彎路,甚至要少受很多的苦。”
“是啊。是啊。”休息室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不少人跟着附和說,黃雲逸還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同志們。都來了,好,我也借這次機會,和大家說幾句話,希望大家能理解。能安心工作。”黃雲逸站起來說。
“現在公司遇到困難情況。大家都知道,我也不隱瞞什麼。這個困難,我也不知道怎麼解決。”黃雲逸站在那裡,感覺自己還真有些孤單,雖然剛纔長鬍子老師傅說了那麼多,讓自己感覺要暖和很多。
“現在不少人走了,自己找到更好的工作。”黃雲逸覺得沒必要隱瞞什麼,“對於這樣地,我支持,我歡送,啤酒長改成什麼樣,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死活把人家留下來,將來改的不好,耽誤了他們,我沒法向他們交待,沒法向他們的父母妻兒交待,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一天,誰都要賺錢養家餬口,那是沒辦法的事情。”
“所以我理解,所以我也支持!”黃雲逸再次重複着這話說。
“留下來的人,肯定也會因爲走掉地人,和不明朗的改制,人心惶惶,這也正常,不要說你們,我和徐工,都有些人心惶惶。”黃雲逸大聲的說,“但是,既然留下來了,不準備走,就算天塌下來了,明天改制大家都下崗了,我們也要把今天地事情做好,不做好事情,廠子就沒錢發工資,工資發少了,虧的還是大家,每個人家裡都等着錢用,不是兒女要讀書,就是要賺錢買房子,都要錢啊。”
“大家努力幹活,總會有回報的。”黃雲逸接着說,“現在城市裡啤酒是越來越流行,華州每年消耗的啤酒都以兩位數增加,說明這個市場還是在增加的。”
“既然市場在增加,就算江南啤酒倒了,其他的象華州、雨山就要擴大生產規模,到時候說不定會招熟練的工人。”黃雲逸依然是想勸這些員工好好工作,“如果他們來招人,你們要是去應聘,他們自然也會各方面打聽,如果知道在江南廠都是一羣懶散的不幹活的人,他們只怕也不敢要,你們說是不?”
旁邊有些人點頭,有些人好像無所謂,黃雲逸也不管他們的反映,這話還是要接着說下去地。
“我希望,希望江南啤酒廠的人,無論怎樣,都能做到精氣神一個樣子,不要說江南啤酒現在還沒倒,就算倒了,我們也要爲這個牌子而自豪,倒了也不是你們的錯,是我黃雲逸沒經營好,我這個總經理會負責人地。”黃雲逸說到這裡,還真不知道說什麼了,話語開始有些亂了起來,“不管怎麼樣,不管將來江南啤酒廠改成什麼樣子,我,還有啤酒廠的班子,都會盡最大的努力,爲江南啤酒廠的職工爭取最大的利益地,請你們相信我,相信啤酒廠班子,當年江南啤酒廠從五萬不到地銷量,打到十多萬的銷量,也是這幫人和你們一起努力地,你們現在也要相信我們!”
黃雲逸說完這話,休息室沉默了好一會,過了約莫一分鐘,大家才拍起了手掌,直到黃雲逸示意他們停止,這才慢慢停止了。
“大家幹活去把。”黃雲逸朝着擠滿屋子的人說,“還要賺錢養老婆了,不然這個月的工資少了,小心老婆不讓你們上牀。”
大家鬨然而笑,叫着幹活去,幹活去了,小心你老婆不讓你上牀,那邊說,小心你老婆不要你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