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橫眼掃過身邊的幾個兄弟厲聲道:“正因爲是最後一次任務所以才應更加小心謹慎,要知道此次奇襲當朝十公主是極其危險的事,萬不能出一點差池,以免前功盡棄。”
幾人紛紛點頭,臨了又道:“老大,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老大掃了一眼周遭的情況道:“這個渡口不小,必然有夜渡的船停靠在岸邊,你們四處搜尋一下,咱們令夜一定要追上十公主。”
“是!”二十幾個人應了一聲便四散開來搜尋渡船的蹤影,應該說他們的運氣還不錯,不多時便在草葦之中找到四艘渡船,當即將在打盹的船伕叫了起來。
二十七個人要靠這四艘渡船一次性過河委實有些勉強了,何況還是一些來路不明的人,不過當蒙面人將一大錠銀子遞過去時,起先還有些不願意的船伕立刻來了精神,連躬帶揖的將這些人請上了船,然後點開船槁往對岸劃去。
瀰漫在河面的夜霧中已經看不到先前的船影了,但是老大卻異常的平靜,因爲他知道自己很快便會趕上那艘大船。
二十年了,他們在主公麾下已經賣了二十年的命了,終於是時候結束了!
“老大,你在想什麼?”不知什麼時候,老二也走到了船頭,與他一起臨望越來越遠的岸頭。
老大長長地吸了口氣輕聲道:“二十年來咱們一直東奔西走,四處潛藏暗殺,十三個弟兄有病死的、有被殺死的,還有任務失敗被主公處決的,活到現在的就只有咱們七個了。”
老二聞言亦是深有感觸:“是啊,不過好在都要結束了,等這次完成了主公的命令,咱們就可以領着一大筆銀子回家好好過後半輩子了。”說着蒙臉的黑巾動了動,看着像是在笑:“老三可以給他爹找最好的大夫看病,老五可以給小妹辦一份豐厚的嫁妝,而老大……你也可以給自己的女人置些衣服首飾。”
老大還有船上的幾人都聽到了他的話,他們歷來沉靜的眼中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幾分渴望。
就在此時,四艘小船同時晃了一晃,四名撐船的船伕竟是不約而同地往河裡跳去。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已經遠離的河岸突然響起一聲大喝:“放箭!”
片刻之間,目光所能看到的均是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箭雨,而他們便是這箭雨的靶子,孤立於小船上連個躲閃的地方都沒有,最可怕的是這箭頭上還帶着火!
大驚失色的老大喊出了在他之前曾無數人喊過,之後還會有無數人喊的名句:“中計!”
爲時已晚,大霧雖然阻擋了正常視線,但箭落在船上或身上時所燃起的火光卻足以解決這一問題,箭勢不絕而且全部衝着火光燃起的地方飛來。
夜色之中,火光漫天將水天相連,化爲天地間最奪人心魄的瑰麗,如火鳳翱翔,祝融降臨!
可是,就是這片絕豔人寰的美麗帶來的卻是無盡的殺戮與死亡,哀嚎聲、慘叫聲、落水聲,不絕於耳,彷彿要鑽入骨子裡一般的酸澀……
遠遠的,那個本應已經過河的人安然注視着火光沖天的河面,相較於侍從們難看的臉色,她甚至連眼都不曾眨一下!
三十個弓箭手一刻不停地射箭,這般密集的箭勢便是大象也給射成了刺蝟,何況是人。在死傷大半後領頭的幾個蒙面者藉着霧色的掩護紛紛跳入河中,以求逃生。又射了一陣後凌風確定船上已無生者方下令停止了動作。
此時扮做船伕的四名護衛已爬上了岸,在換下一身溼漉漉的衣物後歸隊聽候吩咐。
火光中,四艘小船很快被焚燒怠盡,火光漸漸暗下,背對着河中的餘火凌風走到朱拂曉面前:“啓稟公主,賊人已被悉數巢滅!”經此一事凌風對朱拂曉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同時也起了深深的畏懼之心,明明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子,爲何能有這般深沉的心計與謀算。
“是嗎?”拂曉淡淡地應了聲,微弱的火光在那雙深沉的眼眸中跳躍,紫綃裙襬在身後散開如繁花。
正自說話間,一艘華麗的大船於夜霧中自對岸緩緩駛來,除了掌舵的幾人外,船上竟是空無一人,不消說,這便是用來引誘蒙面者的船隻。
隨着大船的靠岸,晚蝶上前恭敬的道:“公主,船已到,您可以登船了。”她的臉色有些發白,雖然早已在宮中見識過公主的手段,但像這樣直觀的殺戮還是頭一次。
夜風吹起了朱拂曉散落在兩頰的髮絲,模糊了那散漫的笑意以及微翹的脣角。她伸出手,寬大的袖子獵獵翻飛,晚蝶見狀立刻會意地扶住,可是朱拂曉卻不急着走,反而轉過頭望着河邊那影影綽綽的一大片樹影。
“紅林渡口……”這四個字從她嘴裡念出是說不出的婉轉,眉眼一擡靜聲道:“想必是因此處遍種楓樹所以得名吧?”
“公主說的正是。”凌風不知她何以會問起這個,只據實回答。
“可惜了,現在不是紅葉飄零的季節,不過也差不多了。”她的目光落在河面上,此時餘火已滅,河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藉着天上的月色還有岸邊的火把,可以清晰的看到,原本清澈的河水此時盡皆變成妖異的紅色,而且還在不斷向兩邊蔓延擴大……
無動於衷的冷漠始終寵罩着那張精緻絕豔的臉,哪怕她的脣角一直噙着淺息的微笑。
人命於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對敵人仁慈就等於對自己殘忍,這個道理她很早以前就懂了。
“凌侍衛。”乍然轉身的瞬間她突然喚着在後面收整部下的凌風:“派一隊人守住這裡,若遇上岸者,格殺勿論!”
凌風心中一凜,明白了朱拂曉的意思,她是不準備留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活口,自己雖在官場混了那麼些年,可跟眼前這個女子比起來,簡直就好像初出茅廬的愣頭小子:“屬下明白。”
最後再瞥一眼那赤紅的河水,朱拂曉登上了大船,扶在倚欄上的手是那麼柔美淨白,誰又能想到這能將河水染紅的血就出自於這隻蘭花般優美的手。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這是她從那位高高在上的人身上學來的。
那位從屍山血海中站起,在皚皚白骨上打下龐大帝國的人!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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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後天休息去鳥,所以大概不會有更新,禮拜一準時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