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看到蘇伯的時候,蘇伯一副風塵僕僕之色,看上去十分疲倦,年過半百,就算是年輕人,如此長途跋涉,也會十分疲倦,就別說上了年紀的老人。
蘇伯是乘坐馬車而來,下車之後,雖然臉上顯出疲倦之色,但是老人家卻是擡頭望着高高的城牆,只是片刻間,眼角竟然泛出淚花。
當初琳琅之父一怒之下,率衆入關,歷經艱辛,在關內站穩了腳跟,蘇伯當年拖家帶口跟隨入關,一晃快二十年,近二十年來,蘇伯再無回到朔泉,如今重歸故土,依然是那熟悉的城牆,蘇伯一時百感交集,情不自禁老淚奪眶而出。
見到楚歡已經過來,蘇伯急忙擦拭眼睛,迎上前去,楚歡見到蘇伯臉上疲態,看到老人家眼角還帶着未擦拭乾淨的淚痕,能夠理解蘇伯此時的心情,不等蘇伯說話,已經上來握住蘇伯的手,關切道:“蘇伯,一路上可好?怎地要勞動您老親自從關內過來?”
蘇伯看到楚歡雖然已經位居高位,但對自己依然如同從前那般尊敬,心中甚是欣慰,道:“大人,你一向可好?小姐……!”微壓低聲音:“小姐日夜都在擔心你。”
楚歡心中一暖,瞧見長長的車隊在兩三百人的護送下綿延而來,竟是有數十輛馬車,一時也不清楚車裡都裝了些什麼,回頭道:“都先回府吧,我陪蘇伯同坐一輛車。”扶着蘇伯重新上了馬車,雖然朔泉城如今進出城門檢查嚴格,但是這車隊是楚歡的人馬,城門的守衛當然不敢上來盤檢,反倒是大開城門,放隊伍入城。
“蘇伯,琳琅最近可好?”扶着蘇伯進了車廂內,楚歡十分關切問道。
蘇伯笑道:“小姐身體倒是無妨,不過最近可是日夜忙碌。”
“哦?”楚歡皺眉道:“是否酒坊的生意太過辛苦?”
“並不是如此。”蘇伯搖頭嘆道:“大人,我們這一批,是率先過來,大人可知道車隊都是裝運了什麼過來?”
楚歡搖了搖頭,蘇伯已經壓低聲音道:“大人前番從京城派人送了幾箱東西到雲山,可還記得?”
楚歡自然是記得,他從西樑得了一批橫財,有從普照寺長眉阿氏多手中得到的幾箱財寶,還有與綺羅成婚之時,西樑王公貴族送過來的禮物,滿滿幾大箱子,那可是一筆了不得的財富,真要將所有的財寶古董字畫盡數換成銀錢,少說那也是近百萬兩銀子的財富。
當初白瞎子守着那幾箱財物,可是日夜都不敢閉眼。
楚歡出京之時,卻也不好帶上這幾箱財寶離京,畢竟太過招搖,事先秘密安排白瞎子通過京中和盛泉那條秘密道路,將財寶秘密運送到雲山,交給了琳琅保管。
“小姐說了,西關這邊一窮二白,這裡民風彪悍,大人來到西關,沒有任何根基,如果手頭上再沒有銀錢,那就是寸步難行。”蘇伯解釋道:“東西送到雲山之後,小姐派人打
聽,知道大人已經趕往西北來赴任,所以便想着法子,將東西儘早運到西關來,有了這些錢財在手中,大人無論想做什麼,也就容易得多。”
楚歡皺眉道:“我記得送往雲山的是四隻箱子,可是這車隊……可是好幾十只大箱子……!”
“大人送往雲山的箱子,裡面的東西一個不少。”蘇伯忙道:“這幾十只箱子,並非都只是大人的東西,許多都是小姐派我們送過來交給大人……!”
“琳琅派你們送東西過來?”楚歡皺眉道:“還有些什麼?”
蘇伯耐心解釋道:“有許多是小姐平日的生活用度,不過大都是小姐變賣產業換取的銀錢……!”
“變賣產業?”楚歡雙眉一緊,“蘇伯,這是什麼意思?琳琅……琳琅變賣家產?”
蘇伯凝視着楚歡,輕聲道:“大人,小姐對你的情義,你是清楚的,小姐聽說你被調任到西關,幾天幾夜不曾睡過,她說西關現在局勢混亂,這種時候你到西關,必然是處處棘手……她想了兩天,終於決定,要將和盛泉在關內的產業盡數變賣,然後帶領族人前來西關。她擔心西關七姓不能全心幫襯着你,所以……別人不幫襯,她自己來!”
楚歡心頭一震,他萬萬沒有想到,琳琅竟然做出如此決定,而且事先也沒有告知他一聲。
楚歡明白和盛泉對琳琅的意義,和盛泉是蘇老爺入關之後,好盡心血打拼出來,能有今日的成就,那是費盡了無數的血淚。
琳琅繼承父親的遺志,對琳琅來說,和盛泉與她的性命一樣,重要無比。
楚歡的瞳孔收縮,他能夠體會到,當琳琅做出如此決定的時候,內心深處的痛苦,雙手微微發抖,苦笑道:“傻丫頭,她……她爲何要這樣……她怎地事先也不告訴我一聲……!”
“小姐說了,如果事先告訴你,你一定不會同意。”蘇伯輕嘆道:“小姐雖然是女兒身,但是做事情素來果斷,她既然決定了此事,我也就不好多勸。小姐其實也有過猶豫,這是老爺留下的產業,打拼了那麼多年,她也捨不得,但是小姐又說,老爺最大的志願,並不是爲了升官發財,老爺當初離開西北,一怒之下入關獨創家業,最終的願望,就是證明他釀造出來的酒,能夠成爲御酒,能夠與天下名酒一較高下。老爺在世的時候,沒有完成這個願望,但是大人你幫助小姐一起完成了老爺的夙願,老爺泉下有知,知道和盛泉的美酒能夠成爲御酒,也就能夠心安瞑目了。”
楚歡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感激,琳琅爲他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他深知琳琅對自己的情意,問道:“和盛泉的酒坊都已經賣出去了?”
“大人也知道,和盛泉在雲山也算是家大業大,更何況如今有了御酒之名,那名望更是水漲船高。”蘇伯道:“按理說,和盛泉的酒坊和鋪面要盤出去,價錢都不會低,而且想要購買的人,那是趨之若鶩,絕不在少數,
只是小姐突然要將和盛泉的產業都賣出去,那些生意人頭腦也都是精明的很,知道小姐定然是着急出手,越是如此,買家反倒竭力壓價,儘可能用低價買過去。”
楚歡皺眉道:“這是趁人之危了。”
“小姐也是這樣說。”蘇伯嘆道:“一開始的時候,小姐着急過來西北,還真準備低價賣出去,可是後來聽人說,西關這邊的情況比我們想的還要嚴峻,小姐便耐下了性子,她說那些產業能夠多買一兩銀子,就能夠多給大人一兩銀子的幫助,對和盛泉的產業來說,多拖一天,價錢也就高一分,所以小姐放出話去,誰要想低價購買,儘早退出去,她寧可不賣,也不會將和盛泉低價出售……這話放出去之後,那些買家也就慌了,雖然還沒有出到理想的價錢,但是各家都已經增加了價碼,如今還剩下青柳縣的那處酒坊,還有云山府的宅子,除此之外,便是和盛泉的牌子了,這是小姐最在意的三樣產業,定然是要賣出高價的,所以小姐如今還留在雲山,與買家商討價錢……!”
“如此說來,你們這次運過來的東西,全都是琳琅變賣家產之後的財物?”
“正是。”蘇伯道:“這些貨物,包括小姐平日用的東西,還有一些酒坊的用具,雖說和盛泉要變賣,但是小姐並不準備丟掉釀酒的本行,她說到了西北,終有一日,還要東山再起,在西北再打出新的名氣來……唔,大人,你瞧見隊伍的這些馬匹沒有?小姐另外在關內找人買了一百匹駿馬,價錢都不便宜,換做別人,未必能買到這麼多馬匹,是衛統制幫忙,纔買到了這些馬匹,小姐說這些馬匹日後大人未必不能用上。”
楚歡此時只想飛到琳琅身邊,將她抱在懷裡,這個女人看上去溫柔如水,但是骨子裡卻如同火一樣,愛上一個人,卻是願意付出一切。
“從關內過來,道路不近,而且西北土匪衆多,你們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楚歡心下倒是有些後怕,“路上可碰上亂匪?”
“小姐最擔心的就是這事兒。”蘇伯道:“貨物裝車之後,小姐沒有立刻讓咱們出發,她知道西北很亂,如果護衛不利,車隊被搶,後果不堪設想。他找到了雲山府城最有名望的三家鏢局,僱傭三家鏢局聯合走這趟鏢,出發之前,衛統制知道了此事,立刻從總督禁衛軍調集了一百名精兵,加上三家鏢局的鏢師,大夥兒這才一同上路。”壓低聲音道:“其實大夥兒並不知道車上都是裝着金銀財寶,裝有金銀的箱子,下面一層放上金銀,中間做了隔板,隔板上面則是放上了麪粉和食鹽,小姐說關西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食和食鹽,能夠順帶送一些過來,也能夠掩飾車裡的錢財。”
楚歡心中只想着琳琅,問道:“那麼琳琅可說什麼時候過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快則十天,慢則半個月,應該就能夠來到朔泉了。”蘇伯道:“不過小姐希望能夠賣出個好價錢,所以……真要說還有幾日能過來,倒是無法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