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氣清新,竟然還有鳥雀鳴叫,對西關總督府來說,春天這纔是真正到來,後花園的枝葉已經開始伸展,府裡的夫人們,也都趕了個早,在素孃的張羅下,包括琳琅、黛兒和布蘭茜姐妹都聚到了後花園,迎接這難得的春意。
本來琳琅手頭上還有一些事情要打理,但是楚歡擔心她太過勞累,命令式地讓她在府中多歇息幾日,至若黛兒,成天帶着安容,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唯一不合羣的,就只有媚娘,媚孃的院子,平日裡也沒有幾人敢進去,媚娘倒也難得在府中轉悠,她特立獨行,雖然素娘昨日就召喚衆女眷今日在後花園晚上一天,媚娘卻很不配合地沒有到場,大家也都知道媚娘脾氣古怪,並不合羣,也就作罷。
楚歡自然是沒有空閒參與這樣的活動,他倒是百忙之中抽空往小飯館去了一趟,並無進門,而是遠遠看了一會兒,只想知道玉紅妝的境況。
讓楚歡稍微安心的是,小飯館並沒有關門,玉紅妝依然在經營着飯館,飯館只聘了一位廚子,每天過來做事,除此之外,小飯館便冷冷清清。
玉紅妝的氣色看起來並不好,顯然還沒有從上次的事情之中緩過來,楚歡知道這個時候就算過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並不去打擾,倒是派了仇如血安排幾個人在飯館附近觀察,一旦有事,隨時稟報。
楚歡心思都放在西北,可是京城的消息,終究還是傳了過來,聽聞天門道佔據徐州,正步步緊逼,向京師進軍,不由大是吃驚。
據說太子如今正在調集京畿附近的兵馬,正在秦水之畔佈陣,楚歡便知道太子的意思,看來太子倒真是想憑藉着秦水保住京師。
楚歡心裡倒是尋思,聽說河西馮元破從北方召集了夷蠻兵馬,如今京師危急,卻不知道皇帝是否讓河西軍趕赴京城增援。
只是他沒有太多的時間關心關內的事情,從金州送來的緊急信函,讓楚歡本就有些低沉的心境愈發的低沉起來。
西北軍有了動靜。
……
……
楚歡心下低沉的時候,金州守將方如水的心也同樣沉了下去。
甘侯與朱凌嶽結爲親家,這事兒方如水自然是一清二楚,自從甘玉嬌送到天山之後,方如水幾乎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朱凌嶽的野心,方如水一清二楚,甘朱兩家結親的目的,方如水也清楚,但是他卻不敢完全確定。
方如水是出自西北軍的將領,當初在西樑人的進攻下,西北軍全面潰退,餘不屈緊急前來,收攏了潰兵。
後來餘不屈編制平西軍,分爲八營,因爲方如水錶現突出,所以被餘不屈提拔爲兌字營偏將,平西軍被東方信接管之後,大肆清除異己,方如水出自西北軍,不算是餘不屈的嫡系,而且平西軍中有一大半原本就是隸屬於西北軍,方如水在平西軍中也算是有一定的根基,所以東方信並沒有立刻對方如水下手。
只是方如水那時候就很清楚,東方信沒有立刻動手,並非不會動手,等到他完全控制了平西軍,自己被廢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很能忍,從一個雜兵,一步步混到了偏將,其中的辛酸,常人難以想象,他熬了十幾年纔有今天的成就,但是對東方信的步步緊逼,他卻無可奈何。
在他心中,楚歡算是他的恩人。
楚歡除掉東方信,解了他的困境,最緊要的是,楚歡對他竟似乎十分信任,金州是北部門戶,楚歡卻將金州的兵馬,全都交由他統帥。
留守金州的只有不到五千人的兵馬,主要是當初張叔嚴父子留下的艮字營,在方如水的改編下,也算是控制了這支曾經起兵造反的軍隊。
他當然很清楚,如今天下大亂,但是他卻不清楚,江山最終誰主?
考慮這個問題的人,未必有很多,畢竟在這世上,想當皇帝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敢爭雄天下的,卻絕對不多,更多的人只不過是觀望,積累資本,直等到天下大勢分明,再找投靠對象,爲日後的升官進爵做好準備。
若說爭雄天下,方如水是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
在他心裡,只要找到一做靠山,盡忠職守,終有一日,或許真的可以飛黃騰達,光宗耀祖。
楚歡平定西關之亂,幾乎是在短短半個月時間之內,連續平定賀州和金州之亂,展現了其在軍事方面的能耐,隨即更是大肆施行均田令,這些看在方如水眼中,方如水自然是對楚歡存着極大的信心,也一直堅定地跟隨楚歡。
可是他沒有想到,甘侯竟然與朱凌嶽結爲了親家。
西北風雲驟變,方如水還一度以爲,雖然朱凌嶽極其強悍,但是楚歡卻也是厲害角色,最終鹿死誰手,實在是尚未可知。
但是甘侯成爲朱凌嶽的盟友,便讓形勢瞬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方如水幾乎斷定,一旦開戰,楚歡必敗。
他心中異常的煎熬。
跟隨楚歡,只怕要與楚歡一同迎接覆滅的命運,可是如果拋棄楚歡,又如何對得起楚歡對自己的信任?他是軍人出身,看上去老實敦厚,但是骨子裡還是講究義氣,但是在前程面前,是否還要繼續保持這樣的義氣?
他現在不用去考慮朱凌嶽,第一個面對的敵人,就是甘侯。
他幾乎日夜都在注視着西北大營的動靜,而最近一陣子,西北大營那邊果然出現了動靜,如果甘侯當真與朱凌嶽聯手,共同對付楚歡,那麼金州將是西北軍第一個要解決的對象,數萬能征善戰的西北軍,如果真的打到金州,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出身於西北軍,而手底下的艮字營官兵,也有近半數原來就隸屬於西北軍,他很懷疑,如果甘侯真的兵臨城下,自己手底下的這些兵馬,真的會全力與西北軍作戰?
方如水日夜憂心,本就十分的緊張,等接到西北軍已經向金州方向移動的消息,方如水立時就腦中一片空白。
他沒有想到,西北軍出兵竟然是如此果斷。
西關軍在甲州取得大捷,震動西北,方如水心知朱凌嶽看到西關軍大聲北山軍,或許已經坐耐不住,隨時都有可能出兵,但是他沒有想到,朱凌嶽那邊還沒有跨過邊界,甘侯卻已經率先出兵。
他當初在西北軍的時候,那時候的甘侯已經是風寒笑手下的八大偏將之一,驍勇善戰,在西北軍中的名氣也很響。
據他所知,甘侯是個很低調的人,而且也很沉得住氣,正如兵法所云,甘侯屬於那種不動如山、侵略如火的將領。
要麼窩着半天不動彈,可是一旦出手,必然是犀利至極。
探知西北軍的
那一刻,方如水一面派人快馬加鞭向朔泉送信,一面召集部將,商議對策,其實在場的衆將心裡都清楚,楚歡在金州駐軍數千,哪怕是賀州那邊兵力吃緊,甚至是與北山的大戰,都沒有從金州調動一兵一卒,道理很簡單,金州兵馬,完全是用來應對西北軍。
楚歡顯然是早就對西北軍有提防,否則當初平定金州之後,也不至於在金州留下四五千兵馬,需知秦國各州,州軍最高的編制不超過兩千人,而金州在西北九州之中,面積最小,土地最貧瘠,人口也最少,真要用來維持地方秩序,有千把人實在是足矣。
大家一直都覺得,甘侯是邊軍,應該不至於參與到西北的動亂之中,楚歡留守駐軍,只怕也是爲了以防萬一,在甘朱兩家結親之前,所有人都覺得甘侯出兵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此時會場之上,衆人都是沉默不語。
“諸位都說說吧。”方如水依然顯得十分鎮定,他是金州主心骨,如果連他都顯出驚慌之態,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必再商量了。
沉默片刻,一名副將終於道:“方將軍,末將以爲,如果正面相對,我們沒有一點勝算,想要解決西北軍的威脅,那是異想天開。”
“你說得對,但是這個道理,在座的都明白。”方如水緩緩道:“本將是問,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迎敵?”
“將軍,迎敵只怕是不能了。”另一名副將道:“我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拖住西北軍,爲朔泉那邊爭取時間。”
“不錯。”首先說話的那名副將立刻贊同,“取勝是毫無可能,金州以北,都是戈壁,我們兵馬一出,西北軍對我們的蹤跡便是瞭若指掌,他們的兵馬是我們的好幾倍,即使留守一部分兵力在雁門關,數量也遠勝過我們,正面對決,絕非明智之選。末將以爲,拖住西北軍,讓他們無法在短時間內拿下金州,爲總督大人爭取時間,這纔是我們當前應該籌劃的。”
“你們的意思是,固守金州?”
“方將軍,看來爲今之計,只能如此。”一人忽然開口說話道:“蘭嶧城北面,是石溝子河,而東邊,有狼牙穀道,這兩處天險,將我蘭嶧城環衛其中,只要死守這兩處,甘侯想要拿下蘭嶧,便不是容易的事情。石溝子和既寬且深,沒有船隻,根本過不了河,而狼牙穀道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們手中有四千兵馬,只要往狼牙穀道佈置一千兵力,其他兵馬沿石溝子河佈陣,西北軍就算人多勢衆,卻也奈我們不何。”
這說話之人,卻是何魁。
何魁當初本來在賀州守將胡宗茂手下擔任幕僚,出謀劃策,身份卻並不高,賀州之戰,胡宗茂沒能聽從何魁之勸,輕敵出城,一敗塗地,城破之後,何魁本欲跳下城牆自盡,卻被楚歡救下,更是一番掏心肺腑之言,收服了何魁。
楚歡平定金州之後,留方如水爲金州守將,更是讓何魁管理金州政事,雖然當時無權讓何魁擔任金州知州,但是此前的金州知州被張叔嚴父子所殺,知州位置孔雀,何魁雖無其名,但是手中之權,等若是金州知州無疑。
何魁從一個被人輕視的幕僚,一躍成爲金州實際上的知州,全拜楚歡所賜,士爲知己者死,楚歡如此器重信任,怎能讓何魁不肝腦塗地以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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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