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之中,馮破虜雖然大聲呼喝,甚至砍死了幾名潰逃的兵士,但是兵敗如山倒,馮破虜的刀子根本無法撐住一座大山的崩塌。
“侯爺,西北軍追上來了.....!”此時幾名部將跟在旁邊,焦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侯爺,我們先回雲山府城,改日再戰.....!”
馮破虜心中卻是知道,今日這一敗,哪裡還有實力再與楚歡一戰。
亂軍之中,馮破虜雖然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往北而逃,西北軍追出十數裡地,騎兵與步兵拉開了距離,顯然是爲了安全起見,騎兵並沒有繼續追趕,等到後隊步兵跟上。
只是這一番追殺,卻還是讓馮破虜遭受重創,沿途屍首如山,血流成河。
從正午開始,尚未天黑,一場大戰便即落下帷幕,秦軍全線潰敗,死傷無數。
夷蠻人打起仗來確實兇悍,可是逃竄起來,卻也是爭先恐後,馮破虜有心想要重新集結潰兵,可是幾千夷蠻騎兵根本不顧馮破虜這邊的號角聲,拼命抖動馬繮繩向雲山府城方向潰逃,便是朮赤臺此刻也已經無法約束手下將士。
馮破虜無奈之下,只能等到回城再行整編。
雖然這一戰損兵折將,也體驗了楚歡恐怖的武功,但馮破虜卻並沒有完全絕望。
至少還有云山府城在手中,周庭率領兩千河西軍鎮守雲山府城,雖然西山軍臨陣倒戈,安雷和范佩西兩部夷蠻騎兵也都離隊而走,但是尚有數千殘兵,加上城中的兵馬,也還能湊出五六千人馬來,倒可以抵擋一時。
只是一想到安雷與范佩西竟然在最緊要的時候撤軍,導致這場慘敗,馮破虜又是憤怒又是怨恨。
他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只要有機會,定會率領兵馬前往漠北,將這兩個部族徹底踏平,人畜不留,至若這兩族被軟禁在武平府城的族長,也要上書懇請定武斬殺,將人頭懸掛於城門示衆。
可是自己這次慘敗,卻不知定武又將如何處置自己?
這一場戰役,本就是一場豪賭,一旦取勝,自己不但功成名就,而且在如此戰果面前,即使自己違抗聖命,皇帝也不會當真追究下來。
畢竟他還需要人爲他打仗,在如今秦國四處受敵的情況下,取得一場勝仗,大可以鼓舞秦國上下士氣,定武自然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懲處功臣。
可是現在的結果卻是一敗塗地。
既然是豪賭,一旦失敗,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馮破虜心情雜亂,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方纔爲了逃離西北軍在背後的追殺,所有人都是拼命前逃,能夠掏出來的,幾乎都是騎兵,步卒全都被遠遠拋下,生死未卜,不過想到西北軍追殺時的氣勢,還有那數千驍勇的西北騎兵,誰都知道被落下的兵士定然是凶多吉少。
雖然後面一時間也聽不到西北軍追趕而來的聲音,但是所有人卻還是不敢停下歇息,在衆人心中,只有回到堅固的雲山府城之內,才能喘一口氣。
馮破虜領着殘兵敗將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聽得前面傳來歡呼聲:“到了.....我們回來了.....!”馮破虜擡頭望過去,果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點點星火,宛若飄在半空中,正是雲山府城頭點起的火把。
馮破虜精神微震,拍馬上前,此時城門處早已經人滿爲患,黑壓壓一大片騎兵都聚集在城門之外,其中固然大多數都是夷蠻騎兵,卻也有不少河西騎兵,都是仰着脖子,衝着城頭吼叫。
“怎麼回事?”馮破虜催馬上前來,瞧見城門緊閉,城頭之上站着一排兵士,都是手中舉着火把。
“侯爺.....!”邊上一名河西騎兵認出馮破虜,忙道:“他們不開城門。”
馮破虜皺起眉頭,聽得四周都是一片吼叫,猛然間厲喝一聲:“都不要叫了。”他中氣十足,這一聲宛若雷鳴,四下裡衆兵士都是吃了一驚,瞧過來,見是馮破虜,聲音便都小了下去,很快便沒有了聲音,城下變得一片寧靜。
馮破虜這才催馬上前,到得城門下,擡頭看向城頭,高聲道:“我是馮破虜,快開城門!”
城頭上的兵士互相瞧了瞧,便在此時,卻見到一人從城頭探出頭來,衝着下面瞅了瞅,一個粗獷的聲音大聲道:“城下可是北勇侯?”
馮破虜藉着火光,看到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甲冑,顯然不是周庭,皺起眉頭,道:“不錯,你是誰?長陵侯在哪裡?”
“長陵侯馬上就到。”那人笑道:“鄙人袁崇尚,不知北勇侯可曾耳聞?”
“袁崇尚?”馮破虜皺眉,低頭想了一下,立刻想起來,道:“你是安邑總督袁崇尚?”
“正是鄙人。”袁崇尚拱手笑道:“北勇侯,聽聞楚歡大舉北進,鄙人唯恐西山兵力不足,所以親率三千兵馬前來助陣,只是抵達雲山城的時候,卻聽說北勇侯已經率領主力兵馬前往秋風原與楚歡決戰,這雲山府城兵力空虛,鄙人只能在這裡協助長陵侯鎮守雲山府,以防萬一。”又笑道:“鄙人抵達之時,長陵侯已經幾日沒有閤眼,筋疲力盡,所以鄙人讓長陵侯先去歇息,城防暫時由本督負責。”
馮破虜聽說袁崇尚帶了三千兵馬助陣,頓時眉頭微微舒展,正是兵力捉禁見肘之時,袁崇尚這三千兵馬倒也來得及時。
“袁總督,先打開城門再說。”馮破虜高聲道:“西北軍就在後面,隨時都要追過來......!”
“追過來?”袁崇尚皺眉道:“北勇侯,難道你們已經與楚歡交過手?”掃了一眼城下黑壓壓的一片兵馬,“這.....這些都是你的部下?”
“不錯。”馮破虜此時倒還真擔心西北軍追殺過來,此時手下這幾千兵馬潰不成軍,陣型散亂,兵敗之後,驚魂未定,而楚歡麾下尚有數千精騎,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衝過來,若是如此,以現在的情勢,根本抵擋不了,“袁總督,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打開城門,本侯再與你詳談。”
便在此時,城樓之上一陣騷動,隨即聽得一個聲音高喊道:“北勇侯,戰況如何?是否擊
退西北軍?”說話間,長陵侯周庭已經探出腦袋來。
與袁崇尚鎮定的神情相比,周庭卻是一臉憂慮,此時趴在城垛上,居高臨下,掃視城下,倒是找到了城下的馮破虜。
馮破虜面帶羞慚之色,卻只能道:“長陵侯,出現了變故,先打開城門,西北軍馬上就要殺過來,咱們定要守住雲山城。”
“什麼?”周庭見到城下兵馬一片散亂,也知道事情不妙,顧不得多想,沉聲道:“快開城門.....!”
“慢!”周庭話音未落,身邊立刻響起袁崇尚低沉聲音。
周庭皺眉,轉頭看過去,見袁崇尚一臉肅然,急道:“袁總督,西北軍馬上就要殺過來,北勇侯麾下如今軍陣不整,一旦敵軍殺到......!”
“長陵侯,你的意思,袁某明白。”袁崇尚正色道:“可是你要仔細瞧一瞧,這城下都是些什麼人?”壓低聲音:“那可都是夷蠻騎兵,他們在河西的時候,聖上就不曾讓夷蠻的一兵一卒入城,長陵侯可明白緣故?”
周庭一怔,他是定武身邊忠臣,自然知道當初河西武平府爲何不讓夷蠻人入城。
在中原人的眼中,夷蠻人宛若野獸,嗜血好殺,不通教化,那是難以約束的一羣殘暴之徒,而且每當漠北出現災荒,便會有大批的夷蠻人南下進入中原境內,燒殺搶掠,中原百姓深受其害。
讓夷蠻人入城,誰也不能保證這些人能夠安分守己,就算這些人循規蹈矩,卻還是會引起城內百姓的騷動反感。
更何況此時城外有幾千夷蠻騎兵,真要放入城中,聽從命令倒也罷了,一旦任意妄爲,城內的兵力甚至都無法鎮壓。
馮破虜卻是時不時向南邊張望,心急如焚,見城門半天不開,心下火氣,怒聲道:“長陵侯,你們在做什麼?要等着西北軍殺過來嗎?本侯是雲山主帥,現在命令你趕緊打開城門。”
周庭微一猶豫,神色看上去十分爲難,很快,似乎下了決心,回身吩咐道:“傳令下去,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又向袁崇尚解釋道:“袁總督,大敵當前,保住雲山要緊,真要出了什麼亂子,由我一力承擔......!”揮手吩咐道:“快去開城門。”
那名兵士瞧向袁崇尚,卻見到刀光一閃,袁崇尚早已經拔出了佩刀,架在了周庭的脖子上,周庭臉色驟變,失聲道:“袁.....袁崇尚,你這是什麼意思?”
“長陵侯,本督與夷蠻人勢不兩立,你要放夷蠻人進來,本督可不答應。”袁崇尚冷冷一笑,道:“你要是放夷蠻人進城,本督連你一起砍了。”
周庭大變之下,雖然吃驚,卻沒有慌張,盯着袁崇尚,冷冷道:“袁崇尚,你是要造反?”
“造反?”袁崇尚含笑道:“長陵侯,本督只怕夷蠻人進城,城裡的百姓要造反。”他氣定神閒,握刀的手異常穩健。
周庭盯着袁崇尚眼睛,很快,瞳孔收縮,似乎明白什麼,嘆道:“本侯.....上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