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看着身邊似乎已經睡着的人,一絲苦笑爬上嘴角,見他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嘆了口氣也就躺下了,順手拉滅了電燈。
只是身邊終於有個人陪着的緣故吧,入睡比之前快了很多。
第二天醒來,敏之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埋在隸銘懷裡,手腳跟八爪魚一樣纏着他,倒像是怕他跑了的樣子,正要將手腳縮回來挪遠點,緊貼着的這人似乎有了要醒的意思,急忙閉上眼裝睡。
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臉上,臉很燙,不知道有沒有紅。果然早上醒來的時候防備是最弱的,連裝無所謂都裝不了。
正瞎想着,額頭上忽然暖了一下,然後身子就被摟得更緊了些。
既來之則安之,敏之只能繼續睡。
這一個回籠覺,就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時,隸銘已經坐在桌邊喝粥了,敏之擁着被子坐起來,有點分不清上午還是下午。
“醒醒吧夫人,中午陪我去見個客。”
“誰啊?”呆愣了一會兒,才掀了被子下牀。
隸銘看了一眼她的寢衣,嫩綠薄綢,垂墜的質感,更顯纖腰一握......
“看什麼呢,問你話。”敏之伸手過去在他眼前亂晃。
“沒什麼......”好不容易收回目光,“你認識的,那位蔣公子。”
“你們商量事情,爲什麼要我去?”
“要是我的意思,最好把你藏起來,只是他也帶着妾室,我不過客隨主便。”隸銘偷偷看一眼微露的領口那一抹雪痕,忽然有點煩躁。
“知道了。”
敏之起身去更衣,隸銘在後頭可惜地嘆了一口氣。
中午,樓外樓。
“蔣先生與夫人已經在雅間等着二位了,這邊請。”侍從替他們帶路。
推開門,裡頭中正與他的妾室已經站起身迎接:“陸先生與夫人大駕光臨,蔣某不甚榮幸。”說着快步上來握住隸銘的手。
“客氣客氣。”隸銘笑着推讓。
一般這麼大的雅間裡頭擺的都是圓桌,可這裡頭竟然
是一張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中正牽着隸銘坐下,他的侍妾姚氏牽着敏之坐下,正好夫妻對坐,兩人能同時照料到兩位。敏之笑着與姚氏敷衍,心裡暗暗地又爲這位蔣中正豎了大拇指。
姚氏很是能聊,似乎上海城裡什麼八卦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和耳朵,敏之又在外面呆了大半年,好多事竟然都是第一次聽到,尤其是聽說從前經常一塊兒打麻將的陳副市長被調離,夫人暫時回孃家的事情,敏之更是唏噓不已。
“陸夫人大約從前與陳夫人很是交好?”看見敏之神色,姚氏很貼心地問了一句,“也是我過於多嘴,叫陸夫人聽見了不開心的事,還請陸夫人多多包涵。”
“不會,不知者無罪嘛。”敏之笑着,去接那姚氏遞過來的灌湯包就要咬。
那邊隸銘正與中正聊到興頭上,不知怎麼跟手上長了眼睛似的,伸手就將包子從她手上拿了過去,咬開一個小口,又吹涼了,才遞回去,嘴上還不忘記問中正:“蔣先生說到哪裡了?”
中正臉上很明顯的一絲失落,只是翻得快,除了敏之沒人看到。
“蔣先生先前跟着舍弟回來,我還當是他的同學呢,看樣子年紀很小。”敏之很快起了話頭,“今天看起來,倒是比那幾天看着要穩重許多,倒是枉費你稱呼我一聲姐姐。”
“聽說陸夫人是六月十七的生辰,比中正大幾個月,叫一聲姐姐也不爲過。”
這話說得誠懇,只是隸銘聽了心中不爽,這人也是厲害,還打聽得到敏之的生辰。
姚氏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聽見自己的夫君將人家的生辰打探得這麼清楚也沒有一點點生氣的意思,只是笑着握住敏之的手:“陸夫人孃家姓金?冶誠從前聽說,前清五旗參領金嶽溪與先嘉順皇后是兄妹,若是如此,我家中正能稱呼陸夫人一聲姐姐,纔算是他的福氣呢!”
姚氏說話風趣,言談間安撫了隸銘又替中正收拾了攤子,真真是叫敏之刮目相看。
臨散席的時候,隸銘都看出來敏之極喜歡這位姚氏,就說:“夫人要是喜歡,往後我帶着你多與蔣夫人走動。”
回
去的馬車裡,隸銘握着敏之的手:“和那位蔣夫人聊得開心?”
“恩,姚氏很是八面玲瓏,和她說話一點兒不累。只是不知道她是做什麼的。”
“姚氏從前是在跳舞場裡做舞女的,被蔣先生看上了,才納了做妾。”
敏之聞言點點頭:“若這位蔣夫人從政,大約能替蔣先生邀買許多的人心。”
“不用從政,你看就這今天一頓飯,不就將你的心邀走了?你的心去了,我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敏之笑着白他一眼,二人相攜坐車回去,自然是想不到蔣氏夫婦會怎麼議論他們。
“先生,與那位陸先生聊得如何?”
“唔......唔?你說什麼?”中正卻很難得的走了神。
“我見到那位陸夫人也驚爲天人,更何況是一向愛美的先生你?”冶誠掩着嘴笑。
“要說誰是最瞭解我的,大概這裡除了你就再沒有旁人了。”
“那位陳小姐呢?”冶誠點着他的鼻子輕輕問。
“潔如嬌憨有餘而體貼不足,說起體貼,還是你最好。”
卻聽冶誠幽幽嘆了口氣:“再怎麼體貼,大約在先生心裡還是抵不上人家陸夫人。”
“陸夫人仙人之姿,我們這樣說,只怕要褻瀆了她。”
冶誠笑着應道:“是,那奴婢就不再說了,省得先生心疼。”
......
從蘇州回來,敏之就搬回了和平里,如今文茵帶孩子帶得順手許多,自然不勞她在一邊幫忙。
到巷子口下了馬車,與隸銘相攜着一步步走進裡頭去。
“能這麼走一輩子,倒是也挺好。”隸銘不知怎麼就說了這麼一句,敏之聽來,有些心酸。
“姑爺,裡頭有人候着。”到了門口,老徐頭迎出來,順帶捎上一句話。
先時贊化還做着表面上的金主時,敏之就覺得府裡的下人帶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如今細細看來,大約一向這批人就是受僱於隸銘的。
“知道了,帶他去書房吧。”又轉頭問敏之,“要不要瞧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