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頗嫌棄地看了一眼敏之,順手替她順一順背:“我說什麼了?至於咳成這樣麼......”
“我,咳咳,沒事,”好不容易順了氣,總覺得嘴裡乾得很,順手就撈起那杯茶。
“行了你。”攸寧伸手製止她,“我不過說了一句話,你至於這麼魂不守舍嗎?”
“我......”敏之想要辯解,卻也覺得很無奈,不知要從何辯起。
這一日的下午茶就這麼不歡而散,敏之也大概能猜得到攸寧是爲着什麼生自己的氣。
攸寧依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進金家時,也不過十七,哪個少女不懷春?可是碰上這樣的丈夫......媒婆當時的原話:“金家這位三爺呀,那真是長得一表人才,不光相貌好,人品更是好,從沒有逛窯子的習慣,這樣的好家世、好才學、好品性、好相貌的姑爺,上哪兒找去呀!”攸寧當時的見識,還不如現在的敏之。是啊,這麼好的姑爺,哪有不從的?!進了門才知道,人金三爺確實不近女色,不光不近,還厭惡,人家喜歡的那玩意兒,雅號“龍陽”!
當初的婚事,雖說父母媒妁,可是沒自己的點頭,那也是不成的,攸寧恨旁人,更恨自己,可是當時自己若是知道,決計不會進門。可此刻見着敏之這樣,金府之中,也就這個小姑能跟自己說上話,見她此刻的模樣,不正是懷了春了?可那陸隸銘是什麼樣的人?隨便問一問上海灘上有些見識的,恐怕不會不知道吧,那可是走到哪兒就招蜂引蝶到哪兒的一朵奇葩,讓多少倌人頭牌害了相思病的濁世翩翩公子呢?明知如此還一頭扎進去,不是傻是什麼?
敏之回到寢室,一頭栽在牀上。
隸銘自從兩年前的除夕夜得着了京中老太爺的信,便連夜趕去了京城,從那以後,兩人就沒有正式見過面,即便是逢着年節,或是陸幫主及夫人做壽,隸銘不是禮到人不到,就是來了露一露面就不見了人影。這兩年來敏之漸曉人事,除了漸漸明白自己的心,更懂得在這座城裡相遇不難,難的是次次都遇不到,若非實在無緣,就是其中一個人在躲着另一個。很明顯自己不是躲的那一個。只是這麼想着,就讓敏之難過得不能
自已:我是有多讓你討厭?需要時時處處地躲着我?
蓮姨當初的利用能夠被敏之理解,是因爲她明白蓮姨一開始的接近就是帶着目的:在府裡頭沒人理她,和繼女搞好關係當然會好過許多。可是隸銘從一開始對她的關心呵護,敏之可以感受到那都是沒有雜質的,忽然之間就能把她丟開一邊,這樣的事情卻不能夠被她理解。
伸手將枕頭被子胡亂扯了一氣,恨不得大叫一聲纔好:自己算他什麼人嗎?被始亂終棄的人才有資格發這樣的牢騷吧,自己可是亂都沒有被亂過啊,人家只不過當自己是一個小丫頭,順手幫了幾次忙而已,有承諾過什麼?......
敏之忽然坐起身,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用力拍了拍自己腦袋,又揉揉自己的臉頰。
“密斯金!”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招呼,正調節臉上表情的敏之給嚇了一跳,慌忙回頭看。
“啊,是密斯於啊,進來坐。”敏之手忙腳亂地將枕頭被子收拾好,纔將門口那位小姐讓了進來,在牆邊的小沙發裡坐下。
“密斯於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這位密斯於,閨名詩雅,比敏之大兩歲,先她一年入的學,爲人活潑開朗,更兼鋼琴彈得很好,在裨文裡頭很是有人緣。只是初遇時敏之並不知道,只記得那一天正看着墨玉雲萊替自己裝帳子,一回身就見一身大紅洋裝的於詩雅站在門口,手裡一捧紫得近乎發黑的“崖蜜”:“吃嗎?很甜,我就住對面,我叫於詩雅。”兩人相識便是那次,後來往來幾次,才漸漸熟起來。
“是這樣的,後天禮拜六是我生日,想請幾位要好的同窗來家裡頭吃飯,不過是一頓便飯罷了,還請密斯金不要推脫纔好。”
“後天嗎?”方纔攸寧說的擺宴似乎也是後日,“那一天家中有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脫得開身。”
詩雅上前挽住敏之胳膊,親熱道:“密斯金,我一年才過這麼一個生日,你可不要掃人家的興纔好啊。”說話間全然忘了自己長了敏之兩歲,要真認真起來,一個姐姐這麼跟妹妹撒嬌,誰見過?何況誰不是一年過一個生日的,有誰還能過三四五六個不成?!
“好
吧,只是我要吃一會兒到,沒關係吧?”
“好!你能來就好。”詩雅歡天喜地地去了。
禮拜五上午最後一堂課後,各家就來了馬車將人接回去。躊躇再三,敏之還是給家裡掛了電話,說會回去。別人倒是沒什麼,只把墨玉雲萊高興壞了,上回回家還是兩個月前,後來就只是找藉口說功課忙待在學堂裡,其實哪來那麼多的功課,還不是一個人在圖書館裡頭髮呆。
墨玉一件件整理敏之帶回家的衣裳首飾,看看有沒有哪裡脫了線要補一補,或是哪個珠花上頭的的珠子掉了要差人去重做;雲萊則在裡頭準備着洗澡水,調好了溫度請敏之進去,敏之喜歡泡澡,倒是沒受到之前的影響,一如既往喜歡得很。
雲萊將一瓢瓢熱水順着敏之的脖子澆下去,敏之舒服得輕哼了一聲。
“小姐,你在學堂裡頭都是怎麼洗澡的啊?”雲萊看她的樣子,不免好笑,就跟從沒好好洗過澡似的。
“那些嬤嬤啊,兇得很,每人發一件大罩衣,讓穿着在罩衣裡頭洗,還不許用多了水,洗澡跟打仗一樣,嬤嬤們在門外盯着鍾,時間一到就吹哨子,也不管你洗沒洗好,就要進來趕人出去。”
雲萊還是頭一次聽敏之說起學堂裡頭的事情,驚訝得很:“這樣啊?那還怎麼能好好洗!小姐多泡泡,省得回去了受罪。”說着一瓢一瓢的熱水愈發賣力地往敏之身上澆。
“你這麼來還是太文雅了,看我的。”敏之伸手拿過那瓢,直接兜了滿滿一瓢水從自己頭上倒下去,“瞧,這樣纔是學堂裡頭的做派。”
二人笑鬧許久,浴桶裡的水都給咣噹出來了小半桶,地面上烏泱泱的一片水澤。
“好了你們兩個!”墨玉從屏風外頭轉進來,險些給地上的水漬弄得滑倒,“雲萊真是的,還由着小姐胡鬧,一會兒她傷了風頭疼晚上要水喝我可不管,你自己去伺候。”
敏之對着雲萊吐一吐舌頭,二人才停了鬧。
墨玉上前,將毛巾在手上繞了繞,去替敏之搓背。
“對了,明天不是說要請客,是定了在哪裡?”其實這話一回家就想問的,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