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景聞言愣了半餉,卻是挺直了自己的背脊開口道:“至少能在牀頭盡孝也好,懇請大王成全。”想着葉凜剛纔的那句話,白汐景咬了咬自己的下嘴脣,猛的擡起頭來直視着葉凜的眼睛道:“敢問大王汐景如何纔算是有資格可以求您?”
葉凜定定的看着白汐景,一雙眼睛裡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情緒,可是他緊握着的雙手卻是在微微的顫抖着,他用着冷漠無比的聲音開口道:“成爲我的女人,交出大周的藏寶圖。”
不,不是這樣的!他想說的明明不是這些的!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可是腦海裡有兩個聲音卻是在不斷地爭吵着,不斷地叫囂着他是葉國的王,內心裡卻又在渴求着她。現在的他竟是要趁人之危了麼?
自己喜歡的女子明明還在傷心之中,爲什麼他還說得出這樣的話語?葉凜的手越握越緊,手上的青筋乍現,一雙眸子也瞪得通紅。
只是明明再說一句話就可以挽回剛纔自己提的要求,爲什麼自己卻是沒有再說話。是在期待着什麼嗎?是在希望得到什麼答案嗎?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了。
果然白汐景在聽到葉凜的要求時,身子驀地一顫,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裡有什麼東西忽的破碎,然後消散不見,剩下的只有諷刺和冰寒。白汐景的脣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最終那張清豔的臉上終是帶上了笑意,可是那樣的笑意卻是讓人覺得冰涼如霜。
她定定的看着葉凜,卻是忽然冷笑出聲,然後竟是不顧禮儀,驀地自己站起了身來,微微昂着頭道:“這便是大王的真心話嗎?”
葉凜看着她沒有開口說話。
她卻是眼睛微微一眯,一雙鳳目裡隱含殺機:“這幅身子,大王若是喜歡拿去便是。只是大周的藏寶圖……呵,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以爲在我手裡,偏生我自己卻不知道。大王若是知道,不如告訴汐景那藏寶圖到底是個什麼物什,也好讓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將自己逼到了這個境地!”
她從來不做這樣的神情,所以現在這麼用一副冰冷狠絕的眸子看着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心裡竟是一顫,總覺得自己親手毀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再也追不回來。
“你是那個人的女兒,怎麼會不知道。”葉凜逼着自己不去直視白汐景的眼睛,逼着自己去想統一這天下要面臨的困境,逼着自己去想得到寶藏後便能用最小的代價取得這天下。只有這樣他的心裡才能好受一點。
“就因爲這麼一個可笑的理由?呵,就因爲我的母妃是大周國的皇室後裔,我便一定會有這寶藏的藏寶圖麼?大周覆滅已久,連着寶藏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卻是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鶩的前來爭奪,害得我母妃早逝,姐姐殞命,你問我要那藏寶圖,我倒是要問誰要去?”白汐景的面色越來越冷,說到最後的時候白汐景眼裡竟是起了一層水霧,可是卻是倔強的不讓淚水落下。
理智告訴自己不要輕易相信白汐景的話,可是一看到白汐景那委屈的眼淚心裡面卻莫名的想要將她擁入懷中。他使勁的握緊自己的雙手,就怕自己一個心軟便真的將她擁入懷中。
“如果真的沒有,白子譽又何必一邊疏遠你,一邊護着你。”葉凜聽的自己冷冷的說道,可是心裡卻是一片迷茫。
“連哥哥對你來說也不過是利用麼?葉凜啊葉凜,你常說我沒有心,可是你又何嘗有?不論什麼對你來說都不過是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的罷了。我還能說什麼,你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對你已經……別無所求。”白汐景依舊是在笑着,可是聲音卻是越來越冷冽,說到最後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葉凜,再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別無所求嗎?
他們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嗎?
最近這些時日來他常常夢魘,而夢魘的原因全部都是因爲她。夢裡面的她和現在很不一樣,不會這麼色厲內荏,不這麼的淡漠清冷,夢裡的她常常笑着,一雙流利的眸子裡總是滿含深情,輕輕一嗔,風華流轉。她的聲音也是柔柔的,卻是別樣的好聽,她喚他“葉郎”,她總是喜歡扯着他的衣袖撒嬌。
但是夢裡的他卻像是忘記了自己的心意一般,對着她總是敷衍,並不是真心寵愛,並不想理會她,卻總是耐着性子和她周旋。
可是她雖然會察覺,會失望,但是每每見到他時卻總是帶着世上最美的笑意迎接着他的到來。那麼委曲求全的她和現在這個冷冽的白汐景完全不一樣。
夢裡的他總是想方設法的打聽着藏寶圖,而她終是交到了他的手上。最後他忘了她的國,寒了她的心。夢的最後是她一襲白衣站在城牆上對着他淡淡一笑後,翻身躍下了城牆。
他總是被這個夢的結局驚醒,所以他一直躲着不願意見她,就好像害怕着這件事情會變成現實一樣。他一直追求的就是這樣的結局麼?
他想說什麼,可是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卻是傳來侍衛的聲音:“大王,有急報。”
葉凜只能再看了白汐景一眼道:“我不會放你離開的,你死心吧。”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可是卻不想白汐景聞言後不哭反笑,但是那樣的笑聲卻是莫名的讓人覺得恐怖,他聽到她說:“我祝你坐擁萬里江山,享受無邊孤單……大王……”
一句話卻是讓人寒徹心扉,葉凜的身形都是跟着一頓,卻終是嘆了一口氣,緊緊地握拳離開了白汐景所在的宮殿。
見葉凜離開後,宮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白汐景一眼,試探的問道:“娘娘,娘娘怎麼能與大王說這些氣話呢,若是大王怪罪下來……”
“滾出去!”白汐景頭也不擡的開口道,聲音冷冽如霜,一雙眸子黑的瘮人。
“娘娘?”白汐景從未如此大聲的說過話,一時間那宮人竟是愣住了,半餉不知道如何行事纔好。
“我不是你們的娘娘,都給我出去。”白汐景的聲音小了許多,可是身上的煞氣卻是依舊,駭的衆人皆不敢再多言,都退了出去。
白汐景這才伸手狠狠地砸了砸自己身旁的桌子,一雙眼睛微微眯着,卻是黑不見底:“葉凜,我不想走到這一步的,這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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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方思遠的別院中,方思遠抱着琴隨性的坐在一處撒着陽光的走廊上,面上卻是沒有多大的表情,與那和煦的陽光不同,他身上的氣息有些冷漠。他隨手挑了挑弦,絃音有些尖銳而刺耳,他淡淡開口道:“你決定了?”
回答他的卻是隻有一陣風聲,而他的身旁根本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他也不在意,仍是閒閒散散的輕拈琴絃。
過了許久,方思遠才聽得一聲清潤的聲音說道:“嗯,決定了。”
那聲音赫然是從方思遠不遠處的一處陰影裡傳出的,聽到這個回答方思遠的脣角凝着一絲淡淡的笑意道:“你就不怕麼?”
那個聲音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思考,過了一會纔開口道:“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過來的,還有什麼可怕的,最多也就一死罷了。若說怕,我最怕的也不過是她的不原諒而已。”
方思遠聞言似有所感觸的嘆了一口氣,手中的琴也發出一聲嗚咽:“遇見她對你來說究竟是緣是劫。”
一句話卻不是問話的語氣,而只是純粹的感嘆罷了。
那個聲音卻是忽然笑了,雖然那笑聲很淺很短,但是卻是能聽出他語氣裡的溫柔和愉悅:“我很慶幸遇見她,陪伴她的這些日子,對於我來說是最美的日子,美得我都不願意再去想自己身上究竟揹負了什麼,美到不願意去正視現實。是緣也好,是劫也好,都是她成就了我,賜予我了杜康這個名字,讓我像人一樣的活着。”
那個聲音赫然便是杜康,方思遠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他是男人自然知道杜康對白汐景到底是抱着什麼樣的感情。
那種愛太過深沉,那種愛太過絕烈。因爲一個是主一個是僕,因爲一個清雅高貴,一個嗜血如命,因爲想要繼續留在她的身邊,他甚至不能言愛。愛的辛苦卻不卑微。再因着自己身上揹負着太多的責任和秘密,他甚至不能允許自己去觸碰那個人,因爲害怕自己一旦觸碰了就會再也離不開。
他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卻是隻能以侍衛的身份。
方思遠並不討厭杜康,因爲他的感情比葉凜要純粹的太多。但是他也不同情他,因爲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子格可以去同情任何人。再說杜康那樣的人,哪裡需要別人的同情。
方思遠忽然擡頭望了望天,心裡低低的嘆了一聲,面上很快就恢復了一片平靜:“白王病危,汐景定然焦急如焚,計劃只怕要提前了。三日後,一切都看你了。”
杜康沉穩的應了一聲:“嗯,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杜康說的認真,方思遠卻是輕笑着打趣道:“男人這樣對我說,我可一點都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