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聞言吃了一驚,轉頭看向白汐景開口問道:“公主識得此人?”
白汐景緩緩地的舒出一口氣,然後慢慢蹲下身子再次打量了那人許久,這才低聲的開口道:“杜康,這個人你也應該識得,你且仔細看看吧。”說完便伸手拉了拉杜康的袖子,示意他也靠近一點。
杜康微微眯了眯眼睛,如白汐景所說的那般仔細的打量起這個人的面容來,忽然間他眼睛一亮,可是隨即卻又忽然黯淡下來,用着有些低沉而無奈的聲音開口道:“如果屬下沒有記錯,他……是方國的人吧,雖然只是在幾年前的祀水城見過,但是……”
方國的人,這意味着什麼,杜康和白汐景都不是傻子,又怎麼會不明白。若這外面圍着的都是方國的人,那麼就說明——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個陷阱罷了,一個請君入甕的陷阱。想着剛纔那人招招殺氣畢露,杜康不由得蹙了蹙眉,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想要看白汐景的表情。
卻不想白汐景只是那麼靜靜地蹲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說話,面上看不出任何悲喜。可是那雙眼睛裡卻有波濤起伏,不斷地翻涌,心裡的惱意,氣憤,不甘,失望,那種種的情緒彷彿下一刻就要傾瀉而出。
“公主。”杜康想要說出一些安慰的話語,可是現在已經是這種狀況,再去爲方國辯解聽起來是那麼的假惺惺。說不出口,連一句安慰的話語都說不出口。能做的只是這樣輕輕的喚一聲她的名字。
“我沒事,真的沒事。”這句話像是在寬慰杜康的擔心,可是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杜康似乎不喜歡看到白汐景露出一副故作堅強的模樣:“公主,現在要難過只怕還早了點,有些事情不要那麼早的下決定比較好。”
白汐景聞言猛的擡起頭來看向杜康,杜康卻只是對着她點了點頭,白汐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脣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來:“你說得對,總之先脫了現在的困境再說吧。”
後院的火焰已經向着這邊蔓延過來,青白色煙迅速的在院子裡瀰漫,杜康走到馬廝的一邊,提起一桶清水走到白汐景的面前,道了一聲:“得罪了。”便將桶中的水盡數倒在了白汐景的身上。
“雖然有點涼,但是還請公主忍耐。”杜康輕聲對着白汐景說道,見白汐景並沒有露出不滿的神色,反而很是配合的點了點頭,杜康輕輕地笑了笑。
只見他迴轉過身去,從馬廝裡牽出了一匹馬,然後便將地上的那個人弄到了馬背上:“駕!“杜康的伸手猛的抽了一下馬屁股,那馬兒吃痛的長嚎了一聲,然後便撒開蹄子向着外面衝了過去。
先時白汐景他們只聽得那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越來越遠,就在那馬蹄聲慢慢隱約之時,他們忽然聽得了一陣混亂的人聲。
“走!“杜康抓緊時機的摟着白汐景的腰,腳下一點瞬間便落在了燃着熊熊烈火的後院裡。
風一吹,火勢越加無法控制,瀰漫的青煙嗆得白汐景有些喘不過氣,可是她也沒有擺架子的抱怨一句,只是將自己浸溼的袖子扯了扯,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外面圍着的人被那忽然出現的馬擾亂了視線,當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必定會加強警戒,特別是馬兒衝出去的方向。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從這熊熊的烈火之中去尋找生路。
杜康抱着白汐景一路穿過火海而去,因爲動作太快,白汐景甚至根本看不清周圍景緻的變化,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是從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身上溼透的衣裳被火薰得有些粘人,讓人很不舒服。
“公主,若是害怕便閉着眼睛吧。”杜康溫柔的聲音在白汐景的頭頂上響起,白汐景輕輕應了一聲後,便沒有再說話。
她忽然有些迷茫,前些日子因爲杜康的不坦誠,以及曹太醫對自己說的那襲話,她對他冷淡的很,總是覺得只是自己受了委屈。可是現在想想,杜康他在她身邊這麼多年來,救過她多少次性命?爲了她受了傷多少次傷?何曾真正傷害過她?她的委屈是不是太過沒有道理了。
可是還容不得白汐景將自己已經混亂的感情整理清楚,白汐景便聽得杜康忽然悶哼了一聲,然後便感覺到杜康抱着自己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杜康,怎麼了?”白汐景一驚,也顧不得自己也摔在了地上,忙爬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扶杜康,卻不想杜康卻是忽的伸出手來將她往一邊推去,白汐景不料杜康忽然如此,一個重心不穩就撲到在了地上。
白汐景下意識的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剛纔站着的地方,地面上竟是插了許多羽箭,密密麻麻十多支箭,讓她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剛纔要不是杜康推了她一把,只怕現在的她已經死了。想要出口的問句,也就這麼哽咽在了喉嚨裡。
而杜康……似乎是因爲剛纔的傷沒有來得及完全避開那羽箭,大腿上和腹部都受了傷。
白汐景看着一身玄衣的杜康,忽然想起了以前她問杜康爲什麼喜歡穿玄色的衣袍時,杜康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因爲黑色是唯一讓人看不到血跡的顏色。這樣子就算我受了傷,也可以不讓敵人察覺而弱了氣勢,而且……而且這樣的話可以讓公主不用擔心。”
現在看着杜康那般的坐在地上,他的神色很淡然,並沒有太大的起伏,玄色的衣袍看不出任何血跡,給人一種無礙的錯覺。可是……那三支箭還明晃晃的留在身上,讓人看着都覺得無比的疼。
白汐景咬了咬自己的下嘴脣,環視了一下四周,自從剛纔的那陣箭雨後,他們四周便不斷有人圍了過來。
杜康見白汐景神色蒼白,忽然擡頭對着白汐景寬慰的笑了笑,他的笑意很淡,淡的若不是仔細看就根本看不出他現在的表情。他神色自若的伸手迅速的折斷了自己身上的箭,然後有些搖晃的站起了身。
白汐景見他步伐不穩,也忙向着他跑了過去,剛剛想要伸手扶他,卻不向杜康卻是避過了白汐景的手道:“公主,杜康不需要任何人的攙扶。”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是帶着自己的堅持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