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白汐景他們奔波了一天,在夜晚時終於找到一個小村莊落腳。韓碩其實心裡有許多疑問想要詢問白汐景,奈何白汐景自從拿了那塊手帕以後便沒有再說話,所以他一直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
“公主,你和她在一間,真的沒有問題麼?”韓碩見白汐景囑咐護衛將思琴帶了進來,不由的有些擔心的開口道。
白汐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將他眸中是真的擔心,便和緩了口氣道:“無事,本公主自有分寸。奔波一天,韓將軍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還有一事……屬下知曉公主情深意重,也敬佩杜大人的英勇護主,只是……路程漫漫,公主只怕不能就這樣帶着杜大人的遺體回白國去吧?就算是爲了杜大人也好,還是早些……讓他入土爲安纔是上策。”韓碩剛開始說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但是見白汐景的神色並沒有變化,這纔敢將自己的心裡話全部表達了出來。
白汐景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忽然擡起頭透過窗戶看了一眼星辰月朗的夜空,過了許久她才慢慢的將自己的雙手握緊,有些疲憊的開口道:“我會考慮的,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門外給公主留了護衛,公主若有任何吩咐,儘管差遣他們二人。”韓碩向着白汐景行了一禮,這才退了下去。
等到韓碩走了以後,白汐景這纔將目光轉到了思琴的身上。思琴早已經醒來,不過韓碩他們害怕她對她不利,所以一直將她綁着。她現在因爲被布條封住了嘴巴,不能說話,所以只能狠狠地瞪着白汐景,眼神凌厲而兇狠。
白汐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蓮步輕移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輕聲道:“我知道你恨我,不過我不在乎,你要恨便恨吧。”
白汐景說完便親自解開了思琴身上的繩索和嘴上的布條。思琴身上的繩索剛一解開,便猛地向着白汐景撲了過去,卻不想白汐景只是輕輕地側了側身,便閃過了她的手,不等思琴說話,白汐景再次開口道:“這麼多年來,辛苦了。你走吧。”
思琴不想白汐景會這麼說,畢竟她可是辱罵過她啊,這般的以下犯上就算是死也是死有餘辜,可是她卻說要放她離開:“你以爲這樣我便會感謝你嗎?”
“感謝?呵,你的感謝能值幾文錢?本公主並不需要這種東西。如何處置你是本公主的權利,我高興放你走就放你走罷了。”白汐景面上一片冰冷,說出來的話也帶着一絲輕諷。
思琴面色頓時有些難堪,正要出聲回擊的時候,卻忽然看見了白汐景的腰間掛着的那柄漆黑色的長劍,那是杜康的劍。一時間思琴忽然愣住了,等着她再次擡頭,對上白汐景那雙漆黑的眼眸時,忽然很想長長的嘆一口氣。
她在白汐景身邊這麼多年,又豈會不知白汐景的習性。她怪她在杜康死後表現的那般平靜,可是卻是忘了,那平靜下來隱藏的悲傷一點都不比任何人少。思琴愣了許久這纔開口道:“公主打算如何對待杜大人的遺體,真的要他……入土爲安嗎?”
白汐景並不驚訝思琴爲何會慢慢平靜下來,她只是微微閉了閉眼睛,這纔開口道:“我會帶他回白國,他說過喜歡聖安寺後山的梅花香。”
想着這十多年來,每次自己前去聖安寺都是杜康陪着,白汐景心裡不由的一陣感慨。那個時候的杜康還眼帶笑意的跟她開着玩笑道:“公主,若是有一日杜康不在了,還請公主將杜康葬在這聖安寺的梅林裡。”
“你在說什麼傻話呢。”那個時候的自己是這樣回答他的吧。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要做這樣的事,原來他真的會不在,可是自己一直都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景,現在想來卻有些後悔,那個時候的自己爲什麼不多和他說兩句話呢,爲什麼不問問他想要些什麼呢?
她從來不曾真正的去了解杜康,他不說她便不問,不,即使他說了些話,她也只當是笑話一樣,聽完便忘記了。
可是,他不在的時候,那些本以爲忘卻的話語卻是一遍又一遍的涌上心頭,才發現不管是多麼無聊的對話,現在想來都是懷念卻又心酸。
“可是,要回到聖安寺,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杜大人……哪裡等得到那麼久。”思琴的聲音還是帶着難過,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是有些不敢去看白汐景的眼睛,心裡複雜而矛盾着。
怨恨卻又覺得釋懷,她想恨她,可是等着她冷靜下來面對着白汐景時,卻又恨不起來。
“我會將他……火化了帶回去。”白汐景平靜的開口道,可是眸子裡卻是一派波濤洶涌。
在白國,火化是一種褻瀆死者的行爲,人們認爲只有保持遺體的完整,才能算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雖然在其他三國,火化遺體之事很是普遍,但是白國的風氣使然,使得白國對火化一事十分敏感和反對。
“火化,怎麼可以!”
“我想帶他回白國,所以不管是什麼方法,只要能將他帶回去,我都會這麼做!不管多少人反對,多少人阻攔!”白汐景慢慢擡起頭來,清豔的面上帶着一絲堅決的神色。
白汐景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那把長劍。
她怎麼能將杜康丟在這種地方。
她要帶他回去。
回到那個他喜歡的梅林,回到一切最初開始的地方。
思琴沉默了許久,終是隻說了這麼一句話:“請公主恩准思琴護送杜大人回國入土以後再離開。”
“隨你的便。”白汐景的聲音裡依舊聽不出任何起伏。
杜康火化之事,不出所料的遭到了大多數人的反對,抗議之聲連起,白汐景卻一直堅持己見。
一時間弄得白汐景被許多將士所議論,畢竟杜康在軍中是相當有聲望的一位人物,白汐景這麼做被他們認爲是在褻瀆死者。
甚至還有軍士抗議道,若是不將杜康就地下葬,便不願護送白汐景回到白國。
可是即使是如此難堪,白汐景卻一直堅持自己的意見。直到有一日刺客來襲時,衆人見到白汐景竟是捨身要去護杜康的屍體時,一時間全都震撼住了,至此漸漸的沒有了反對的聲音。
那樣的人怎麼會褻瀆死者呢?
那樣的人這般堅持的背後意義又豈會是什麼不尊重杜康?
不是褻瀆,只是太過在乎和尊重,所以即使纔去這樣極端的辦法,她也要帶他回國。衆人也不再固執,終於同意了將杜康火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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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方國的王宮中,方思遠正一臉盛怒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心腹聶榮:“聶榮,你好大的膽子啊,誰給了你隨便調兵的權利了的?”
方思遠的聲音冰冷無情,一雙眼睛也微微地眯着。
“屬下不想辯解,屬下有罪,請王爺降罪。”聶榮端端的跪在方思遠面前,不卑不亢的開口道。
因爲方思遠雖然掌控了方國的局勢,但是卻沒有繼承王位,反而是扶持了自己的幼弟方景文上位,自己現在的頭銜也不過是個王爺。
方思遠深深地看了聶榮一眼,猛的將自己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到了聶榮的身邊,任由茶水濺了聶榮一身:“說!你究竟幹了什麼好事?誰讓你調兵去對付白國的!”
聶榮沉默不語,方思遠見狀,聲音驀地更加陰沉:“你不說沒有關係,你們一家人二十多口的性命可也在本王手中,顧念着你爲本王做了許多事,本王不會殺了他們,可是並不表示他們不會缺一條胳膊少一條腿!”
聶榮聞言不由得一愣,其實他就是怕方思遠會拿他的家人作威脅,所以特意將自己的家人全部送走了,可是聽方思遠的那個語氣,分明是已經將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聶榮猶豫了半餉:“聶榮只是覺得這麼做多方國有利,所以爲之。王爺太過遷就白國,爲此得罪了葉國太多次,若是以後……只怕和葉國生了嫌隙就不好了。王爺不忍爲之,那麼便由聶榮來動手。”
“混帳!”方思遠開口就罵道。
“聶榮自知有罪,不敢抵賴,只是望王爺認清局勢,莫要再猶疑不定,到頭來只會苦了方國的百姓。”
“好,好,好!你倒是能說會道,那麼不妨你與本王說說,這是什麼!”方思遠說完以後,便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繡着紅葉的手帕,扔到了聶榮的面前。
聶榮在看到那手帕的時候,面色一怔,可是很快便恢復了正常,鎮定的開口道:“不過是一方手帕罷了。”
“哦,是麼?那麼這方葉國的手帕又是怎麼出現在你的手裡的?”方思遠似笑非笑的開口道,“聶榮啊聶榮,你當真以爲到現在本王都還不知曉你是葉國的細作麼?爲了方國,說的多麼動聽,呵,真是難爲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