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斂聞言卻是神色一冷,俊逸的面上竟帶着一種衆人看不透的薄怒,孩了白芷心一大跳,即將出口的話卻驀地嚥了回去。可是待她再仔細看那白斂的神色時,卻見他那俊逸的臉上依舊是平日裡淡漠的神情,彷彿剛纔那一瞬間只是她看錯了。
“父王,既然姐姐說有話要告知,不如聽聽又何妨?”汐景見狀卻是淡淡一笑,剛說完話的時候便見思琴已經沏好了茶進了屋來,白汐景忙跨步向着思琴走了幾步,親自接過茶壺倒了一杯茶後便恭敬地捧給白斂道:“父王何故一直站着,這倒是女兒招待不週了。”說完便扶着白斂坐了下來,眉眼微微一揚,清淺的笑了。
白斂擡頭看了一眼巧笑嫣然的白汐景,又看了一眼恨恨的瞪着白汐景的白芷心,不禁微微的搖了搖頭,心裡自然有了一番比較,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道:“何事?”
白芷心雖然有些張揚跋扈,但是見着白汐景那一臉無畏的笑意時,心裡卻不禁有些忐忑起來,猜測着白汐景的盤算,又想到白斂今日不同往日的態度,白芷心頓時眼睛微微一眯:“父王,公主犯法可是與庶民同罪?”
“自然。”
得了白斂承諾後的白芷心,眼眸深處這才慢慢的揚起一絲笑意,只見她纖細的食指一指白汐景似是擔憂地開口道:“父王,你可知今日汐景她出了行宮去!這要是被人發現,那可是重罪!指不定連累着白國衆人一起受罰呢,父王,你可要好好管束管束汐景妹妹纔是,要不然芷心整天都要爲她擔心的心神不寧。”
說完,白芷心還象徵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白汐景面對白芷心的指控,情緒未動分毫,反而是臉上的笑意愈加親和:“汐景倒是不知姐姐如此擔憂我,既然整日記掛着。”但見她捏着手帕微微掩脣,掩飾住了自己那一絲陰狠的冷笑,“只是姐姐說汐景今日出了行宮這一說,汐景倒不是很明白。姐姐可否說明白一點?”
白斂打量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白汐景,但見她笑意盈盈,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可謂是清澈見底,哪裡像是撒謊,可是那白芷心卻也是一副證據鑿鑿的樣子。白斂微微斂了斂眉,心裡忽的一動,俊逸的臉上帶着一絲威嚴的轉頭看向白芷心,只是淡淡的說出了兩個字:“證據。”
白芷心就等着白斂這一句話,現在白斂既然已經說了出口,白芷心心裡不禁有些激動,可是清秀的臉上卻是一片正色道:“說起來芷心知曉此事也是因爲一個人,那便是我的暗衛蘇牧。”
“他又是如何知曉的?”
“說起來這個倒是很有趣呢,他可是親耳聽到汐景身邊的暗衛說的。若是隻是我的暗衛如此說,那麼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芷心也不會在意,但是既然來源是汐景身邊的暗衛的話……父王,還請您定奪。”白芷心挑眉一笑道,聲音裡飽含着諷刺和得意。
“將那兩個暗衛帶過來。”白斂開口吩咐道,然後卻忽的將目光落在了白汐景的身上,目光裡帶着一絲審判和打量,半餉才慢慢開口道:“汐兒,你以爲如何?”
“父王要聽實話麼?”哪想汐景卻不是直接表態,而是忽然發問。
“那實話如何?假話又如何?”白斂不禁有些感興趣的一笑,這才徐徐開了口問道。
“實話便是汐景一點都不希望您將我的暗衛喚過來,假話便是隻要父王吩咐,汐景很是樂意。”汐景斂了面上的笑容,很是嚴肅認真的開了口。
不過她的話音剛落,整個屋子裡便是一片寂靜,就連一直和白汐景作對的白芷心都一副震驚的模樣。
她的腦子沒有問題吧?可是爲何每每做事都是這般出人意料?
倒是白斂聞言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罕見的笑意,連帶着周身的氣韻都溫和了許多:“可是怕了你那暗衛說出什麼不該說出的話來?”
白汐景但笑不語,只是一臉平和的看着門外的那兩個黑色的身影慢慢走進屋來,而那其中一人正是今日早晨陪着她出了行宮的暗衛連城。“屬下見過大王。”
“免禮。今日喚你們前來也不爲別的事情,只是想要問清一件事情。”白斂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兩個身影,“你們素來知曉白國的規矩,若是說了一句假話,也別怪本王當堂處置了他去。”
白斂的聲音很輕很淡,可是長年居於上位的關係,自然而然有着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不過是微微一掃,便有一種被看得通透的感覺。
“是,屬下謹記。”
白斂這才點了點頭,然後只見他隨意的指了指白芷心的暗衛蘇牧開口道:“汐景公主今日可是出了這行宮?從實答來。”
蘇牧還未作答,便感覺到了白芷心投來的目光,目光裡那一抹狠意和暗示,他又怎麼會看不明白。可是……
“芷心姐姐爲何定定的看着那暗衛?”略顯單純的語氣忽的響起,白芷心一側頭看見的便是白汐景微微歪着頭看着她,那模樣和剛剛跟自己叫板打人的樣子全然不同,仿若真的是一個小姑娘嬌憨純真的發問一樣,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搞不懂她這又是在耍什麼花樣。
但是待她轉過頭去看向白斂的時候,卻發現白斂的目光忽然變得高深莫測,而且甚至帶着一絲微怒。一瞬間,她立馬明白了汐景剛剛那句話究竟是說與了誰聽,不是她,而是白斂!
“蘇牧,你名義上是芷心的暗衛,但是此刻,本王不希望你把她當成主子,本王現在要的是實話!”白斂斜斜的看了白芷心一眼,這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道。
蘇牧聞言身子微微一顫,過了良久才慢慢應了一聲,開口道:“回大王的話,蘇牧確然聽聞連城說過,汐景公主出了行宮……”
白芷心聞言一面點了點頭,一面笑意慢慢在臉上蔓延,可是她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開,卻被蘇牧接下來的一句話弄得生生的止住了笑意,甚至連身子都不經意的顫了一下。因爲蘇牧說:“但是今日公主是否出了行宮,蘇牧卻是不知,也沒人提及過。”
“哦。是麼?”白斂聞言眼睛微微眯着,是在思索着什麼,然後便將目光放在了連城身上:“你又如何說?”
“回大王的話,今日連城一直隨侍在汐景公主身邊,又怎麼可能有時間和蘇牧說過今日汐景公主如何的事情。”連城坦蕩蕩的開口回答道,一雙眼睛裡清澈見底,不見任何撒謊的痕跡。
“你們胡說,絕對是汐景從中做了什麼手腳!”白芷心一張臉變得卡白,頓時跺了跺腳大聲反駁道,最後更是恨恨的剜了蘇牧幾眼道:“你忘了你是怎麼和本公主回報的麼?你可是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是汐景今日出了行宮!”
“蘇牧確然說過類似的話,只是卻沒有說是今日。”蘇牧沉穩的開口道。
白芷心還想再說什麼,卻不想在剛纔一直冷眼看着白汐景忽然說了話來:“回報?姐姐竟如此關心汐景,竟讓人時時看着,真是讓汐景滿心感動。”話語裡雖是無甚挑釁,語調中卻是暗藏諷刺。
“夠了,你們倆個。”倒是白斂忽然出聲制止了二人之間的暗涌。但見他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後輕拂衣袍站起了身來:“白芷心,回自己的院子裡去,從今日開始緊閉。”
“父王,爲何……”
“住口!”白斂衣袖一甩,眼睛裡竟有着寒意:“前幾日那梅花宴上的事情你還真當本王不知不成?真不知是誰教會了你陷害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紀便有了如此心思,日子久了那還得了!今日卻又來……呵,白芷心呀白芷心,若你真是白國的公主,就算今日汐兒出了這行宮,你要做的,你該做的不過是保守這秘密,必要時幫忙掩飾這個秘密纔是。你倒好,竟是想鬧到個人盡皆知不成?如此的德行如何爲人姐,爲人尊?”
見那白芷心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白斂便是一陣厭煩,遂一甩衣袖對着身邊的侍衛就道:“杵在這裡做甚?聽不懂本王的話麼?將白芷心軟禁起來,沒有本王的命令,不準出她的院子。”
“是。”
“你們也全部退下。”白斂冷淡的再次開口道。待衆人全部離開以後,白斂這才轉過身來看向亭亭玉立在屋中的白汐景,一雙眸子裡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情緒:“汐兒,今日大軍出征可還好看?”
“果然什麼也瞞不過父王,父王果真明察秋毫,汐兒很是佩服。”白汐景也不否認,只是盈盈一笑後應了下來。
白斂看了她半餉,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汐兒變了。只是雖然聰慧,卻是不夠心狠,終究成不了大事。總有一天你會敗在你這心慈手軟之上。”
“那依父王之意今日之事應當如何?”
“我若是你,便殺了其中一人,不僅可以殺雞儆猴,也可以……破壞這個所謂的證據。”白斂慢條斯理的開口道,與那平日裡淡漠的樣子不同,他現在的表情可謂是精光畢露,盡顯王者風範。“這個世上沒有所謂的永不背叛,不過是在正確的時間用正確的人罷了,而當這個人對自己不再是有用而是有害時,你當知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