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可是聽杜康用如此低緩的語氣一說,白汐景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猛地一緊,臉上卻不知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纔好,似乎有些難過,有些愧疚,還有些無言以對。“把她……厚葬了吧,善待……她的家人。”
白汐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勞累而力不從心,她慢慢的閉上眼睛,想要好好調節一下自己的心情,卻不想腦海裡揮之不去的一直是息香纖細而決絕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白汐景緩緩嘆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思琴,息香到棲景宮當差有多久了?”
思琴一愣,隨即細細想了想,這纔回道:“回公主的話,一年有餘,只是一直在外院當差,直到公主你……”
思琴的話語並未說話,便見牀上的白汐景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再說了。
一年了麼?這麼長的時間,她卻是連息香的模樣都記不太清,腦海裡只有一張模糊的略顯清秀的面容。可是……可是她那時的背影卻是在她的心裡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起初的時候,因着她是白斂派遣到自己身邊來的,而且又偏偏是白斂有些擔心她干政的時段,她便不喜息香,便將她置於外院工作。到了後來,爲了給予思琴最大限度上的信任,她也沒有想過將她留在近侍。
卻不曾想這個女子最後竟是爲了她將生命也交付了,她如此待息香,她卻仍是傾心相對。她還記得那一日在馬車上她曾問過息香的一句話:“息香,你是誰的人?”
因着將她帶在身邊,自然不希望她的心裡心心念唸的想着爲白斂做事。
卻不曾想息香聞言後只是淡然一笑,眼神清亮如同潺潺的溪水般:“息香是白國人,爲白國做事,並不是誰的人。”
一切有利於白國的事情她都會做,不管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誰。這樣的回答,那個時候讓汐景有些不歡喜,卻有些佩服。可是現在想來,心裡卻是一片澀然。
“子格在門外吧,喚他進來吧,我有話想要跟他說。”白汐景緩緩閉上眼睛,過了許久這才睜開,言語裡卻沒有了剛纔的無奈和頹然,反而帶上了一絲決絕和堅定。
思琴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要知道根本沒有人提起過蘇子格的事情,爲何白汐景卻那麼肯定蘇子格就在門外候着?因爲太過詫異,所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會這才應了一聲出去請蘇子格了。
待蘇子格進了屋子以後,杜康卻是先了白汐景一步開口道:“蘇大人還是留在屏風外和公主說話吧,進到內室只怕對公主的名聲不好。”
蘇子格雖然沒有料到杜康會如此,卻仍是點頭應下了,杜康這才帶着思琴放心的走出了屋子,在門外伺候着。他知曉白汐景接下來有要事要和蘇子格說,所以他必須守在這裡以防萬一。
“公主,子格保護不周,懇請公主責罰。”蘇子格聲音裡滿是自責,雖然白汐景根本看不見,蘇子格卻是一撩衣袍竟是端端正正的半跪下了。
“我就知曉你會如此說。”白汐景似乎嘆了一口氣,雖然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但是卻有些精神,蘇子格心頭這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從小到大每每都是如此,所以的事情你總是要往自己的身上攬,你都不累麼?每每你覺得有愧疚和不安時,便一個人站在屋外,不敢親自前來。這一點,這麼多年來都不曾改變呢。”白汐景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懷念。
卻是聽得蘇子格心裡略略寬慰,想着這麼多年的事情,蘇子格面色這才柔和下來,只是心裡卻仍是有些不踏實:“只是這一次……”
“若不是你護着,哪還有今日的汐景。子格,謝謝你。你……不會是跪着的吧?我說過的我們之間不需要行如此的禮,你這是要惹我生氣麼?”雖然蘇子格看不見白汐景的模樣,卻是能從她的聲音裡感受得到她現在的情緒,也想象得到她現在的表情。
蘇子格慢慢起身,脣角帶着一絲笑意地道:“子格怎麼敢惹公主生氣。公主喚子格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吩咐?”
“嗯,子格……關於這次的事情,讓我想了很多,我……打算前去葉國,不再逃了。不是爲了白國,也不是爲了父王和哥哥,我並沒有那麼偉大,只是……爲了記住一個人,一個死去的女子罷了。現今的局勢,白國處於不利位置,要勞子格多費心輔佐父王和哥哥了,而我……在葉國也不會閒着,所以的情報我會想辦法傳遞給你們,至少……至少不會讓白國那麼早就……拜託你了,子格!”
蘇子格聞言半餉沉默不語,眸光復雜的看了一眼屏風上透過的身影,心裡無比沉重。他一直都知道她對葉國,對婚事有多抗拒,所以這才計劃了詐死逃跑一事。可是,可是到現在她卻說她自願前去葉國。說什麼不是爲了白國,白斂他們,可是蘇子格心裡面明白,白汐景說話每每只有三分真話。
若不是爲了白國和白斂他們,依着她的性子怎麼可能答應聯姻?若不是爲了白國,她怎麼可能需要用詐死這種方法,而不是直接逃跑?還不是因爲若是因着秦宣帝的原因的話,白國和葉國之間便仍然存在聯合的因緣,斷不會給白國帶來不幸。
現在她……蘇子格心裡微微有些心疼汐景,這麼多年來,他們是要好的朋友,也是融洽的兄妹。在白汐景的童年裡,都是他陪着走過來的,甚至比白子譽這個親哥哥還要親近。而他,也早已經將她看成了捧在手心裡的妹妹,雖無血緣,情誼卻是深厚。他能爲她做些什麼呢?
“子格定不負公主所託,公主……到了葉國,一切多加小心。子格只求公主答應子格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萬事請公主以自己爲重,再去考慮其他。”蘇子格的聲音聽起來嚴肅而認真,彷彿汐景不答應,他便也不會應下白汐景的要求一般。
白汐景心裡一暖,知曉蘇子格是爲了她好,眼睛微微起了一層水霧,卻是連聲應下了。蘇子格這才應了白汐景的話:“那麼公主早些歇息,子格先退下了。”
若這是你的願望,那麼便由我來實現它。白國,我會好好的守護着,因爲那裡是你的家,等你有一天累了,你也好找得到回家的路。
蘇子格出了房門,思琴便端着晚膳進來了:“公主,您現在脾胃虛,只能先喝些粥。待您喝了粥後,奴婢再去爲您取藥。”
“嗯。”白汐景輕聲應下。
而與此同時,在方國境內卻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只是此時的白汐景他們一行人卻是都不知情。便說當日方國早朝時,方王忽然在大殿上爲方思遠指婚,將相國膝下的大女兒慕容萱指給了方思遠做正妃。
卻說那慕容萱在方國可是一個很有才氣的大家閨秀,模樣雖然算不得傾國傾城,總的來說卻也是個清秀佳人,配方思遠也不算辱沒了他。這本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卻不想本該接受衆人祝賀的方思遠卻做出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意料到的驚人之舉!
他居然當庭拒婚!
聽方國的文武百官所言,那一日方思遠在大殿上只說了四個字,便是對着方王行了一禮後說的四個字:“兒臣不願!”
就這麼四個字立馬在朝堂乃至整個方國都引起了軒然大波。方王追究方思遠拒婚的理由,卻不曾想方思遠卻是什麼話都不再說,氣的方王直接以抗旨不尊和有失體統的罪名剝奪了方思遠的世子之位,將其軟禁在自己的府中。
後面的話便是一些還未證實的傳言,說是方思遠的弟弟爲了奪取方思遠手中的權力暗害方思遠,方思遠……被毒瞎了,現在行跡不爲所知。只是因爲涉及到皇室秘辛,裡面的真真假假到底有多少卻是讓人不得而知了。
方國不過短短几天時間內就政治權利大爲顛覆,弄得百姓都有些人心惶惶,怕秦宣帝趁着這個時候前來攻打方國,只是卻不曾想方王雖然多病好文,但是卻仍是叫秦宣帝不敢輕舉妄動前來攻打方國。
亂世和戰爭的氣息越來越強烈,人們也越來越不安起來,也在這時人羣裡開始出現了類似於“渴望大一統,結束亂世”的聲音。
汐景她們的車隊在路上走走停停了兩個月終是到達了葉國的境內。說起來這一路上有一件事情白汐景一直想笑,那便是關於葉凜的臉的問題。雖然聽聞杜康說過,卻不曾想葉凜那死要面子的的傢伙居然真的一個月都不出現在白汐景的面前,就算偶爾出現,要麼不是,蒙着面具,便是頂着斗笠。最要命的便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淪落到要和她一起坐馬車的地步,雖然葉國的將士們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感覺丟臉,可是白國的人卻是在心裡笑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