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琴,掌燈!”思琴也不知道白汐景就這樣靜靜地站着站了多久,白汐景這纔回過神來對着她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思琴看着燈火通明的房間,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是好。其實,剛剛白汐景將燈臺打翻以後,她便重新點上了燈,卻不知道爲何白汐景到了這時都沒有反應過來。思琴微微嘆了一口氣,這纔開口應道:“公主,燈已經重新點上了。”
白汐景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也不管自己弄翻了的凳子,徑直走到了書房最裡面的一張長几前,長几上罩着一層上好的錦緞。白汐景慢慢舒出一口氣,然後走上前去拂開了上面的錦緞,露出了一張上好的琴來。
白汐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要確定什麼一般,讓思琴端着燭臺走進了那架古琴旁,白汐景這纔將琴身一番,讓琴的背面朝上。
映着屋內的燈火和思琴特意靠近的燭光,琴背面的滄浪琴銘便清晰地躍入了白汐景的眼簾來。“天風乎,水擊之聲。海水乎,風鼓之鳴。橈之深湛,泛之輕清。挽天河兮洗耳聽,攬明月兮到中庭。撫一曲兮求知音。”
確然是一首好的琴銘,白汐景甚是喜歡這首琴銘,每每彈完一曲後,總會不由自主的看上一看這琴銘,可是……可是她今日才方知這琴銘爲誰所刻,爲誰所贈!
竟然是他!
“喃,思琴,你看這琴銘和這琴譜上的字跡是不是一樣的?”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白汐景將手中的那本琴譜翻開,指着上面的字讓思琴和琴銘的字跡對照。
思琴細細一看,雖然因着一個是手寫,一個雕刻,筆跡些微有些不同,可是卻仍是看得出這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思琴看完以後也是一驚道:“這琴原來是方世子送的!”
果然是他。
白汐景一時間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公主,你怎的突然臉紅了?可是有什麼不舒服?”思琴忽的一擡頭就對上了白汐景些微有些出身,卻略微臉紅色面容。
白汐景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將臉側到一邊去,乾咳兩聲後道:“你看錯了,絕對是。誰會因爲這個臉紅啊。”
公主,奴婢沒有說你是因爲這個琴銘臉紅的……思琴很想如此說,但是隨即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般,輕輕笑出了聲,卻又生出一絲擔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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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時間匆匆而過,很快就到了葉凜口中所說的宮中設宴的那一天。一大早葉凜便派了宮裡的女官前來爲白汐景梳妝打扮。
“公主,這套宮裝可是世子特地爲公主選的,公主可還喜歡?”女官捧上一套衣裙走到白汐景的面前,白汐景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那套宮裝竟是她最喜愛的白色,上面繡着一大片青荷在裙襬,而衣領和袖子則是用銀線繡着祥雲的暗紋。
看起來莊重典雅,高華無雙。
白汐景其實不太願意在這次的宴會上太顯眼,可是卻不曾想杜康說什麼“公主莫要忘了你現在代表的可是整個白國,你若是太過寂寂無名又不顯眼的話,不消多少日子流言又要四起了。”
流言麼?雖然杜康沒有明說,白汐景也猜得到是什麼了。雖然並不是自願的,因着自小在道一先生的座下學習,素來便有了個小小的才名。若是自己這次在宴會上被打壓的太慘,白國便會被世人所恥笑,冠上不過如此的名聲。
所以,她這次赴宴,絕對不能給自己和白國抹黑。
“嗯,甚好。”白汐景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女官的話,可是面上卻是沒有多少高興的表情。女官不禁有些受挫的輕嘆了一口氣,伺候過那麼多的主子,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子這般寵辱不驚的,不,也許更準確的說法是——不識時務。
一行人伺候好白汐景梳妝完畢,幾乎花了兩個多時辰。早已經備好早膳的思琴,見白汐景準備妥當後,這才帶着小丫鬟將早膳傳了進來。
“你們不用伺候,都下去吧。對了,去喚杜康進來。”白汐景淡淡的對着衆人開口道。
思琴並無覺得有甚不妥,紅袖和青玉因爲已經習慣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倒是今日來的女官聞言後大驚小怪的大叫道:“公主,這樣不合禮數!”
白汐景聞言面色驀地一沉,一雙眼睛微微一眯定定的看着那個女官。
吵死了。
雖然心裡這樣想,可是念着這個女官是宮裡人不能太過得罪,白汐景的脣角慢慢勾起一絲好看的弧度,一雙眸子卻仍是深沉:“不知如何稱呼?”
“奴婢綠珠。”
白汐景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深,可是一雙眼睛裡卻是看不出任何情緒:“綠珠是麼?看來你的禮儀學的很好呢,不若這樣吧,我向世子討了你留在我這別院教導我什麼是禮數如何?”
到這個別院來?綠珠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可是宮裡的女官怎麼能來這種地反!可是,可是聽聞葉凜對這汐景公主可謂是百依百順,寵愛的不得了,若是白汐景真的開口,葉凜說不定真的會把她給汐景。如此一想,綠珠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意道:“綠珠禮數學的還差得遠呢,真敢教導汐景公主。奴婢這就幫你喚杜康進來。”
“哦,是麼?真是太可惜了呢。綠珠若是什麼時候想要來本公主這邊,可別忘了告訴本公主一聲。”白汐景淺笑着應答道,可是一句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卻是讓人琢磨不透。
綠珠乾笑着應道,然後不等白汐景在吩咐便帶着丫鬟們退出去了。
“公主,這唬人的功夫倒是越加熟練了呢。”綠珠她們剛退下,杜康便走進了門來。英俊的面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看着白汐景道。
“杜康你也以爲我是在嚇唬她不成?本公主可是很認真的。”白汐景用着頗爲認真的神情看着杜康道。
卻不想杜康卻是一副無奈的模樣的搖了搖頭。然後迴歸正題的問道:“公主今日進宮,多加小心。”
“嗯。”白汐景應道。本想着讓杜康陪着自己一道入宮,卻不想葉國太瞧不起人,竟是以身份的理由愣是不允許杜康陪着她進宮。本想着明着不行,便讓杜康隱在暗處,她也安心一點,卻不曾想,這葉國可謂是高手如林,杜康的功夫雖然好,但是卻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只怕還沒進到內宮,便會別被人發現了。到時候更麻煩。
“對了,杜康,你受傷了,是麼?”白汐景驀地擡起頭來看向杜康,一雙眼睛裡與剛纔開玩笑的神色完全不同。
杜康聞言卻是淡淡一笑的搖了搖頭道:“我還以爲公主喚我進來作甚呢,原來是這個事情,我好得很,未曾受傷。”
“這樣啊,怪我多心了。”白汐景聞言脣角一勾,眼睛也是微微一彎,露出一個笑意來,然後低下頭去,執起筷子吃起飯來。
杜康暗暗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不想剛剛還一副相信了他的話模樣的白汐景忽然站起了身來,一把抓過他的手,猛的就將他右手的袖子全部捲了上去。露出了那截浸出了鮮血的白紗來。
“怎麼回事?昨晚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被你避開話題逃開了,現在你還是不想說麼?”白汐景一雙眼睛裡飽含着怒氣的看着杜康。也不知道這幾日杜康究竟是怎麼了,顯得有些焦急不安,又常常早出晚歸,現在還弄了一身傷回來。
“是,公主莫要逼我。”一向都依着白汐景的杜康,第一次拒絕白汐景的要求,聲音裡甚至有一種想要撇開關係的冷漠之感。
白汐景也沒有料到杜康會如此,不由得猛的擡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向杜康,卻見杜康的表情很堅決。白汐景的手慢慢鬆開了杜康的手,驀地偏過頭去不再看杜康一眼,只是剛纔的關心完全不在,用着自己都有些心寒的淡漠聲音開口道:“好,我不逼你,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會再過問。出去吧。”
杜康聞言身子不禁一怔,面色竟是一白,最終卻是倔強的輕咬了自己的下脣,不再和白汐景說一句話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可是卻不曾想就在杜康踏出門的那一瞬間,屋裡忽然響起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杜康不用回頭也猜得到白汐景定是生氣的摔了自己手中的碗。
他跟着她這麼多年來,她氣的摔東西也不過兩次而已,那個時候他在旁邊擔憂的看着。只是,今日白汐景摔東西的理由竟會是他。
可是,他不想騙她,不想讓她受到傷害。所以,他不能說。
白汐景看着被自己摔碎的碗,不由得扯出一個苦笑來。太多的情緒一直積壓,她覺得很累,可是卻是隻能自己默默地扛着一切,沒有人可以訴苦,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就連杜康……自從來到葉國以後,杜康就變了許多,變得好像離她越來越遠,遠到關心不到,觸及不到。
甚至……有一瞬間覺得杜康不能再信任和依賴。白汐景生氣,生自己的氣,爲什麼回去懷疑杜康!也生氣杜康就不知道爲自己辯解一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