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濟吉特?杜勒瑪身份尊貴,堂姐是當今皇太后大‘玉’兒,嫡親姐姐是攝政王多爾袞的嫡福晉。-..-大‘玉’兒和多爾袞可謂是大清最有權勢的兩人,即便是丈夫豪哥見了他們也得恭恭敬敬,小心應對,惟恐說錯了話。
因此,豪格對她也是頗多尊敬,輕易不願觸怒於她。
但杜勒瑪卻知道,丈夫的心並不在自己身上。他一直都思念着死去的前妻,老汗王第三‘女’的‘女’兒哈達納喇氏,對於自己從來不肯‘交’心。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更像是例行公事。
這叫杜勒瑪大爲氣惱,可前福晉畢竟是個死人,自己爭風吃醋,尋釁報復也報復不到一個死人頭上去。
這樣一來,她就將怒火和嫉妒發泄到肅親王府的其他福晉身上去,‘性’格也是一天比一天‘陰’毒。
豪格此人並不好‘色’,不過同所有滿清的大人物一樣有不少‘女’人和孩子。
就整座王府而言,共有她一個嫡福晉,三個側福晉,四個庶福晉。總共八位,競爭關係異常‘激’烈。
對了,肅親王還娶有五個小妾。
這樣一來,王府簡直就是個‘女’人的世界。
對於杜勒瑪,大家都異常畏懼。但‘私’底下,卻一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試圖引起王爺的注意。彼此之間,也攀比得厲害。比如你今天得了一瓶上好的‘花’‘露’,我明日就得買回來一盒上好的胭脂香粉。你做了一件新褂子,我明天就得請個好裁縫回來做一身新衣裳。
杜勒馬以前在遼東的時候還不覺得,等進了北京,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懂得該如何打扮。別說同外面的漢‘女’相比,就算同京城其他王公家的福晉比起來,也土氣得厲害。
她也知道自己應該改變,可具體該怎麼改變,卻無從着手。
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果園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即便聽不懂這個小和尚話中的意思,但也明白果園是說自己‘花’錯了妝。對於化妝,杜勒瑪正處於狂熱的求知階段,如何肯放過,立即喝止那個包衣奴,出言詢問。
果園:“王后娘娘,不是什麼飛什麼妝,是霞飛妝,這種妝常見於唐時,一直流傳至今。”
“我管它是什麼朝代的,說說,究竟是地方不對。”杜勒瑪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
果園卻不以爲意,依舊溫和地說:“所謂飛霞妝先在面部塗抹一層胭脂,然後用鉛粉輕輕罩之,這樣可以讓人看起來面容紅潤,‘精’神煥發。王后娘娘,請告訴小僧,這妝你是不是這樣上的。哎,娘娘連唐時的飛霞妝都知道,真是淵博啊!”
聽到果園不着痕跡的恭維,杜勒瑪心中得意,仔細一想,確實如此。自己因爲面容沒有神采,所有就先在面部施了點胭脂。畫完之後,又發現自己皮膚生得實在有些黑,一怒之下又上了一從厚實的鉛粉。想不得卻與飛霞妝暗合。
“果園,少說這些,既然這是古法的……高明的妝扮,怎麼就不合適了?”
果園心中忍不住唾了一口,暗笑:當然不合適了,這妝楊貴妃用起來合適,人家一畫,那是一朵盛開的牡丹,國‘色’天香。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純粹是猴屁股嘛!
他對於‘女’人沒什麼認識,可正因爲內心單純,卻更能敏銳地分辨出美醜來。
果園也不說破,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會將這個惡毒的‘婦’人得罪到死,也別想活着走出豪格王府這座閻王殿。
當下,他並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侃侃道:“唐時的‘婦’人的妝扮千種百樣,究竟有多少,後人已經無從考證。現在流傳下來,還在‘女’子閨房之中使用的除了飛霞妝,還有血暈妝、桃‘花’妝、酒暈妝。這些妝扮其實也不是那麼複雜,所謂,美人妝,面既敷粉,復以胭脂調勻掌中,施之兩頰,濃者爲酒暈妝;淡者爲桃‘花’妝。酒暈妝一般畫成,就好象是醉酒美人的俏臉那般,終於桃‘花’妝,顧名思義,就如同盛開的粉紅‘色’的桃‘花’一般。”
這可是最吸引‘女’子的學問了,衆‘婦’‘女’都停止說話,凝神聽去,暗暗記在心中,以備不時之需。
杜勒瑪也聽得入神,她雖然殘暴兇悍,可說到底是個‘女’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當下就忍不住問:“什麼是血暈妝?”
果園:“唐時的血暈妝頗爲離經叛道,就是用筆粘了紅‘色’顏料從眼角到眉梢,兩邊各畫一道豎起的紅‘色’新月形,遠看猶如兩道傷痕。到唐中期,更有‘女’子爲了讓斜紅的“傷痕”效果更加‘逼’真,故意將斜紅畫得殘破,或在臉頰下方用胭脂暈染,猶如血跡未乾。”
衆‘婦’人都遐想着古人的妝容,不覺遐思連連。
杜勒瑪:“果園師父,你說我的飛霞妝怎麼不適合?”不覺中,果園在她口中已經變成果園師父了。
果園還是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接着道:“畫妝這事非常考驗人的耐心,也要萬般小心,先後秩序也錯不得。從素顏到妝成,需要七步,敷粉胭脂、畫眉、‘花’鈿、面靨、斜紅、塗‘脣’,妝容‘精’致繁複,”
當下,他就將‘女’子化妝的所有步驟都耐心地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一遍,算是給衆‘婦’人掃盲。
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杜勒瑪的身份,知道他是豪格的嫡福晉。看她一臉求知的渴望,果園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心道:“阿彌陀佛,還好小僧聰明,又有佛祖保佑,今天這一道生死關總算是平安度過了。這建奴兇狡狠毒,想不到‘女’子也是如此。不……不是佛祖保佑,是師父有大智慧,他老人家會不會是早就預見到今天這一幕,這纔將這些‘女’子化妝的知識一古腦兒地教授給小衲?”
“止安禪師真是個有大智慧之人啊,他那句話說得真好‘書都是好的,咱們修行之人並不能一味出家,不問世事’出家的前提是要世事‘洞’察,人情練達。什麼事情都要經歷過,什麼人都要見過,什麼書都要讀,不一定是佛經。書沒有好壞,就看你怎麼讀怎麼用。譬如一本風月書兒,一般人讀的是其中的男‘女’魚水之歡,可在我等修行人眼中不過是紅粉骷髏,最最適合修行了。”
下來之後,每天止安都會丟一本書給果園,讓他在一天之內看完,不求甚解也無妨。
就這樣,在這大半年之內,果園‘亂’七八糟的書讀了一百多本,可謂是博覽羣書。從佛經到儒家經典,再到《農政全書》、《天工開物》,野史話本。老實說,果園都沒看懂,尤其是那本《金瓶梅》。
關於‘女’子該如何化妝,如何穿衣服的知識,他是從一本閒書上看到的。當時覺得這書真是沒甚意思,同佛法也沒有任何關係。
可就在今日,這本書裡面的知識卻救了他一命。
是啊,知識總是好的,有用的。
再看那羣貴‘婦’,一個個抓耳撓腮,喜不自禁,只恨不得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間投入實踐的模樣。
已經有‘婦’人遐想着自己畫成天上的仙‘女’,以及王爺看到自己‘色’授魂予的情形。
杜勒瑪以前什麼時候聽到過這些東西,只感覺這纔是真正有價值的學問啊!‘女’人天生愛美,倒不純粹是‘女’爲悅己者容,天‘性’使然爾。此刻,她內心中早被求知的渴望填滿,如果這也是一種知識的話,再沒有半點處罰果園的意思。
等到果園講完‘女’子該如何化妝一事之後,杜勒瑪又問:“果園師父,這‘婦’人,尤其是漢家‘婦’人又是如何穿戴的,又有什麼講究?”
果園裝着無意地看了看身邊兩個提着鞭子,兇橫霸道的包衣。
杜勒瑪醒過神來,對着二人大聲呵斥:“你們還在這裡做什麼,沒見我正同果園師父說話嗎?沒得壞人心情,滾!”
兩個包衣沒想到‘女’主人的臉說變就變,同時驚得面容煞白,抱着頭倉皇而退。
“說起我們漢家‘女’子穿衣,其實也沒那麼複雜,居家過日子嘛,得體、舒適乃是第一位的。”果園道:“尤其是舒適二字最是難得,首先你得選上好布料,然後還得請一名高明的裁縫匠,因爲每個人的肩寬、身高都不一樣。好的裁縫能夠根據你的身材,剪裁出熨貼利索的效果來。”
說了這麼多話,他感覺有點口渴,忍不住吞了一下唾沫。
杜勒瑪橫了身邊的丫鬟一眼,呵斥道:“果園師傅已經站了這麼久,你們竟然連個座都沒有設,若是傳了出去,外人豈不笑話我肅親王府不懂得待客之道,還不設座奉茶?”
一個貼身大丫鬟應了一聲,忙跑了出去。
不片刻,一大羣丫鬟小子就在‘花’園裡設了座,又搬來十幾口蒲團。
王府的各主子都坐在蒲團上,聽垓心的果園講述妝容之道。若是不明就裡之人,還以爲果園大師正在開壇說佛呢!
‘春’風習習,‘豔’陽如酒,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庸懶和適意。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消失,果園就先從綾羅綢緞的分別說起,等談到棉布的時候又爲她們介紹了松江布和各地布匹的區別。反正他就照着書上背一遍就是了,具體究竟是什麼模樣,鬼知道。
但用來糊‘弄’這羣貴‘婦’已經足夠了。